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軍主帥

翌日——

因為學校要為將要畢業的學生辦一個儀式，所以龍瑾瑜很早便起了床。

洗漱乾淨之後，準備下樓。龍瑾瑜住在閣樓，雖然很簡易，連樓梯都是很早以前木製雕刻的，不過勉強也算結實。

簡樸的小家清潔乾淨，就連扶梯都一塵不染。

來到樓下時卻見堂屋正桌上放著不少禮盒，大大小小，形態不同，都快堆成小山了。龍瑾瑜愣了下，想不出這會是哪裡來的？如今的龍家不過是普通的平頭百姓，不會有人送如此重大禮。而母親與哥哥平日里很是節儉，不會如此奢費，難道是長姐送來的？

正想著，就見一位婦人端著飯菜走了進來。看到對著禮品發獃的龍瑾瑜當下無奈開口道：「今日晨早有人將這些東西送來的，我本不收的，可來人卻執意不肯。說是謝你大哥在碼頭對他們有照顧，放下東西轉身就走了。」龍母說著已把飯菜放到了飯桌上，菜色極其簡單，以清淡為主。中間放著一小鍋熬得香氣四溢的清粥。

龍瑾瑜點頭，上前幫母親擺開碗筷問道：「那人可還說了什麼？」龍母喟嘆著搖了搖頭說：「其他的倒是沒說，就說了還會再來拜訪。」邊說著，龍母解下了粗布圍裙，身上的衣服保持著上衣下裙，斜襟，袖口且寬的晚清形制。

不過五十歲的臉上寫著歲月留下的滄桑，龍母本就身體不好，又加上在生下小弟龍瑾瑞時正遇上龍家大禍，月子里坐下了病，多年來為一家人的衣食操勞，更顯得憔悴蒼老。看著母親削瘦的面容，龍瑾瑜心裡酸澀澀的，環抱著母親的胳膊，將自己的腦袋放在周芷蘭的肩上安慰道：「媽，您就別擔心了。哥是知道分寸的人，凡事知道孰輕孰重，有人送禮說明大哥厲害。」龍瑾瑜乖巧的笑容讓周芷蘭心中溫暖。

「對了，哥呢？」說了這麼多，才想起一大早就沒看到龍瑾琰，該是沒在家。

「說是今天有事，天剛亮就去碼頭了。」周芷蘭拍著手道。

龍家這幾個孩子都很懂事，除了已經出嫁的大女兒龍瑾瑤，如今整個龍家都是長子龍瑾琰掙錢糊口。周芷蘭身子骨不好，只能靠著對藥材的熟悉在離家不遠的一家藥店工作，掙點工資，這樣一來家裡大小事務大多都要靠這個小女兒照顧，又要上學還要照顧家裡和剛上小學的小弟，真是難為她了。

「哦。那我去叫小瑞吃飯。」昨日回到家怕母親擔心龍瑾瑜一個字也沒有提起碼頭的事，今天大早哥哥就去碼頭讓她心裡多少有些擔心。龍瑾瑜想著，從學校回來還是去碼頭看看好了。吃過飯，龍瑾瑜幫母親收拾了碗筷便匆匆出了門。

剛走到衚衕口，一輛黑色的老爺車便醒目的停在那裡。車門打開，一個粉紅色洋裝，的女孩跳了下來，她梳著一字齊劉海短髮，渾身散發著張揚跳脫的青春氣息。

一看到龍瑾瑜，鳳天雪二話不說拉起她就往車裡鑽，落了座，鳳天雪對駕駛室司機道了句『開車』車子便緩緩駛離了小衚衕，劃過一道弧度朝著盛華學院而去。

一路上鳳天雪拉著龍瑾瑜說個不停，不過大多數都是關於鳳天雪的婚事。鳳父是政府要員，鳳家只有鳳天雪一個孩子，她的婚事是鳳家父母最大的心事。眼看她也畢業了，鳳父是整日催她相親，盼她能給鳳家找個逞心如意的乘龍快婿。

龍瑾瑜自是知道她的煩惱，畢竟她們是接受過新知識新思想的新時代女性，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已經不能將她們所束縛了。

不知不覺話題竟繞到了龍瑾琰身上，鳳天雪目光無濁，不自然地開口道：「小魚兒，你哥他最近怎麼樣啊？我最近都沒看見他。」龍瑾瑜輕抿著唇，看到鳳天雪眼底流露出的暗淡有些心疼。

「哎呦。我們小雪兒什麼時候也會關心男人了？」她擠出一抹調皮的笑，如一個樹袋熊似得抱著鳳天雪。

「放心他挺好的，就是工作太拼了。好在他底子好，不然早就累壞了。」

「啊？」鳳天雪眉心緊挽，小臉上寫著心疼。「那也不行，萬一累病了怎麼辦，讓他多休息照顧好自己......」

深吸口氣，龍瑾瑜滿是無奈地喟嘆：「沒辦法，我都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了！但是龍大爺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還是工作起來不要命啊！語氣故作輕鬆，龍瑾瑜觀察著鳳天雪每一個表情的變化。握著鳳天雪的手，龍瑾瑜眸色深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出了她一直沒敢問的問題。」雪兒，你是真的......真喜歡我大哥嗎？」

鳳天雪身子明顯僵了一下，吃驚地對上龍瑾瑜澄澈的眸子啞然。半晌才開口道：「是。」她深深的看著龍瑾瑜，眼底

噙著氤氳卻目光堅定地說出了肯定的答案。鳳天雪毫不隱瞞的坦白讓龍瑾瑜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她喜歡大哥龍瑾瑜有些察覺，只是沒有挑破，更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白對龍瑾琰的感情。

「小魚兒，你說我是不是痴人說夢？你哥哥那麼優秀，為了理想和抱負不惜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他是那麼正直，最不屑與阿諛奉承，可我爸他......我從沒敢奢望他會接受我的感情......」說到最後她竟不知如何說下去。

鳳政新善弄職權，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省府要員的位置，不知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而他還沒有滿足，還在繼續著他的權勢夢。

「雪兒，這不關你的事，鳳伯父他...他可能也是有苦衷的吧！...」龍瑾瑜安慰著她，秀眉蹙成一團。

自古權利就是誘人yuwang的魔鬼，鳳政新為了自己的自私yuwang得罪和出賣的人數不勝數，其背後也是罵聲一片。可這些與鳳天雪無關，她還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她該說些什麼呢？她最好的朋友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本該是件值得祝福的事情，卻不得不為他們能否有未來擔心。

哥哥會明白天雪的心思嗎？會忘記過去接受她嗎？龍瑾瑜不知道，只能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車子將她們放在盛華學校大門口就離開了，看到她們下車，一個人就疾步迎了上去。鳳天雪最先注意到向她們走過來的那個一身深藍色學生裝的男孩先是一疑，隨後馬上明白了那人的用意。當下用胳膊戳了戳龍瑾瑜，示意她看向來人。

龍瑾瑜本不知道她的意思，可當看清來人時，立即沒好氣地瞪了鳳天雪一眼，小聲嗔怒道：「死丫頭，你找打呀！」鳳天雪不語，抿著櫻紅的嘴唇笑的不亦樂乎。

「瑾瑜，天雪你們來了。」沈若臣帶著濃濃的笑意大步走進，金絲眼鏡後面那雙杏仁眼閃著興奮，聲音輕和。龍瑾瑜點頭，忽視了他的熱忱。

「沈若臣，小魚兒我就交給你了，我先進去等你們。」小魚兒是鳳天雪給她取的外號，『魚』取『瑜』字的諧音，她們兩個感情好，久而久之，龍瑾瑜也習慣了這個稱謂。

鳳天雪話語未完，順勢將龍瑾瑜推向了沈若臣，自己忙不迭跑進了學校。

「啊...雪...」被推得一個不穩，龍瑾瑜直接向前面倒去。幸沈若臣及時扶住了她，才有驚無險。

「沒事吧？」沈若臣輕聲問道，語氣里滿是緊張。

「沒...沒事，謝謝你了。」男孩近在咫尺的臉讓龍瑾瑜不自然別開了視線，連忙從他懷裡掙扎著站好。龍瑾瑜被嚇了一跳，又被男孩抱著，白皙的臉頰頓時泛起一絲淡淡的紅。

看著她小臉上泛起的那一抹紅，在冬日的陽光下映出誘人著迷的光彩，沈若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把女孩兒鎖在懷中。「你...你放開，請你你放開，放開我......」女孩慌亂地掙扎著，驚恐的不知所措。但是任她如何掙扎沈若臣就是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兩個人貼近，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

「放開我......」龍瑾瑜怒斥，從小母親就教育她，女孩子要時刻懂得自尊自愛。所以除了自己兄弟她從未和外界其他異性有過多接觸，哪怕在學校，對異性她都是可以避開。

對沈若臣她不了解，這個平時少言寡語的男孩雖曾不止一次對她表示過心意，但她除了拒絕從未給他任何回應。今天他的表現太突然了，龍瑾瑜心裡害怕極了。「你給我放開，放手啊！」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龍瑾瑜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甩給沈若臣一個耳光，眼底浮著水霧，女孩後退著，彷彿沈若臣是個魔鬼，讓她逃之不及。

「對不起，瑾瑜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衝動了！」看著梨花帶雨對自己避之不及的女孩，沈若臣滿懷愧疚的繼續道：「瑾瑜你......對不起，你放心沈若臣絕非輕薄小人，我對你是真的，等過了年我就託人去你家提親，我沈若臣要......」「別說了，你給我閉嘴。」

「我是不會同意的，別費心了，也別再打擾我的生活。」打斷他的話，龍瑾瑜一刻也不多停留轉身跑進了學校。

「對不起，瑾瑜對不起...你聽我說......」懊悔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沈若臣緊跟了上去。

學校內，掛著橫幅致辭，考究的講話台。在台下龍瑾瑜一眼就看見了好心辦壞事的鳳天雪，走到她身邊還未站穩腳跟，鳳天雪便拉著她在自己身邊一臉的興奮。

「你猜今天來我們學校的是誰？」鳳天雪笑的一臉燦爛，龍瑾瑜嘴角抽動一下，眉心微蹙嘆道：「誰呢？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學者，就是虛偽做作的政員！」盛華中學作為京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到位的，搞年會更是要請有頭有臉的文人政要走走過場。龍瑾瑜說的不錯。但是除了這些人，還有一位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NONONO......不知這樣。就知道你猜不到。」鳳天雪用英語打斷她的話，笑的神秘兮兮地說：「新入駐北華城的北軍主帥，北江十二省的督軍『晏北權』。」

「哦。」龍瑾瑜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聲，鳳天雪卻看出了她的異常。拉著她的手緊張兮兮問道：「小魚兒你怎麼了？」

「沈若臣呢？不會是他欺負你了吧？」只顧著和她說話，卻沒發現只有她自己，沈若臣不是應該和她在一起嗎？」

「別提他，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龍瑾瑜語氣清冷，提起沈若臣渾身都是厭煩。

「小魚兒對不起，我太貪玩了，不該把你丟給他的，他欺負你了？我找他去。」

「別......」拉住說風就是雨的鳳天雪，龍瑾瑜趕緊轉移話題，否則依著她的大小姐脾氣不知要鬧出什麼亂子呢！「沒什麼的，我們不去理他就是。你剛剛說的北軍主帥是什麼來頭？給我說說可好？」

「小魚兒.....」

「我沒事，你就給我說說嘛，嗯？」她執意不肯讓自己去找沈若臣，鳳天雪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一本正經的聊起了關於北軍她所知道的事。

「都說這北軍主帥是天生打仗的料，帶兵打仗無人可及。關於他的傳聞數不勝數，可是孰真孰假無從得知，單說這年紀輕輕就成了堂堂督軍，三軍之帥，就不容易了！這要擱古時候，實在的大將軍，大官呀！」

「可是每一個將軍都是無數士兵用命換來的。」龍瑾瑜的喟嘆嚇得鳳天雪忙堵回去她的話，掃視了一眼周圍確定沒人注意她們，才鬆口氣。

「小魚兒你不要命了！這要聽到北軍的耳朵里，被別有居心的人利用了還得了？」

「我知道了！」雖然覺得鳳天雪未免太緊張了，可是自己剛才的話說的確實不謹慎。

「唉！其實你說的也不錯，不過生逢亂世，好男兒自當橫刀立馬，保家衛國平天下，才能稱得上真英雄，讓人敬佩。」聽她這麼振振有詞說著，龍瑾瑜微微一笑，打趣道：「哦~剛剛不知道誰說想做我嫂子呢？這轉臉就又崇拜起人家督軍了？傷心吶！」打趣著還形象地捂上了胸口。鳳天雪臉色一沉，佯裝怒意道：「好你個死丫頭，笑話我看我不拍飛你。我對晏督軍只是好奇，頂多算個欣賞，救你亂說。」

「欣賞呀！嗯，欣賞......」龍瑾瑜幾個字說的九曲十八彎的，果然迎來了鳳天雪的一掌。揉著挨打的地方，龍瑾瑜一臉委屈的看著鳳天雪。鳳天雪一看便知她是裝的，也不道破，攬著她纖瘦的小肩膀笑的沒心沒肺。

「不開玩笑了。雖然我對軍政只是一竅不通，但是傳遍了整個四九城老少皆知的十六字令我還是聽說過的。這個被人說的神乎其神督軍大人確實讓很多人對他好奇仰慕和欣賞。」龍瑾瑜對街上那些傳聞不感興趣，只是傳聞多了難免就會進到耳朵里，對於晏北權的事她多少聽過一點。

「所以說，姐姐我也是欣賞，只是欣賞。」

「行行行，隨你欣賞。能得到我們鳳大小姐欣賞那是他的福氣。」不與她爭論，龍瑾瑜順著她說道。只是暗暗嘆了口氣，想起剛剛門口的事，心就悶悶的，像是壓了塊石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