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定風波(正文完)

120.定風波(正文完)

兩日後,元春帶著小糰子,正式啟程前往鐵網山。

負責護衛元春的,是水霄特意留下的、京營禁軍和御前侍衛混編的兩千人馬,統領是元春的老熟人:那位曾經當過她的護衛首領的魏至誠。

出京之後,魏至誠率軍護衛元春緩緩而行,數日後就來到了元昌河畔。

斥侯來報:天生橋斷了!

元昌河是從京城到鐵網山必渡的一條河。為了渡河方便,朝廷多年前就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在江上修了一座鐵索橋,這就是天生橋。

魏至誠接報后,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直接吩咐自己的副手童盼:「去查一查橋幾時斷的、為什麼會斷、橋斷時有何異常動靜。另派幾隊斥侯往上游和下游查探,看有沒有異常。再派人去找附近的漁民,讓他們把漁船都駕到這邊來,我們要徵用。等漁船到了,派幾路斥侯渡河,到對岸去查探。」

又叫左二:「聖駕剛過去不久,天生橋斷得十分蹊蹺,倒像是有人故意要把咱們阻在元昌河南岸。你帶人去下一個紮營地附近仔細哨探哨探,看有沒有異常,別讓人鑽了空子!」

因為聖駕每年都要去鐵網山,這常來常往的,一路上,每日在何處紮營就都是固定的。

童盼和左二各自答應一聲,安排人哨探去了。

魏至誠便到元春的車駕外面,隔著車簾向元春彙報行程的變化:「天生橋已斷,臣已命人去徵調附近漁船,爭取數日之內,搭建一座浮橋。請娘娘在下一處營地暫住幾日,安心等待。」

元春聲音十分平和地說:「知道了!魏大人去忙吧!」

等魏至誠走了之後,與元春一起坐在車中的秋凝霜,臉色有些凝重:「娘娘,天生橋突然斷了,這事絕不尋常!」

元春微微一笑:「我知道。不必擔心。」

秋凝霜略一思索,心中已是定下來大半:「皇上有安排?」

「是!」

秋凝霜便不再多問,只安心服侍元春了。隨後秦楨和阿真阿悟也來問她,她便笑道:「皇上和娘娘心裡有數。再說,還有魏大人在呢!」秦楨等人也不再多問。

當天晚上,元春一行就在橋南鋪紮營。

半夜的時候,被魏至誠派去哨探的斥侯突然帶回來一個太監,說是在元昌河那邊遇到的,持金牌來傳太上皇旨意的。

當這個太監經過了重重關卡,被兩個侍衛半抬半扶地送到了元春面前時,元春才發現竟是個熟人:這個人叫肖柒,是太上皇身邊的太監首領史忠的乾兒子。

肖柒的樣子十分狼狽,頭髮亂糟糟的,帽子丟了,手臂被砍了一刀,身上的衣服又是泥又是血,還有許多被擦破掛破的痕迹。

「娘娘,皇上遇刺了!」肖柒撲通一聲跪倒在元春面前,氣急敗壞地說,「出京不久,太上皇便漸漸有些身體不適,就在羅縣稍作休整。為了住得舒坦些,太上皇、皇太后就住進了當地一個大戶家中,皇上也陪著住進去了。哪知睡到半夜,竟有人從密道里潛入皇上的屋子裡行刺!皇上猝不及防,被帶毒的匕首刺傷了胸口,頭又磕在了桌子上,奴才從羅縣出發的時候,皇上還昏迷不醒!」

他雙手捧起一面金牌,高舉過頂,語帶哽咽地說:「太醫們說:皇上現在的傷勢十分危急,只有娘娘能救皇上一命!太上皇便給了奴才這塊金牌,讓奴才折返回來傳旨:請娘娘火速趕往羅縣救駕!若是稍遲一點,只怕……只怕……」

秋凝霜等人早已臉色大變,元春本來十分鎮定的,因為一切都在水霄的預料當中。

水霄猜孝恭王的謀算時,早就猜過孝恭王很可能會派人到北宮行刺她,還會以他生病或受傷為由調她輕車簡從去「救命」,叫她千萬不要信,免得落入圈套。還猜過求救之人的種種說辭,比如突發疾病、中毒了、被人刺殺了……

到目前為止,水霄猜得都很准!

她果然遇刺了,來求救的人也果然到了!甚至從密道潛入室內行刺成功這種說法,也是水霄猜過、他們兩人悄悄討論過的!因為在重重護衛之下,這個法子行刺是最有可能得手的,也最容易讓人相信行刺成功了的!

雖然水霄早有預言,但此刻聽了肖柒的話,元春還是忍不住心裡打鼓:水霄可沒說過這個肖柒是孝恭王的人!

他猜得那麼准,不會在陰溝裡翻船,真的讓人從密道里潛入屋子裡行了刺吧?可如果真有密道,會很難發現吧?雖然水霄答應過她,會儘可能住營帳,不去那些不明來歷人家的屋子裡住,但若是太上皇想去住住,他也不可能不陪著……

是真是假?

元春默了默,示意秋凝霜把肖柒手上的金牌拿給她,把金牌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擱在一旁。又問肖柒:「為什麼是你來傳旨?皇上身邊的人呢?明瑟怎樣了?」

肖柒說:「皇上遇刺時,身邊得用的人也是傷的傷,死的死,太上皇只好派奴才來傳旨。明公公……為了救皇上,已經殉主了!」說完還抹了抹眼睛。

元春心裡更加忐忑。

如果水霄真的昏迷、明瑟真的殉主的話,那麼她與水霄事先約定的暗號就用不上了!

為了避免外人冒名傳話,她與水霄曾經約定了一個暗號,傳話人說出了這個暗號,才真正是對方的人,否則就是冒名頂替。這個暗號,她這邊只有她知道,水霄那邊明瑟也知道。她原本覺得這樣的安排已是很周祥了,但現在這情況,她怎麼判斷真假?

還有,如果這個肖柒說的是謊話,那麼他這膽色、這演技也太好了!跟前幾天在北宮遇到的那個小喜子相比,完全就是影帝與門外漢的區別啊!自己完全無法從他的神情中,發現什麼破綻。

「你又是怎麼弄成這副樣子的?」元春無視秋凝霜等人著急的神情,仍在盤問肖柒。

她需要更冷靜、更準確地判斷局勢,以免做出錯誤的選擇,讓水霄的謀划功虧一簣!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奴才來的時候,遇到了一隊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上來就砍!護衛都死了,就剩下奴才一個人逃過來!」

元春的手指輕輕地揉著太陽穴,努力讓自己不要被擔憂水霄的情緒影響了判斷力,然後吩咐秋凝霜:「去把徐至誠找來!」

徐至誠就在元春的營賬外面候旨。忙問:「娘娘有何吩咐?」

元春道:「搭浮橋的事,你抓緊一些!我們要儘快過河,趕往羅縣。」

徐至誠略有一點遲疑:把肖柒帶回來的斥侯是他的手下,發生了什麼事他大概已經知道一些了!肖柒說的情況那樣兇險了,為什麼皇後娘娘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她一點兒也不擔心皇上?還是說……她看出了什麼破綻?

但無論如何,元春沒有說要輕車簡從奔赴羅縣,他心裡是非常樂意的!他的責任是護衛皇后和小皇子的安全,若是皇后堅持要輕車簡從去羅縣,他會非常頭疼!

所以儘管心有疑問,他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臣謹遵懿旨!」

元春又繼續盤問肖柒:「你把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入住那大戶人家的屋子,到你被我的護衛們發現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都詳詳細細地對我說一遍!任何小細節都不要遺漏了!」

肖柒一臉的不可思議:「皇後娘娘,皇上危在旦夕,太上皇明旨請娘娘火速前去救援!娘娘卻有心情在這裡聽我講故事?娘娘難道一點兒也不擔心皇上的安危嗎?」

「明旨在哪裡?」元春冷笑一聲,拿起案上擱著的金牌晃了晃,「除了這塊金牌,你何曾帶來隻字片紙?太上皇既叫你來傳旨,為何不給你明旨?所有的事都全憑你嘴說,我怎知你所說的是真是假?便是這塊金牌,要偽造也並不難,我豈能輕易相信你的話?自然要詳詳細細問明白!」

肖柒目瞪口呆地看著元春,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慌亂的神色。

元春把他的神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心裡陡然一松,輕笑一聲:「肖柒,你可以說了嗎?」

元春盤問了肖柒大半夜,連套帶嚇。到天亮的時候,不僅確定了這個肖柒是孝恭王派出來哄她上當的人,也問出了許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在元昌河對岸,那個變態家暴狂、康郡王水瀾正領著一千人馬,準備活捉她!而孝恭王的兵馬,正向羅縣彙集。

當然了……

元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孝恭王以為可以用她釣魚,實際上,他已經把水霄的餌吞進了肚子里,並且正被水霄往水面上拖。

盤問完了之後,元春就把肖柒丟給了徐至誠,讓徐至誠好好看著這個重要的人證。

至於渡河的事,就不必著急了!徐至誠這兩千人馬主要是保護她的,河對岸那些牛鬼蛇神,自有水霄去收拾!可惜,徐至誠要錯過此次平判之功了!

五天之後,明瑟帶著人,親自來向元春報信:「孝恭王、順郡王等人舉兵謀逆,已被一網成擒。元昌河北岸的局勢,已經徹底安定下來。因為這樁逆案,太上皇精神倦怠,心情惡劣,皇上下令迴鑾,將今年的秋獵取消了。如今,皇上正侍奉著太上皇、皇太后折返京城,再過兩日就會到元昌河了!」

元春心裡大笑三聲:太好了!

她忍不住彎下腰,牽著小糰子的雙手,跳起了搖擺舞:「小糰子,母后教你唱歌跳舞好不好?倆紙老虎,倆紙老虎,真奇怪!真奇怪!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腦袋,哦嗬唉!哦嗬唉……」

小糰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亂七八糟地跟著唱。

兩天後,水霄和太上皇、皇太后通過新搭建的浮橋,返回了元昌河南岸。

元春去給他們診脈。沈太后沒什麼事,但太上皇就有些鬱結在心了!

太上皇看著元春的神情,異常複雜,硬梆梆地問:「老三他們欲行大逆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十七才能設好了套子給他的哥哥侄子們鑽?」

元春微笑道:「父皇,瀛洲只是大夫,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放開了太上皇的手腕,「父皇的身體沒什麼事,調養調養就好了!」給太上皇寫了一個疏散的方子。

太上皇撇了撇嘴,心中無限惆悵,難過得想大哭一場。

他當初之所以在小糰子出生以後,迅速立水霄為太子,並且迅速內禪,就是想早日把君臣名份定下來,打消老三的野心,保全一點自己的兒孫!因為十七兩口子既有天命,又有心機,老三怕是玩不過他們!若讓這些不省心的兒子們再斗下去,怕只是白白消耗天家的血脈氣運而已!可他沒有想到,老三他們仍然一意孤行,最終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如今,也只能盡量保全孝恭王一系那些未參與謀逆的無辜子孫的性命了!榮華富貴,他們怕是永遠也別再想了!

晚上,小別之後的元春和水霄,終於在御帳里相擁而眠。

「元元,我突然不知道我們該不該再生孩子了!」水霄將元春擁在懷裡,有些感傷地說,「若是將來,小糰子也與他的弟弟們骨肉相殘,我們該怎麼辦?」

元春被他這話說得微微一愣,心裡也感傷起來:財富權勢動人心,皇位更是無比誘人。豪門爭產大戲,古今不缺;皇家奪嫡亂戰,更是染紅了史書。

她能保證自己的孩子不會迷失在權力中,不表演一出蕭牆之禍嗎?!她心裡沒底!若是將來,自己的孩子們當真為了皇位自相殘殺起來,自己受不受得了?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再生孩子了!

「不管怎麼說,我很慶幸今生能娶你!」水霄嘆息一聲,將抱住元春的手臂收得更緊一些,「元元,若有來生……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元春想:誰知道有沒有來世呢?就算有,誰又知道是個什麼情形?

她不喜歡許這種諾言,便說:「若真有來世,那就來世再說吧!」

不許諾,就不會食言。

一切,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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