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塵埃落定

第五十六章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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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暮,白朮終於過來,說他們的棋下完了。

唐麒長出了一口氣,扶著腰站起來,道,「都是些什麼事兒啊,能說這麼久,我腰都快斷了。」

唐黎已經回去看書去了,曦兒一個小丫頭,一會兒餓了,一會兒困了的,麻煩地要命,她逗了一會兒也犯懶。

白朮根本不懂他倆是怎麼相處的,也不好隨意說,只道,「夫人和凌公子談完這裡的事情,咱們便離開。」

「話是這麼說......」唐麒想了想,「可是阿黎,難道真的要交給凌淵,我捨不得,要是在豫南郡還好,可要是他們回了江南,我多久才能看見那孩子一回。」

她非常惋惜,自己的長子,只能被凌淵帶走,偏偏她還不能做什麼,那也是凌淵的兒子,更是他們能夠和談和妥協的重要條件。

想想都心痛,她的兒子真是命苦。

她回去的時候,楚徇鉞已經收拾好棋子,只坐在鞦韆上了。

唐麒站在門口,忽然不想進去了。

這在這裡長到八歲,然後離開,再回來已經是十年之後。

那個時候有虞景陪著她,那個時候,虞景還是她的虞景哥哥,還是她的老師。她還不知道那個人永遠溫柔和善的笑容里藏著那麼多的陰霾和灰暗,把所有人都算計了。

她本可以在年少的時候就糾正過來的暴躁並且直來直去的脾氣,她本可以糾正的不善政事的習慣......如果虞景願意,他可以讓唐麒贏的。

但是他沒有,只在最後彌留之際,給留給她八個字,何必執著,何必執著?

那個佔據她三分之一生命的人,那個不知何時住在她心中的人......她看著坐在鞦韆上,那個恬淡安靜的人,覺得自己心中的一個角落變空,隨後又被填滿。

她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囊,走到楚徇鉞身旁。

楚徇鉞見她過來,朝她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回來了。」

「回來了。」唐麒回握他一下,然後放開,在梨樹下慢慢蹲下去,打開錦囊。

「這是什麼?」楚徇鉞跟著她蹲下。

「這是虞景哥哥。」唐麒輕聲回道。

「虞景......哥哥?」

「嗯。」唐麒像回到十幾年前,她還那麼小的時候,在軍中受苦的時候,她經常趴在虞景的膝蓋上,喊他哥哥撒嬌,讓他哄她。

「也是我的先生,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他讓我走到這一步,而且如他所願,我停下來了。」唐麒又拿出一把匕首,開始挖土。

楚徇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蹲在一旁。

「只是有了阿黎這個變數,不然,這天下,得接著姓楚。」

「我不瞞清時,這是我不想看見的,希望你不要怪我,楚氏一族,把我推進修羅場,所以阿黎出生的時候,我就在想,我以後肯定會和清時有孩子的,那個時候,我肯定不會讓我和他的孩子手握大權,多虧有了阿黎,我才能沒有這個顧忌,讓清時留在我身邊,你不要怪我。」

她最後鬆了一口氣,把錦囊里的骨灰倒在手心裡,這是虞景哥哥,他該走了,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骨灰從她瘦長的指縫間滑進泥土之中,隨之落下的還有唐麒那極少落下的眼淚。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唐麒扶著楚徇鉞站起來,眼前發黑,「以後他就只是一個牌位,不是將我耍的團團轉的虞景哥哥了,以後的清明和祭日,我會給他奉上一杯薄酒的。」

她的聲音里都是輕鬆,好像虞景是壓在她身上多年的重負一般,一朝卸去,整個人都能夠飄起來了。

楚徇鉞抱住她,「不怪你,阿黎很好,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唐麒枕在楚徇鉞肩膀上,細細地喘著氣,結束了。

第二日朝會。

當乾元城的爭奪再次被提起的時候,唐麒直接了當地站起來,「本夫人不知道諸位為什麼對乾元城這麼執著,凌公子,你知道嗎?」

凌淵同樣搖搖頭,唐麒繼續道,「我不打算留在這裡,我相信你們公子也不打算留下,咱們各退一步,誰都不留,看唐黎及冠打算怎麼辦,如何。」

她問倒是問了,可是語氣中橫著一種「誰敢不答應,我就打斷誰的腿」的意思,簡直不能隱瞞半點,兇狠非常。

「那黎小公子......」鍾大人看著唐麒道。

唐麒的眼中劃過一道黯然,「真是不甘心,明明我的兒子,卻......」

她看向凌淵,道,「那孩子,大概會想跟著你的。」

凌淵看得出她的不舍,卻也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如此,」唐麒也點頭,回頭道,「姜陶,你負責擬定合約,政事,經商......都要包括,我交給你,去和凌公子商量,除非涉及根本,否則不用告訴我。」

姜陶心裡發苦,認了這麼個主子,真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交給他,真是心大啊。

南方眾臣卻不免心生疑慮,這也太草率了。

不過唐麒連看都不看他們,行了一禮,道,「凌公子,今日我搬出王府,住去驛站,這唐、鉞二王府,大約就是以後的皇宮了。」

「夫人急什麼?」凌淵道。

「我不喜歡這裡,陰氣兒重,老是做噩夢。」唐麒懶洋洋地說道。

「難不成你想留著,你不是連凌王府的門都不進,讓我住這兒這麼久。」

「我還以為你喜歡這裡。」凌淵面帶微笑,似乎有些勉強。

幼年最美好的記憶在這裡,為什麼會不喜歡呢。

「幼年歲月確實美好,卻在我心裡埋下一把刀,你難道不是嗎,凌淵。」唐麒聲音沉沉,頗有些無奈。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這樣,把自己覺得好的給別人,卻不問別人是否喜歡。

「是我的疏忽,玖思搬出去便是。」

「回頭我請兄長喝酒。」唐麒笑道。

說完,唐麒行了一禮,轉身退出了。

所有人以為的明爭暗鬥,陰謀詭計,都沒有發生,和談就像破冰的春水,順流而下。

唐麒派人收拾好驛站,當日中午準備離開。

唐黎一直站在門外,他知道母親和爹爹要走,也知道自己不該攔著,和談的條件之一,是他留下。

白朮走到門口,他剛剛套好馬車,道,「小公子,您不進去?」

唐黎搖搖頭,「我等母親出來。」

白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蹲下來道,「小公子怨小姐嗎?」

唐黎咬著嘴唇,半晌沒有言語。

「小姐也是被逼無奈......」

「白朮,」唐麒打斷他,「你去忙,我和阿黎說話。」

無疑,唐黎是委屈的,唐麒是捨不得的。

他是唐麒的長子,唐麒對他寄予厚望。雖說平時嚴苛了一些,可說不疼愛那怎麼可能呢。

「阿黎。」唐麒摸摸他的頭,拉著他的手走到鞦韆旁邊,抱著他坐在鞦韆上。

「娘,」唐黎靠在她懷裡,就開始哽咽起來,可他沒哭,只是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娘......阿黎捨不得你走。」

他這個模樣,讓唐麒心疼地厲害。

唐麒把他抱在懷裡,低聲道,「是娘親不好,娘親也捨不得阿黎。」

「不怨娘親,不怨的......」阿黎緊緊抱著她的脖子,哭了。

七歲的孩子,又是自己親生,她哪裡受得了這孩子哭,當下就難受起來。

唐麒愣是咬著牙一言不發,只安撫懷裡的孩子。畢竟不是一般婦人,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她不可能哄騙唐黎,不能像別的母親一樣,孩子一哭,就許諾他各種各樣的事情。尤其,這孩子還是阿黎,將來的帝王,他不能軟弱。

凌老爺子一進門,就看見自家的心肝兒在哭,便吩咐侍女把凌淵找過來,走過去道,「好孩子,快不哭了,以後你就在豫南,與恆郡不過六七天的路,若是想了,讓你母親多過來就是,不哭了。」

阿黎從唐麒懷裡爬起來,看了老爺子一眼,抽噎道,「父親,不回......不回江南嗎?」

「回去也待不了多久,」老爺子道,「肯定要常常待在豫南郡的,放心。」為了曾孫,他也得讓他們留著豫南郡。

凌老爺子哄了寶貝孫兒一會兒,凌淵終於來了。他剛剛歇下喘了口氣,正累著。

「祖父,」凌淵行了一禮,將阿黎抱在自己懷裡,道,「阿黎怎麼哭了?」

「娘要走了,阿黎送她。」唐黎道。

凌淵瞭然,自己十歲的時候被送走心裡也難受。

「不礙,以後會見的,不哭了。」凌淵摸摸他的頭,看了站在一旁緊皺眉頭的唐麒。

「捨不得的話,跟我走好了。」他半開玩笑道。

唐麒搖搖頭,低聲道,「太久了,來不及了。」

「玖思,」楚徇鉞提著她的箱子出來,道,「好了。」

「爹爹。」唐黎在凌淵懷裡,喊了一聲。

楚徇鉞看著他,心裡微酸,道,「以後要乖乖的,知道嗎?」

唐黎點了點頭,凌淵卻道,「那麼乖做什麼,那孩子野一點也不礙的。」

這二人鬥法,唐麒實在不想看,回頭把熟睡的女兒抱在懷裡,朝唐黎一點頭,便朝門口走了。

楚徇鉞連忙跟上,唐黎一扭頭,把自己縮進凌淵懷裡,只當什麼都看不見。

凌淵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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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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