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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練武場上人聲鼎沸,其熱鬧程度遠勝於府里其他幾個待客的場所。

前院成年男子飲酒的軒室,雖然老遠能聽見絲竹聲和男子恣意無節制的笑聲,等你走近了看,真正放縱買醉的也只那麼幾個心中無物的閑人,比如說許久沒沾到好酒的鎮國公,正一手端杯,眼睛追著場中輕歌曼舞的歌妓打轉,一門心思尋歡作樂。

后宅的女眷更是忙於勾心鬥角,今番帶著兒女出來心裡存著較量和考查,比較誰家的女兒賢淑可持家,暗中相看哪家的兒郎志大本領高,等回家后細細商量后,京城中又會盛行一股結親風潮。

不僅成年的婦人身有重任,年輕的小女郎也不敢偷閑,她們怕娘親看走眼糊塗把自己輕易許配出去,若是那人英俊會說俏皮話還罷了,若碰個實心的木頭疙瘩可怎麼辦。

所以,姬瑤這一路走來可是見識不少熱鬧,等她看到隱在樹蔭后小溪邊一群沒成親的郎君效仿古人玩曲暢流觴,也便不驚奇。

練武場上一波高聲叫好歡呼聲,姬瑤猜測定是蕭述佔上風,若是韓七取勝,大家的喝彩聲不會有這麼高聲熱烈。

一進去才發現她猜錯了,場地中心兩個孔武有力的壯漢頭抵頭玩著角力,一時難分勝負,眾人是為他們喝彩。

蕭述被一幫世家子弟圍在中間,笑容滿面不知在說什麼。

而韓七孤伶伶一人呆在另一頭,埋頭調試弓弦,烏髮低垂遮住他的半邊臉,遠遠的只看到鼻樑挺直的輪廓,長身玉立,風姿不輸給在場的任何一個郎君。

像是有心靈感應,姬瑤打量韓七的同時,他猛地抬頭看向她站的地方,黑眸發亮,敞嘴露出白牙笑了,年少心性畢顯。

剛還誇他,一笑顯形了吧,傻樣!

姬瑤轉過頭找到宋十一郎坐的位置,徑直走到阿兄身邊坐下。

「怎麼想著要出來?」宋十一郎偏頭問姬瑤。

姬瑤揮著手裡的團扇驅熱,報怨道:「再呆下去,怕是京城裡有頭臉的貴夫人全都要看出鍾夫人的用意。阿兄你是不知道,她待我比鍾盈還要親熱,又拉著我和她的大兒媳比較,非要蕭夫人分出高低。」說著她嘆口氣。

宋十一郎沉下臉,說起鍾家,今天來一直沒看到鍾益,誰曉得那人在背後搞什麼鬼。

姬瑤緩過勁后環視練武場周圍,來蕭府做客的小娘子郎君們有七在都在場,難怪別的地方顯得有點冷清。

二娘子坐在一堆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中間苦著一張小臉,她身邊的梁恆麗時不時看向姬瑤坐的方向,輕快瞥一下又收回目光,生怕別人覺察到。

宋十一郎眼睛看向場中目不斜視,壓根不知道在場有位小娘子對他關心異常。

姬瑤左看右看也沒找到三娘子,她問道:「阿兄,你來時見三娘了嗎?」

「在吧,見她們幾個坐在一起。」宋十一郎語氣很是冷淡。

這種場合來的人非富即貴,外頭那些個郎君或多或少吃了酒,別叫三娘子碰個哪個登徒子吃虧,姬瑤有心出去找,可韓七和蕭述的較量再次開始,讓她不得不坐在原處觀看,場邊氣氛驟然變得不尋常,她漸漸忘卻三娘子的事。

******

三娘子只想出來解手,她不識路,梁恆麗託付了蕭家一個婢女帶她出去尋凈室。

蕭家婢女生得一雙富貴眼,一眼看透三娘子家底並不豐厚,聽說是有名無實鎮國公家的庶女,不免又看輕了幾分,把三娘子帶到凈室,她挂念著郎君和人比試的結果,居然自顧自回到練武場。

其間梁恆麗看到后也問起過,那婢女奴大欺主,推說三娘子想一個人看會兒景,讓她先回來。

梁恆麗放不下難得一見的宋十一郎,也便歇了出去尋找的心思。

卻說三娘子從凈室出來分辨不出東南西北,她聽得練武場上一陣高於一陣的叫好聲,順著人聲找過去,走過幾個岔路后迷了路,明明看著同樣的路口小徑,怎麼走也找不到去練武場的路。

三娘子急得淚花在眼中打轉,練武場上的熱鬧就在一牆之隔,可她始終在牆外徘徊。仰望高高的牆頭,她倒轉頭又去尋找來時的路,不知不知覺走向園子深處,人跡罕至,別說做客的客人,奴僕都見不到一個。

三娘子又是心急又是委屈,淚水落了下來,隨意坐在一個石凳上暫時歇腳,四周靜寂得過份,她抹完淚水竟然能聽到隱隱約約有一下沒一下的說話聲。

像是盼到了希望,三娘子順著說話的聲音找去,此處樹茂葉盛林深光暗,幾乎將她的視線全遮住,距聲音的來源越來越近,最後卻又走到一堵花牆邊,不遠處倒是有一個僅容一個上下的石階通往上面的樓亭,可三娘子卻選擇停下腳步,伏在陰影中凝神聽著上面的動靜。

她頭頂上是兩個男子在說話,一個聲音低沉帶著緊迫,另一個隨意許多,聽聲音像是吃過酒帶著微許南邊的口音。

聲音低沉的那個說道:「你當宋十一郎真想把表妹許配給你,據我所知,打這個主意的人不在少數,四郎只是其中之一。」

後面那個人笑道:「不是我,難道二郎就有機會?你想娶,宋太傅就是拚死也不讓表妹嫁過去。」

「哼!」前面的人冷哼,「不如我和四郎做筆交易,姬家這邊你放手,眼下有一位更好的女郎任你挑,梁家嫡女怎麼樣?不輸給阿瑤罷?而且是正兒八經太傅之女。」

頭頂上沉寂了有片刻,後面那個人說道:「梁家的事你未必能做主,沒看見梁家公子和魏家娘子打得火熱,席坐到一半兩人告辭先回去。這靖義侯能乖乖聽二郎的話把女兒許配給我,我不信。」

「他不肯,有法子逼他同意,就看四郎有沒有誠心和我合作,你我聯手,拿下宮中的兩位太傅不在話下。聽說四郎親叔父學識淵博,更能勝任太傅一職。」前一個人說到後面,語氣輕輕卻透著誘惑。

他們在說阿姐、梁家阿姐還有宋十一郎,三娘子手心裡全是汗,此時想走怕發出聲響,只得縮在一絲花牆下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哈哈哈……」上面一陣大笑,後面那個人呢喃道:「我醉了,聽不懂二郎在說什麼。」

「醉了好,一醉解千愁,四郎正好偷得半日閑。我先告辭,改日咱們再聚。」隨著說話聲,石階上走下來一位男子,三娘子屏住呼吸,幸好對方沒覺察到她的存在,大踏步順著林蔭道遠走,看背影和衣著應該是位世家公子,金冠束髮,高大筆挺,相當有氣勢。

三娘子咚咚直跳,又在原處躲了大半天,聽到上面沒動靜,這才小跑步離開,跑著跑著她還是走不出園子,這座亭子彷彿見過,那邊樹林也像是來到。

怎麼辦呢,三娘子急得哭出聲,阿姐說要帶著她,還不是見到宋十一郎跟著去了,梁家阿姐和二娘子也沒把她當回事,出來大半天不見她們來找。

邊走邊抹淚,三娘子剛轉過一棵大樹,不防一個男子的手臂搭在她的肩頭,她嚇得尖叫出聲,被對方豎指壓在唇上警告別出聲。

離得如此之近,三娘子看清攬著自己的人原也見過,正是替守宋十一郎來接阿姐的那位王家四郎,聽說掌管著上驍衛,年青有為。

她抽抽答答只是落淚。

王四郎被三娘子一聲尖叫嚇得酒醒了一大半,仔細看這位小娘子有三分長得像阿瑤,因為吃過酒行動難免帶著輕佻,他放開人鬆手指挑弄一下三娘子的眉眼,調笑道:「我認得你,你是阿瑤的庶妹。」

三娘子聽出王四郎就是剛才吃醉的那個聲音,她心中有鬼,只順著他說話:「正是,我是姬家庶出三娘子。」

此時的她梨花帶雨,怯生生露出一股說不出來的風致。

王四郎也閱過些花兒,頭一回見識嬌花惜弱分外勾人的情態,又在醉中行動魯莽,一把又搭在三娘子的肩頭,沖著她的脖頸間噴氣:「你們姐妹都生美,阿瑤有阿瑤的好處,你有你的妙處,都好!」

三娘子還是個沒出閣的小娘子,何曾經過這種架勢,被王四郎近身一挨,脖子上癢如蚊蟻噬身,半邊身子也軟了,想推不敢推開,沒忍住又落下淚。

王四郎輕輕替她拭去一滴淚,許是意識到不妥放開人,致歉道:「是我吃醉無禮,望小娘子莫怪罪。」

三娘子別無他法,點頭算是應下。

一時,王家的下人找來,帶他們倆出園子,臨分別時王四郎吞吞吐吐道:「今天的事,你阿姐她知道了平添不快……」

「請郎君放心,我不會告訴阿姐。」三娘子低眉順眼立在一株芍藥旁,人比花艷,勾頭玩著衣帶,露出一片脖頸白得晃眼。

王四郎訕訕的帶著人離去,中途回首兩次。

三娘子直到人走遠才抬頭,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杏眼溢彩,片刻后神彩黯然,默默走向幾十步外的練武場。

等她去,人都散了。

二娘子跺腳喛氣等得不耐煩,見到三娘子一把拉上人向外走,坐上車命趕緊回府。

「等等阿姐,她沒跟來。」三娘子忙道。

「阿姐去了宋府。」二娘子一把掃落馬車裡茶盅,氣嘟嘟道:「氣死我了,阿盈真是無法無天,老天不長眼怎麼不把她收回去。你也是,去趟凈室貪玩不知道回來,蕭家園子能有多好,能比上以前的宋家大花園?小沒出息。阿姐既念著韓小郎君的傷勢,又放心不下你。要不是她特意叮囑,我早回去了,你愛呆在蕭家就呆著吧。」

三娘子不清楚事情經過,白受一頓搶白,她也沒有膽量和二娘子鬥嘴,在姬家哪有她說話的份,到了小梁氏面前更沒有她說話的份,任由二娘子嘰嘰喳喳一通。

三娘子也聽明白,原來是宋十一郎身邊那位韓小郎和蕭家公子比試,兩人說好點到為止,中途不知怎麼的鐘盈摻合進來,拿兵器刺傷韓小郎。無名小卒,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心道。

「阿娘,去南陽的途中韓小郎君救過我和阿姐的命,如今他受傷,咱們不能裝不知道,你手裡還有幾樣丹藥?要不,現在就打發人送過去。」二娘子想什麼說什麼,全然忘記身邊有個不大相干的人。

小梁氏一個勁兒使眼色,韓七護送她們的事暫時要捂著,傻丫頭直愣愣說出來,回頭傳到太夫人耳朵里又是一場風浪。

如一道驚天霹雷,震得三娘子說不出話,她和太夫人一直以為是鍾家護送阿姐她們去南陽,卻原來是宋十一郎的人。既然如此,阿姐走時為什麼不帶上她,她差點被洛陽大火的燒死。

三娘子呆若木雞回到自己的屋裡,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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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是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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