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子承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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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城站著,依舊恭謹。
皇帝又道,「錦陽,長年風沙不斷,受苦了。」
「西秦五郡乃是北境重地,臣自當肝腦塗地,守好錦陽,不敢言苦。」夏城聲音沉穩有力,毫不猶豫地回道。
皇帝點了點頭,「說得好,帝都現下缺的就是你這樣的年輕人。」
這句話背後的深意不言而喻,帝都需要你,不要回西秦了。
唐麒臉一沉,「陛下,可不興您這樣兒的,這不是明著搶人嗎?」
皇帝聞言並未發怒,半開玩笑道,「小丫頭說的什麼話,朕可沒這個意思,不過若是夏將軍樂意留下,你還能攔著嗎?」
夏城和穆崇二人當時就震驚了。
唐麒垂眸,道,「帝都這裡,京郊大營有白家,衛營不過就那麼點兒人,何況陛下也不能讓我西秦大將天天沒事兒在帝都巡邏吧,再有宮城禁衛軍由陛下親掌,陛下覺得讓夏城留在帝都做什麼呢?」
皇帝的臉僵了又僵,沒有回答。
唐麒仰著微微蒼白的臉色,看著皇帝,絲毫沒有退讓之意。
唐麒有幾分蒼白的臉色讓皇帝回憶起什麼事情,他擺了擺手,道,「玖思丫頭想多了,朕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喜歡較真兒了。」
「是臣莽撞了。」唐麒垂眸,她雖然這樣說,不過那樣的口氣要多隨意有多隨意。
皇帝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便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朕其他時候再召。」
三個人立刻行禮告退,便出宮去了。
夏城出了一身冷汗,皇帝......還真是有手段。
剛才那幾句話,給疑心重的人聽了,還不知會有什麼結果呢。
還好唐麒並非那樣的人。
走到宮門外,唐麒準備上馬車的時候,楚徇齊從宮中走了出來。
「以清郡主,許久不見了。」楚徇齊道。
唐麒回禮,「渝王殿下看起來可不太好。」
楚徇齊苦笑了一聲,「韻瑤遠嫁南梁,母妃因此擔憂不已。」
「那也是是做哥哥的失職。」唐麒冷聲道。
楚徇齊不反駁,「是啊,確實是,我本以為妹妹最是得寵,沒想到......」
他頓了一下,「我有些事想和郡主說,不知道郡主能否今晚出來一敘。」
「好啊,」唐麒沒有猶豫,「在哪兒見?」
「本王在西城有一座別苑,郡主覺得如何?」楚徇齊道。
唐麒挑眉看著他,「別苑?」
「郡主放心,本王沒有惡意。」楚徇齊立刻道。
唐麒眨著漂亮的桃花眼,「我知道。」楚徇齊畢竟不是皇帝,他還沒那麼大的膽量敢把唐麒如何。
楚徇齊有一絲被看透的尷尬,「多謝郡主。」
「不客氣。」唐麒轉身上了馬車。
楚徇齊眸色微深,看著唐麒的馬車,好久都未收回。
唐麒坐在馬車上,半晌掀開帘子,道,「夏城。」
夏城騎著馬在馬車旁,立刻回道,「在,小姐。」
「你說,楚徇齊現在要是想跟他父皇二十年前一樣,他有沒有勝算?」唐麒道。
夏城垂眸,仔細想了想,「這太難了吧,渝王最多只能調用衛營那八千人而已,宮城禁軍還有兩萬,皇帝陛下身邊的暗衛更不少,這也太不可能了。」
唐麒一手支著下巴,「嗯,你說得對,不過凡事都有萬一嘛,咱們且看著吧。」
夏城點點頭,「是。」
唐麒回府的時候,天已經黑盡,楚徇鉞從虞景的房間里出來。
「玖思,虞景還生氣。」楚徇鉞在她身旁坐下。
唐麒微微嘆氣,無奈道,「我早就想到了,生氣就生氣吧,反正我這個人情已經欠了,他怎麼著都得去。」
「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楚徇鉞問道。
「是啊,他不要命我知道,可是我怎麼能看著他......。」唐麒垂下眼眸,帶著無奈甚至頹唐。
楚徇鉞十分詫異,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唐麒,就算是......就算是當時唐麒中毒醒來,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後,她也是一副淡泊至極的樣子,那樣毫不在意的神態,真的是深深刺痛了他。
「他會去的。」楚徇鉞伸出手,搭在唐麒一隻手上,安撫著她。
唐麒抬起頭,「他要是不去,我就把他打昏了扛過去,反正我在凌淵面前已經落了這個臉面,也不在乎再多做點什麼,虞景沒事就好了。」
「聽說隱徳大師醫術很高明的。」楚徇鉞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些許希冀,他其實......更擔心唐麒的身體,那樣烈性的毒藥,給她的身體帶來的傷害必定難以估量,她的臉色,最近都一直是那種病態的蒼白,身體消瘦的極快。
楚徇鉞眉每天想方設法想讓她多吃點東西,不過還是沒用。
「最好他醫術高明,」唐麒挑眉道,「若是他救不了虞景,讓我白白欠凌淵人情的話,我就打斷他的腿!」
「唉!」楚徇鉞眉頭一皺,趕緊抓緊她的手,「說什麼呢,就算是大師也不一定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虞景不是死人,也不是白骨!」唐麒反駁!
「......」楚徇鉞心道我就是打個比方,正準備解釋,白朮已經站在門口了。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白朮行禮道。
唐麒蹙眉,站起來道,「差點忘了,走吧。」
「你晚上有事?」楚徇鉞也站起來問道。
「嗯,有人請我喝酒,怎麼能不去。」唐麒淺笑回道。
「你不能喝酒。」楚徇鉞站在她面前。
唐麒看著他,懶洋洋地說道,「沒辦法啊,有些事情,不喝酒就不能解決,你現在不懂,以後就知道了。」
說完,唐麒裹著黑色的長袍,和白朮一起離開。
楚徇鉞站著,半晌沒有動作。
唐念和拓拔煦鬧騰著過來,唐念拍了拍楚徇鉞的肩膀,道,「除了虞景,你是第一個敢管阿姐的人,不過阿姐不喜歡有人妨礙她辦正事。」
拓拔煦嬉笑道,「是啊是啊,果然皇室的人膽子大,換在以前有人敢攔著不讓她喝酒,她一定會打斷那人的腿的,當然,虞景那個病秧子不算。」
楚徇鉞更鬱悶了,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說他好呢,還是說他多管閑事。
唐麒和白朮找了半天,才在西城找到楚徇齊那個別苑。
楚徇齊正坐在裡屋中,面前的擺著酒。
唐麒將袍子交給白朮,讓他出去。
「郡主果然守信。」楚徇齊道。
唐麒頷首一禮,坐在他對面,「那是自然,本小姐素來言而有信,就是不知道渝王殿下找我有什麼事情?」
楚徇齊臉色沉了一下,道,「郡主可否答應,今日本王的話,絕不會從郡主這裡泄露出去。」
唐麒無所謂地回道,「那是自然,當做京郊獵場的謝禮了。」
「京郊獵場之事郡主不用客氣,那件事本王一點都未幫到你,何況郡主幫我隱瞞南境礦脈一事,本王已十分感激。」
「行了,」唐麒擺擺手,「說正事。」她厭煩和楚家這些男人說話。
「好。」楚徇齊擔心她反悔,立刻答應了。
「本王記得,以清郡主從前說過,不會捲入奪嫡一事,是不是?」楚徇齊道。
唐麒從桌子上揀了一塊點心,漫不經心地回道,「是啊,現在更不會了,說實話,我現在就等著看你們父子三人的熱鬧,你們一家人都是好手段,這場戲這麼好,我怎麼忍心插手。」
她語氣中的諷刺顯而易見,說的楚徇齊臉上一陣青白。
「郡主恨那個人,也是應該的。」楚徇齊半晌之後才回答。
「哦,你想怎麼樣,給我報仇嗎?」唐麒笑道。
她的笑容讓楚徇齊覺得一陣寒涼,楚徇齊搖頭,「不,郡主的仇我知道郡主自己一定會報,我想報的是自己的仇。」
「你被親爹當做棋子,被親弟弟當做踏腳石的仇嗎?」唐麒道。
楚徇齊因這個說法頗為難堪,但是這就是事實,他點了點頭。
「好啊,這是好事,」唐麒面無波瀾,「只要你有這個本事,既然是楚氏之人,為何不能染指那個位置呢。」
唐麒早就唯恐楚氏不亂,立刻表示十分支持。
「唐王府和凌王府有出兵勤王之責,郡主你......」
「你放心,除了西秦的事情,旁的我通通不感興趣,」唐麒回道,「不過凌王府,他家可比我這裡麻煩多了,不過我倒是能給你拖他兩天,你覺得如何?」
楚徇齊立刻覺得自己賭對了,十年前的事情他不清楚,可是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斷了唐王府的血脈,唐麒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多謝郡主。」楚徇齊道。
唐麒搖搖頭,莞爾一笑,「謝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楚徇齊的目光落在唐麒蒼白但是依舊美得令人心悸的容顏上。
「是,郡主曾說希望得到那個位置......若是郡主有意,本王願意為郡主留著,郡主覺得如何?」楚徇齊忽然道。
唐麒正吃著點心,冷不防被噎了一下,咳嗽了起來,半晌緩過來,「別了,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到時候讓我繼承爵位,我回西秦就好。」
楚徇齊察覺失言,趕緊道,「這是自然,郡主不用擔心。」
唐麒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動作瀟洒大方,「京郊大營,宮城禁軍,我提醒渝王殿下一句,小心些。」
「多謝。」楚徇齊同樣飲下一杯酒,目光晦暗不明。
白朮在外面等了許久,唐麒終於出來。
他將袍子遞給唐麒,道,「小姐,有幾個尾巴。」
「殺了就好,皇帝的人嗎?」唐麒道。
「也只有他們了。」白朮道。
「沒事,」唐麒笑了笑,「上樑不正下樑歪嘛,這句話還真是應了,他兒子要走他的老路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贏。」
白朮不答,唐麒也不需要他回答,兩個人慢慢走在暮春的夜色中。
走了沒多久,白朮神色凜然,從腰間抽出長劍。
唐麒打了個哈欠,「凌世子,這大半夜的,本小姐累死了,你就別玩兒了。」
白朮收起劍,慢慢退走。
凌淵一身玄色長袍,從隱沒的黑夜中走出來。
「妹妹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麼?」凌淵走到她身側說道。
「你不也是嗎?」唐麒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
凌淵沒有回答,又問道,「妹妹去見什麼了?」
「和你有關係,」唐麒反問,「有什麼事情,值得你大半夜地出來找我。」
凌淵嘴角微微上揚,道,「沒有事情,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