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使
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冷沖身上時，看到一道人影把火壓滅。溫柔驚異地捂起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議的望著那個人影在地上緩緩蠕動。
「後來我知道那是飛雪。就好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他來了。」
單薄的身子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羽飛雪壓在著火的花圈上，動了幾下。當他爬起來時，看到身下的地方在著火，下意識的就用腳亂踩一通踩。
火沒再燒大，腳踩的方法好在還奏效，被羽飛雪硬生生的踩滅。
在場的人都被這個突然出現的變故所吸引，目光齊齊射向這個看似弱不經風的白皙少年，許多人眼裡充滿好奇，有的人卻充滿不可置信的憤怒。所有的人都一聲不吭地看著少年誇張的動作，彷彿是一場無聲的表演，一場敢於挑釁清水幫的鬧劇。
冷沖的臉色瞬息萬變，格外精彩。眼前這個置眾人目光於不顧的少年顯然在無所顧忌的踐踏這自己的尊嚴，挑戰自己的權威。
這是冷沖所不允許的，更是他當上白虎堂堂主以後多年來從未發生的事——以清水幫的勢力根本就不曾把這些小幫派放在眼裡。冷沖清楚地記得上一個被自己蹂躪在腳下肆意踐踏的人的可憐表情。
眼前少年的行為讓冷沖的大腦有短暫的空白，回過神來以後，大步向剛剛停止動作的少年邁去。
「**，你他媽從那冒出來的，敢踩我送的花圈！」冷沖罵罵咧咧的一拳把想阻攔他的福叔打倒在地上。
「福叔——」溫柔撲到福叔身邊，用弱小的嬌軀擋在被打得口鼻流血的福叔身前。
「小婊子這麼快就心疼男人了，你爹才死幾天啊！**！」冷沖摔開步伐，對著溫柔的肚子抽上一腳。
「啊——」溫柔應聲倒地，痛苦的捂起肚子，緊閉雙眼痛的說不出話來。
羽飛雪看到一個嬌小柔弱的少女倒在地上，卻沒有一個人上去攙扶。
平靜的臉頰頓時冰冷的如寒鐵一般，眼神中滿是不可原諒的怒火。
只是他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也沒做，轉過一個側身對著冷沖，站在原地等著他靠近自己。
「**！」冷沖掄圓了胳膊打向羽飛雪白皙的臉頰。
偎坐在地上的溫柔面對兇殘無比的冷沖條件反射一般捂住眼睛——從來沒有經歷過暴力場面的她不敢看了，甚至忘記了疼痛。溫柔對少年莫名的好感是她不忍看到少年一如自己一樣倒在冷沖的腳下。
這突然間的好感，也許只因少年撲滅了花圈的火那麼簡單。眼角的餘光里竟然恍惚看見少年嘴角對著自己微微翹起一個弧度——溫柔緊緊閉著眼睛，或許只是個幻覺。
「啊——」
一聲刺耳的慘叫劃破了眾人刻意營造出的安靜。
溫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微微睜開眼睛卻看到身邊的人都向著冷沖圍了過去。
慌亂中，溫柔險些被人踩到，福叔不顧一切的抱起失神的溫柔，飛似的逃出院子。
身後漸遠的小院里傳來陣陣慘叫，福叔的手不斷顫抖著，像是聽見來自十八層地獄的呼喚。
「啊——啊——」
當一切歸於平靜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後，院子里的聲音已經平息，顫顫巍巍的福叔還是壯著膽子帶著溫柔返回院子。
畢竟是溫老大的靈堂，溫柔說什麼也必須要守在裡面。
福叔推開了院子的大門，只感覺胃裡一酸，張開口就嘔吐不止。
滿院子到處都是人，不知道是死是活。殷紅的鮮血彙集成流，淌到排水溝里，陣陣血腥隨著空氣漂浮在空中，不禁讓人聯想到地獄中的景象。
然而這活生生的地獄儼然變成了現實。
靈堂正中是溫老大的遺像，他笑眯眯的看著堂前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血水彙集的小河，笑容詭異的有些懾人心魄。
但是溫柔彷彿對此視而不見，獃獃的望著院子里唯一站著的人——那個白皙的像雪一般的少年，明眸之中反射出兩個溫文爾雅的笑容。
「開始的時候，飛雪茫然的看著我，然後他突然笑了，笑得那麼好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像漫畫里那些少年一樣，眼睛眯成了一條很好看很好看的線，嘴角向上揚起。」
強忍住胃中的翻騰，福叔哆哆嗦嗦的要拉著溫柔走，溫柔嬌小的身體忽然如千斤重量，絲毫不動，一點也沒有隨他走的意思。
羽飛雪踩著遍地的屍體，完全不在意腳底踩的是一個尚有餘溫的屍體，還是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如修羅般殘酷又如春光般明媚。
「近看他好像個孩子……就像我一樣，總是微笑著……」
「這是哪？」羽飛雪淡淡輕啟，說出三個字。
溫柔說：「是我家。」
「我知道是你家，你家在什麼地方？」
「我家在這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我從小就在這長大。我身體有病，爸爸不讓我出去玩。」
說道父親，觸到溫柔的傷心之處，眼睛一紅，俏鼻輕輕的抽動幾下，淚水如決堤一般瞬間傾瀉而下。小手在眼眶周圍摩挲幾下，臉上頓時一片淚花。
羽飛雪突然慌了，不知所措的皺起眉頭。女孩子怎麼說哭就哭呢？
感覺到羽飛雪手忙腳亂的哄自己，溫柔淚眼朦朧中瞥了一眼他緊張的表情，感覺很好笑，就忍不住笑出聲。
「呵——」溫柔用手捂住紅潤的粉唇，破涕為笑。
「那時羽飛雪也笑了，還是那樣好看。」
溫柔輕輕拭著眼角的淚水問道：「你怎麼會從上面掉下來了的？」
「我不知道啊，好像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羽飛雪努力地回憶，認真的卻又不能確定的樣子逗的溫柔嬌笑不止。
看著溫柔善意的取笑，羽飛雪的笑意更濃了，與在死人堆旁的情景格格不入。
兩人沉浸在歡樂當中，竟然未曾注意到這一切，實在有些詭異。
「啊？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天使？」溫柔好奇的大眼睛一刻不停的在羽飛雪身上打量。
因為從小就被診斷出患有罕見的白血病伴凝血障礙，所以溫柔除了治療的時候，一直都是住在家裡。對外界的了解僅限於溫老大派人給她找來的各種書和漫畫里的描寫，儘管已經十六歲，卻單純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溫柔沒有一般人所有的經歷，完完全全生活在一個密封的世界，自然形成了一個隔絕的世界觀。
聽到溫柔說自己是天使，羽飛雪疑惑的皺起眉頭。
「你聽說過天使嗎？好多漫畫里都有。」溫柔興奮地說道。
「啊？天使是什麼樣的？你見過？」羽飛雪反問道。
「我不知道，可是天使都是從天上來的。」溫柔歪著小臉同樣也迷惑了。
「我……大概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羽飛雪試著回想之前的事，又不想輕易的粉碎小女孩的幻想。
「對啊，從天上掉下來的，可是你好像沒有翅膀……」溫柔繞道羽飛雪背後，認真的看了看「真的沒有……好失望……」
「嗯？我是從天上來的，可能就是你說的天使，但是天使一定要有翅膀嗎？還是你以前見過的都有？」羽飛雪不想讓可憐的女孩失望，裝傻充愣的默認了自己就是天使。
「沒有見過……」溫柔嘟著嘴說道。
「那就是了，我是天使嘛。」羽飛雪大方的承認。
「但是，但是那跟人一樣了……天使跟人不一樣的。有翅膀。」堅持著自己心目中的天使是有翅膀的，溫柔倔強的說道。
羽飛雪揉著有點頭大的腦袋說：「那我問你，天使是做什麼的？」
「當然是守護人類的！」溫柔搶答道，興奮的小臉紅通通的。
「對啊，所以我是來守護你的，你說我怎麼不是天使？」羽飛雪善意的笑著，他要為這個可憐的女孩撐起一片天空。
「啊……真的？你叫什麼名字？」溫柔興奮的拉起羽飛雪的雙手，眼中閃著光芒。
「我？好像，不記得了。」
「你是不是不想告訴我？」
「真的不記得了。……我好像餓了。有沒有吃的？」
「有，但只能吃涼的。」
「沒關係，我不在乎。」飛雪說完，就拉著溫柔去找食物。
自己是誰？忘記了……但是好像不重要。羽飛雪隱隱覺得，自己正是為了一個女孩而來，也許就是她。
晚上，在羽飛雪的照料下溫柔進入了夢鄉。然後輕輕的從房間里退出來，表情突然變得冰冷而淡漠。
冷冷的環視了樓下大廳里顫顫巍巍的眾人，羽飛雪清聲問道：「你們，誰有話要說？最好說清楚，不然我會殺人。」
短暫的沉默過後，福叔向前邁了一步，面帶懼色的娓娓道出……
三天後，飛雪再次回到小樓，變成了炎河幫的老大。
溫柔不明白，只是心中的疑惑只說給自己聽：「飛雪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怎麼就會變成老大呢？雖然福叔告訴過柔柔，說飛雪很厲害，他要幫爸爸完成遺願。」
「突然有一天，我偷聽到家裡的傭人說，飛雪和福叔出去的那個晚上去了清水幫的堂口，第二天整個堂口的人都死了，很多很多，連警察都驚動了，可是找不到一點線索。」
「再後來，來了很奇怪的兩個人，他們把飛雪打暈帶走了，福叔帶著很多人去追都沒有找到。柔柔擔心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的時候，他們三個一起回來了。那兩個很奇怪的人對柔柔說，他叫羽飛雪，以後由他來保護你。」
「不知道為什麼，柔柔聽了很開心。」
羽飛雪擺過了溫老大，輕輕抱起溫柔上了二樓的房間，把溫柔放到床上吻著她的額頭說：「柔柔好好休息，等天氣晴了，我帶你去市裡玩。以後，給柔柔找最好的醫生，治好柔柔的病。」
溫柔摟住羽飛雪的脖子撒嬌道：「柔柔不要去市裡，柔柔要跟飛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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