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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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翠和時光分手之後，時常會想，如果當時沒有被孫潔妍硬拖著去參加什麼創業者協會，亦或是言辭拒絕孫潔妍不去報名，再或者她沒有幫孫潔妍說話而是站在陸菱那邊，是不是就不會有後面那許多事情？是不是她就不會傷害時光了呢？其實，她又何嘗願意傷害時光，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

結束飯局從錦繡大酒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溫華和尚司傑因為要陪酒，喝得都有點多，走路搖搖晃晃的，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出酒店餐廳的大門。那位大老總時光喝得也不少，朴助理扶著他往外走。

劉翠雖然只喝了一杯，可是她還是覺得肚子里的五臟六腑攪得難受，尤其是胃部，此刻還一陣陣痙攣。

時光雖然喝多了，並沒有忘記之前說過的話，依舊吩咐那兩個人開車送其他人回家。

開劉翠這輛車的人是小李，銀行過來的四個人都擠到車上，劉翠坐在副駕駛座上，降下車窗，對不遠處站在一輛黑色商務車旁的時光說道：「時總，不知您哪天有時間，我們需要去您的公司實地調查一下，還需要搜集一些資料。」

時光因為喝酒的緣故，俊臉緋紅，比起剛才冷硬的模樣，此刻表情柔和了許多。他在朴助理的攙扶下走過來，站在車門外，一手搭在車門上，略帶輕浮地說：「劉小姐來找我，我隨時都有時間吶！」

劉翠臉色微變，目光往後視鏡里瞟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尚司傑和溫華都因為喝得太多，醉得靠在一起睡著了，只有衛燃目光灼灼地看著鏡子里的她，彷彿想挖掘什麼東西。劉翠正色說道：「那這樣吧，後天上午，我和衛燃去您的公司實地調查，除了查看辦公環境，還需要去建廠的地方看看。另外，我明天給您傳真一份資料清單，請您讓人準備一下那些資料可以嗎？」

時光神情有些不耐煩，「什麼資料啊？」

「哦，就是營業執照正副本複印件，機構代碼正副本複印件等等之類的東西，全部都需要加蓋公章，有什麼具體的要求，我會在傳真的文件里解釋清楚。」

時光從鼻子里發了一聲，聽上去像是「嗯」，又像是「哼」。

劉翠自動把這一聲歸結為「嗯」，即時光已經理解和明白了。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便說：「時候不早了，時總也回去早點休息吧！」

時光陰鬱地盯著她看了兩眼，又從鼻子里發了一聲出來，這回很清楚，就是「哼」。

劉翠避開時光的眼神，對開車的小李說：「麻煩您，開車吧！」

小李往車外看了一眼，見老闆時光已經掉頭往商務車走去，沒讓朴助理攙扶，所以走得東倒西歪的。沒啥可說的，小李只好開車緩緩駛出了酒店的停車場。

溫華和尚司傑都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是先送這兩個人回家，然後送衛燃，最後才輪到劉翠。

劉翠住的小區叫輕都麗水，是個去年才交房的新小區。南州市的高校多，房價自然不低，劉翠雖然工作還不錯，可家裡條件不行，她憑自己的能力也就買得起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總面積還不到五十五平米，撇除公攤，每個房間都小得可憐，而且也要按揭還貸。

這套房子原價一百一十萬，合兩萬一平。孫潔妍的老爸是政府官員，跟開放商有點交情，就給劉翠打了個九折，九十九萬讓她拿到了。首付和裝修讓她把工作這幾年的積蓄全部花光了，但她覺得很欣喜，因為她終於有自己的家了，而且她把母親從農村接了過來，妹妹放了寒暑假也到她這裡來，一家人住在一起，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

小李把車開進停車位，然後和劉翠一塊下了車，把車鑰匙交到劉翠手裡。

劉翠感激地說：「謝謝您，您……怎麼回去？」

小李無所謂地擺擺手，「不用擔心我，我打車就行，費用時總會報銷的。」

「哦，那就好。」劉翠笑笑，把小李送出了小區大門，然後又折回去上樓回家。

這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老大媽林艷芬還沒睡，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閨女不回家，她就不能安下心來睡覺。

劉翠掏鑰匙打開房門，見自家老媽坐在沙發，也沒驚訝，關上房門，換了拖鞋走進客廳，說道：「媽，我回來了，您早點休息吧！」

林艷芬聞到劉翠身上的味道，立刻皺起眉頭。她是典型的農村婦女，一直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丈夫早逝，村委會分給她家的幾畝地都是她一個人打理的，早出晚歸，風吹日晒，臉上布滿了曬斑和皺紋，頭髮也稀疏乾枯，這麼一皺眉，就顯得整張臉更加蒼老了，看上去像是六十多歲的女人，其實，林艷芬的年紀還不到五十歲。

「你喝酒了？」林艷芬的語氣不悅。

劉翠知道自家老媽生氣，趕緊坐過去哄她：「沒喝沒喝，就是有應酬，旁人都喝了，我身上也沾了一點酒氣。」

林大媽臉拉得更長，「還說謊，你說話的時候，嘴裡都噴出酒味了，你以為我老了，鼻子不頂用了？」

劉翠灰溜溜地摸摸鼻子，不敢再說謊，只好實話實說了：「就、就喝了一杯……」

這下林大媽更生氣了，「翠兒，你明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身體，你怎麼還敢喝酒？你不要命了嗎？」

劉翠知道老媽是為自己好，也不能反駁，只能解釋：「媽，我知道您為我好，不過今晚那個客戶很特殊，又是總行撥過來的大客戶，得罪不起，第一杯不喝他就不開心，所以無論如何也就喝了一杯。放心吧，真的就一杯，沒關係的。」

林大媽拍拍沙發說：「工作再重要，能有身體重要啊？」

「是是是，您說得對，我知道錯了，您就別生氣了。」

林大媽臉色稍稍有所緩和，隨之又染上了一抹哀傷，「當初就不該答應你為我那麼做，現在把你的身體搞成這樣，你讓我下去以後怎麼跟你爸交代？」

劉翠知道老媽又為了當初的事而難過了，趕緊抱住老媽安慰：「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媽我真的沒事，身體好著呢，您放心好了。」

「我怎麼可能放心？我這個老太婆拖著一副破身體就罷了，你還這麼年輕……」

劉翠趕緊轉移話題，打了個呵欠，「媽，我好累啊！您就別說了吧！我去洗洗睡了。」

林大媽一聽閨女累了，果然立刻不說那些事了，忙說：「好，那你快去洗洗睡吧！」

劉翠走進衛生間之前，又對林大媽揮揮手，「您也早點休息吧！」

林艷芬等閨女進了衛生間，這才回過身悄悄抹了兩滴眼淚，然後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夜裡，劉翠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想著晚上見到時光之後發生的種種，心口突突的疼。

他應該是恨她的，亦或是無愛也無恨。事情都已經過去五年了，她不指望他還能看在當初的情分上照顧她，至少在往後的工作中不要為難她吧！她每個月要還五千塊的貸款，公積金抵去一部分，她自己得承擔三千多，還有妹妹在上大學，那也是一筆支出，她真的丟不起這個工作。

第二天，劉翠晚到了一個小時，昨晚有應酬的溫華尚司傑和衛燃都晚到了一個小時。他們銀行有個規定比較人性化，如果員工頭天晚上因為應酬，工作超過了十點，那麼第二天就可以晚到一個小時。當然這種規定僅限於客戶經理，櫃員是不享受的，一般來說櫃員是不會有什麼應酬的，而且櫃檯也不允許一大早就空缺一個小時。

溫華和尚司傑的臉色看上去都不太好，略顯蒼白，想來是喝醉以後休息得不太好。衛燃倒是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恨不得立刻就跑到時銳汽車公司去實地調查。

其實劉翠休息得也不好，腦子不受她的控制，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大學時代的事情。她把資料清單傳真過去以後，就坐在椅子上對著電腦發獃。

衛燃在辦公室里嘰嘰喳喳地說著：「孫姐，你知道嗎，昨天那個時銳汽車的老總好帥哦！」

孫潔妍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哦？有多帥？」

衛燃想了一下，形容不出來，於是說：「真的很帥很帥，比我在雜誌上看到的還帥。」

孫潔妍「呵呵」笑了兩聲，端起杯子開始喝水。

衛燃看了看劉翠，又說：「而且那個老總好像對劉姐很有意思，還讓劉姐坐在他的大腿上，用嘴巴給他喂酒。」

劉翠臉色一變。

孫潔妍則是「噗」一聲將喝進嘴裡的水全噴了出來，「我靠！」她急急忙忙拿紙巾擦辦公桌上的水漬，「什麼情況啊？」

劉翠瞥了衛燃一眼，這小姑娘顯然是故意把這件事說出來的。她沒去管衛燃，反正要瞞也瞞不住，便直說了：「時銳汽車的老總就是時光。」

孫潔妍剛喝一口水，又一次噴了出來，「我靠靠靠！你們還讓我喝水不？」

劉翠平淡地說：「我又不是你讓你噴水的。」

孫潔妍把水漬擦了，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劉翠的鼻子說：「你！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時銳汽車的老總就是時光？」

劉翠的語氣依舊平靜：「我以為這個時光不是那個時光，誰知道這個時光就是那個時光。」

孫潔妍晃了晃頭，差點被她繞暈，「我管你是不是那個時光，你昨天明明知道，卻不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對我隱瞞，翠花兒，我很失望啊！」

衛燃聽到「翠花兒」這個稱呼，「噗嗤」一下笑了起來，然後問道：「劉姐，看來你跟時總以前真的認識啊！你們是什麼關係啊？」

孫潔妍涼颼颼斜了衛燃一眼，「小姑娘，有些事情別人不願意說，你就不要多問了，會惹人討厭的。」

衛燃卻眨眨眼睛，好像聽不懂孫潔妍話里的諷刺，繼續說著：「劉姐，你不願意說嗎？那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問的。」

孫潔妍立刻翻了個白眼。

劉翠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麼，時總是我大學時的男朋友。」

衛燃頓時驚呼一聲，用手捂住嘴巴，兩個眼睛瞪得圓圓的。

「現在你知道了，可以拿去八卦了。」

「真的嗎？我這就去告訴他們了。」衛燃一轉身，像只花蝴蝶一樣飛出了辦公室。

很快，劉翠和孫潔妍就聽到衛燃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尚經理，你知道嗎，昨天那個時總是劉姐大學時的男朋友哦！」

「溫副行，你知道嗎，昨天那個時總是劉姐大學時的男朋友哦！」

「薛姐，你知道嗎，時銳汽車的老總是劉姐大學時的男朋友哦！」

「鄭姐，你知道嗎，時銳汽車的老總是劉姐大學時的男朋友哦！」

劉翠和孫潔妍對視一眼。

孫潔妍：「……」

劉翠：「……」

孫潔妍身體前傾，湊近劉翠，「哎，你說，這個衛燃是真天真，還假天真啊？」

劉翠用手杵著自己的額頭，十分汗顏地說：「不知道，但她的確很極品，比起陸菱有過之而無不及。」

孫潔妍深以為然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