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羽飛雪
大雨，天暗淡的恍如夜晚，街上車行人往燈火通明。以往的喧囂被水幕所籠罩，只有淋漓的雨聲和潺潺彙集成流的水。
水泉市的夏天總不缺雨水，以至於路上的車甚至泡在水裡熄火。
隨著一陣濺起的水花，灰黑色的高級商務車從大街上拐進一條小路。青石板的路面只容得下一輛汽車通過，如江南水鄉的小巷，裡面也許有個翹首企盼的佳人。
被淋淋沖刷的小巷裡乾乾淨淨，光滑的路面倒影了一道人影。
雖然是夏末季節，但是一個身穿黑色西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撐起一把黑傘，恭敬的站在高門之側，眼神靜待者小巷裡平靜的水流被緩緩開來的汽車輾成水花。雨水積累著力量浸透了他後背上的衣服，大半個傘面向前微探，遮擋的去不是自己的身體。
商務車終於停在古典氣派的大門前，青石的台階被雨水滴上一排小洞，門口的石獅子被沖刷的想玉雕的一般晶瑩透亮，彷彿觸之即碎。
車門被拉開率先跳下一個人，站到車旁也舉起一把黑傘，恰好與中年人的傘部分重疊，擴大了不少遮擋的面積。傘下兩人相視點頭，卻不曾說話。
一隻黑亮的皮鞋先邁了出來，「噠」的落地，黑色的西褲配著黑色的休閑西服，一個白皙得有些扎眼的少年從車裡探出身子。
冰冷的眼神犀利的看了中年人一眼，一向面無表情的臉龐，微微一個弧度掛在嘴角。
中年人與少年的目光有個短暫的接觸，冷不防地一個激靈，中年人迅速低下頭。
打傘的兩人快步跟上少年的步伐，生怕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白皙少年踱進院內，只聽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歡快地喊道：「飛雪，你來了！」
少年臉上的千年寒冰一朝即化，對少女絲毫沒有吝嗇自己暖如春風的微笑，言語之間充滿了溺愛和關心。
「柔柔最近還好？有沒有按時吃藥？」叫羽飛雪的少年微微笑著，白皙的手輕輕拂過少女的額頭，帶起無數青絲。
少女毫不客氣的摟住羽飛雪並不粗壯但卻有力的胳膊，還沒發育完全的胸部有意無意的蹭在上面撒嬌道：「有啊有啊，飛雪有沒有想柔柔？」
「這不是來看你了。」飛雪拍拍溫柔可愛的大腦袋，隨著她的牽引一起走進小樓，穿過玄關進入寬敞的客廳。
廳中的氣氛頓時嚴肅不少，一干人員分列兩邊，當中是一案供桌，正對的牆上掛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是溫老大的遺照。
將傘交與旁人，中年男人快步走向供桌恭敬的取過一炷香雙手呈給羽飛雪，待他接過，低頭退到一旁。
毫不客氣的點了香插在桌案上的香爐里，羽飛雪退了兩步微微鞠躬拜下，態度並不十分恭謹。
滿堂人物沒有一絲不滿之情。對於這個新任的大哥，他們不敢有分毫杵逆。
少年溫柔站在一旁痴痴的望著父親的遺像有些飄忽，漸漸黯淡的目光彷彿淪陷到回憶里無法自拔。
「福叔。從此以後不再有炎河幫。你對下面的人說，願意跟我的，今天起就是清水幫白虎堂的人。」羽飛雪冰冷的語氣從口中緩緩而出，死水般平靜的眸子掃過王萬福。
「是！堂主，兄弟們都說了，誓死追隨堂主！」王萬福朗聲答道，心中激動不已。
聽到羽飛雪的聲音，溫柔從記憶中回過神來。臉上一絲悲傷轉瞬即逝，靜靜的在一旁陪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隱隱有種父親身上才能找到的安全感。
溫柔的小手不自覺的輕輕握在胸前，在溫老大靈堂，祈禱他在天之靈保佑羽飛雪能夠平安無事……
那天在父親的靈堂上，幾個小幫派聯合起來到靈堂鬧事。
福叔帶著許多父親生前的親近，擋在自己面前維護著自己……
「這麼大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個小孩，一點規矩都不懂。我們幾個幫的人一起來給溫老大送行，也不知道招待好——還有你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溫老大瞎了眼養了你們這群吃裡爬外的東西。哼！」
一個不認識的人逼我去給他們敬茶，福叔不想我被欺負，不讓我去。
我知道福叔是為了維護我，可是他們說的好像也對，我不能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推開了福叔的手，強打著精神去給他們敬茶，可是他們卻對我動起手腳來。
「哎，看不出來溫老大那個臭老粗，還養出來一個如花似玉的水靈閨女！要是也溫老大那麼豪放，嘖嘖，兄弟們就有福了！」說話的人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茶碗沒拿穩，被我摔碎了。
「啊——」
「呸呸，太不吉利了！哎呀，死丫頭你想燙死我啊？敢拿開水澆我，我打死你！」
我嚇得不敢看了，這時福叔抓住了他的手！
「張老大，我們溫老大過去沒少對你們照顧，現在溫老大剛走你們就聯合起來鬧事，是不是欺我炎河無人！」福叔把我拉到身後，一個人面對著他們。
「哼，還好意思說照顧我們！溫老大一走你們炎河幫就要投靠清水幫，把我們多年來結下的聯盟給攪得人心不齊。要是炎河幫投靠了清水幫，叫我們還怎麼活？」
「老大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沒走的時候就一直努力促進和清水幫合作。現在他去了，清水幫又有誠意接納我們。再說炎河幫併入清水幫也是他老人家的遺願，為的是兄弟們能有個出路，我們何必要辜負他一番好意。混社會已經不是砍砍人收保護費的時候了，經商辦實業才是正道。你們既然不願意就不要攔著別人！」
「哼，福子，別說得那麼好聽，誰不知道你跟著溫老大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借這個機會上位，不要以為自己那點野心別人不知道。」
「你！好，就算我有野心，那你們呢？你們不就是想趁炎河無首來吞併我們！」
「這話我可沒說——弟兄們可都聽到了，我說他有野心，他自己也承認！怕是連溫老大的女兒都被他包養了吧，啊哈哈哈！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
福叔為了我跟他們打起來，可是他們來的人太多，都擠進了靈堂，福叔他們沒法只好退守。
眼看就要衝進來了，清水幫的白虎堂堂主冷沖帶著人闖進靈堂。
「喝，這麼熱鬧！這哪是靈堂啊？」冷沖說道，大搖大擺的帶著人一幫人佔據了當中的位置。
「哼，冷堂主千里迢迢的跑我們著窮鄉僻壤來，不會是也想分一杯羹把？」張老大冷笑道。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這是你的靈堂不成？」冷沖也不示弱。
張老大從椅子上跳起來，被一旁的幾個幫派大哥拉住。
「我給溫老大送花圈，無關人等可別阻攔。給我抬過去！」冷沖斜眼看著椅子上的眾位說道。
冷沖手下的兩個人抬上花圈，福叔剛想開口道謝，那兩個抬花圈的人就把火點著了。
福叔急了，忙喊道：「靈堂不能見火，快滅了！」
話音剛落，冷沖抬手就是一巴掌，福叔的臉頓時一片通紅。
「我看看誰敢動！你算什麼東西，老子獻花圈是抬舉你們。現在你們炎河幫早就是我白虎堂的了，還不快喊聲大哥來聽聽！」
我看見福叔氣的攥起拳頭，恨得牙關緊咬，卻又無可奈何。
雖然我不清楚炎河幫的勢力，我知道，父親這一走，再也沒有可以跟他們抗衡的人了。
花圈開始燒起來，就在大家都注意冷沖的時候，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黑東西，整好壓在著火的花圈上。
我嚇得捂起了嘴。
天吶！竟然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