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88樓——

林默臉上帶笑，手在身後絞緊，到底有點緊張，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了五百六十二塊錢把自己的貧窮暴露的。

邵言上下打量了她五秒鐘，目光像在審視一樣，林默心理素質不錯，面不改色地讓他看。她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襯衫，已經看不出真身是什麼顏色，寬大的像睡衣，下身是條同樣發白的牛仔褲。

「你雖然在實習，但每月的工資有五千多，還是你本身喜好樸素？」

邵言淡淡地問，林默笑著說：「本身喜好樸素，謝謝老闆關心。」

「可是公司需要形象。」

「……」

林默一時接不上話了，邵言笑了下，抬手做了個動作，柔聲說：「坐下吧。」

林默坐下來，心裡涼了半截，還錢是件很簡單的事，可是老闆說了半天廢話就是不提錢，果然五百多塊對老闆來說太微不足道了，連記憶都做不了！

「邵總，昨晚的事……謝謝你……」

林默想著怎麼都得努力一把，於是隱晦地提出來，邵言嗯了一聲，低頭翻打文件，隨意回了她一句：「不客氣。」

林默黯然，坐在那裡像被提審的犯人，精神氣都像被抽幹了一樣，邵言抬頭看她一眼，狀似不經意地問：「吃早飯了嗎？」

「沒吃。」

林默探詢地看過去，邵言抽出一份文件遞給她，然後點了點食盒，「早餐，工作，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

林默莫名不解，邵言解釋說道：「我朋友剛急著要一份設計，算是私活，如果你做的讓他滿意，那麼所有的報酬就都歸你。」

林默眼睛鋥亮，竭力鎮定，她牙齒咬了下，故作淡定地問：「報酬多少？」

「五萬，下班之前給我。」

五萬！五萬！！！

林默暈了三秒鐘，用力點頭，拿著材料就要走，邵言叫住她，「你今天就在這裡做吧，用我的電腦，因為他很挑剔，你上上下下跑很不方便。」

林默愣了下沒再說什麼，邵言的辦公桌很大，她坐在一角地方比她的桌子都還寬敞，邵言將食盒推到她旁邊，淡淡說道：「邊吃邊工作吧，吃飽了才有精力。」

「謝謝。」

林默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她努力回想，似乎只有老闆想泡她這種解釋了，憑心而論，她雖然窮，但長相是扎堆大美女行列的，老闆扛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這種理由林默反而淡定下來，她見識過很多像邵言這樣的人，多金，帥氣。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可能會找普通女孩做女友，但絕不會讓她們上位做老婆。門當戶對，古人不欺人，所以邵言這種人做男友，是很易打發的。

「對了，我讓人給你買了輛新的電動車，以後不要加班那麼晚，女孩一個人不安全。」

邵言將車鑰匙遞給她，林默嗯了一聲接過，從皮包里拿出那一千五百三十八塊推到他面前。

邵言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文件，隨口說道：「當是精神損失費吧。」

我謝你全家！

林默淡定地收了回去，眼角眉梢都帶著喜色，想著自己背了那麼多天，總算有轉運的跡象了。

林默一上午沒下樓，拿錢辦事幹勁十足，她連中飯都沒吃，一直泡在邵言辦公室，邵言回來的時候幫她打包了飯菜。

他的朋友確實很挑剔，但因為滿臉人民幣，挑剔林默也覺得跟錢一樣，再破舊都順眼，不過下午設計就敲定了，直接發了過去。

走的時候林默還有點依依不捨，認真地問：「邵總，五萬塊什麼時候到賬？」

「到了我會叫你來拿你，你是轉賬，還是要現金？」

「轉賬吧。」

林默飛快取出自己唯一的一張□□，打算將卡號抄給他，邵言拿過來，點開手機拍了張照，然後還給她。

「林默，員工是公司的門面，穿著是一個人給人最直接的印象分，如果有客戶來到公司，無論你在設計方面有多出色，她都不會選擇你，這就是印象帶來的現實。」

林默捏緊卡沒有接話，只笑了笑，手指卻抖了下，邵言看到了，皺了下眉沒有再追說下去，淡淡地說：「你先回去吧。」

林默合上辦公室的門，她幾乎天天被人嘲諷，早就習慣了，卻還是被邵言的話傷了。她低頭看自己的穿著，黑色皮鞋，地灘上12塊錢買的，硬的咯腳，襯衫是大四畢業時林陌寧買的，50塊一對情侶襯衫。

似乎，真的太窮酸了……

邵言打開人事部送來的資料，林默，24歲，安心孤兒院孤兒國小畢業，無父無母……

他曾經在孤兒院呆過，窮過，餓過，所以才動了惻隱之心，他想了想，按下內線——

「林秘書，你發個通知到各個部門，廣告部門女員工晚上19點之前必須下班，不允許加班超過這個點，男同事不做規定。」

「是。」

林默回到26樓，整個廣告設計部的同事都盯著她看，她不過在樓上大半天，消息從88樓直接傳到1樓。

26樓的草雞女入了公司大老闆的眼，然後不過到了下午，消息的熱度就散了。草雞女和灰姑娘中間隔著一條萬里長城呢，灰姑娘好歹是個富家女，草雞女怎麼比？肯定沒戲。

蔣安坐在對面，一直拿眼瞟著林默，看吳心容上樓了才敢問，「默默，你上樓幹嘛了？」

「……」

林默眼睛四下瞅，陸沈心不知道跑哪了，她周圍一片空曠，這才敢說話，壓低聲說：「上樓追債了。」

蔣安往前趴了趴，林默指了指電腦，用□□和她聊，將事情經過簡短說了一遍，蔣安末了嘆息一聲。

「你的春天要來了……」

「是的，我很快奔小康了。」

林默忍不住笑出聲來，突然有條消息提示，是同事孫偉興發來的，問她上樓幹什麼了，林默簡短回了句：幫老闆處理一件事，忙，回聊。

晚上18點，林默準時下班，她一眼就看到那輛簇新的電動車，名牌，優雅地矗立在那，漂亮的讓人驚艷！

林默幾步跑過去，從車頭摸到車尾，YD電動車，五千三啊！她買的時候在這牌子旁邊轉了半個多小時，最後被老闆轟走了。

林默一掐大腿，不是夢，要不是人多，她恨不能親上一口，以後再不用擔心沒電了！老闆真是傻叉！不對不對，是好人！大好人！！

電都是滿格的，林默用力咬牙，怕自己太激動失態了，蔣安走過來，驚奇地摸了下車。

「你新買的？」

「不是，別人賠的，他把我車撞了，賠了我輛新的。」

「賠的？」

蔣安睜大眼，驚叫道：「這車子五千多呢，你那輛破車四百多買的二手貨，你——」

「閉嘴！」

林默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驚了一身的汗，她咬牙低叫：「你小聲點，讓老闆知道我誆他錢我死定了！」

「你連老闆的錢都誆，你怎麼還這樣啊！」

蔣安捶她，林默坐上車，笑眯眯地說：「送你回家，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上！」

蔣安忙坐到車後面，嘆息著讚美起來，「不愧是五千多堆積出來的，真軟，太舒服了。」

「坐好了，我開了啊。」

「林默！」

林默剛要開出去，孫偉興遠遠跑過來，蔣安眼珠一轉下了車，「默默，我想起來了，我和阿遠要去看電影，一點不順路，我先走了。」

林默盯著蔣安的背影看了五秒，她怎麼會不知道蔣安是故意撮合她和孫偉興，當初就是蔣安要將這人介紹給她，她拒絕過，也明確說過，蔣安明明知道。

「林默，請你看電影。」

「我有急事，沒時間，謝謝。」

林默開著車子就要走，孫偉興一把拽住車子，林默眯起眼，她從小到大見識過多少風雨，最能洞察人心，比如蔣安，比如孫偉興，孫偉興的眼神根本不正！

「林默，別這麼絕情嘛，一起吃個飯，正好今天有同事聚餐。」

「孫偉興，我說我有事，你聽清楚了嗎？」

林默眼神透著寒意，孫偉興愣了下，臉色有些尷尬，卻還是沒放手，突然一輛車子在兩人旁邊停下來，車窗滑落，邵言目光掃過來。

「林默，怎麼還不回去？」

「就回去了！」

林默一陣心虛，覺得五千三百塊要隨風飄走一樣，她用力推了孫偉興一把，老闆在這，孫偉興不敢再攔，忙不迭鞠躬離開。

邵言擰了下眉，開著車離開，林默從後視鏡中看到，加快速度，嗖地從車前飛射出去。邵言追上去，林默見他追著自己不放，一下急了，心想這不會是後悔了吧！可別啊，她屁股還沒坐熱呢！

兩輪跑不過四輪，林默不得已停下來，邵言從車窗里扔出一句話——

「路上小心，不要開太快。」

林默愣到他遠離看不到了才回過神，拇指摸娑著防滑的把手，眼神黯了黯，她看不透邵言這個人，他的眼神太真，可是她不相信他這種身份的人會有這樣的善心！

算了，多想也沒用，林默深吸一口氣，開著電動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