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傳道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蒼山如墨，百獸蟄伏，千鳥歸巢，萬籟俱寂。太陽峰後山起風了，盪起莫天行的衣衫，他翹首看向來時的小道，低聲自語：「師兄們應該快回來了，只是小風，你這會兒在哪兒？」自從那日被掌教真人帶去天泉峰，見到陌生的地方，小風玩性大盛，獨自溜進山林。直到新入門的弟子有了歸屬，事出匆忙，莫天行沒有時間等候小風，便被御風子帶往太陽峰。好在小風天賦異稟，又在這仙家福地，料想應該無事，待明日稟明師姐，到時請她引領，前去天泉峰，找回小風不遲。莫天行憂心一番，忽覺頭昏目眩，想是踏天路上耗費心神過甚，倍感疲倦，索性敞開心懷，不管心中憂思，關上房門，和著衣衫躺在床上，盯著竹舍的屋頂，不多時便沉沉睡去。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風玄等人的談笑聲。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朝陽挨著太陽峰冉冉升起，整座太陽峰被萬縷陽光籠罩，裹上一套金絲甲，反射出耀眼的金光，燦燦奪目，太陽峰之名也是由此而來。陽光順著竹舍的縫隙，攀上桌椅，爬到床頭，盯著莫天行的臉頰，一動不動。許是陽光刺目，莫天行雙眼微睜，只覺眼前金光一片，有些不舒服，連忙閉上雙眼，默默感受著日光中的溫暖，頓了片刻，方才睜開雙眼，只見整個窗戶都被朝陽塞滿，透過山間溪水，煥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煞是好看。莫天行起身坐起，稍稍活動活動有些酸硬的脖頸，伸了個懶腰，很久沒有如昨晚那晚安穩睡覺了。他簡單梳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領和散亂的白髮，便推開房門，憑欄眺望。在波濤洶湧的萬里金沙中，天泉峰等五峰猶如沉睡的巨龍，時明時暗。

「小師弟，你起來了？我本以為你會多睡會兒，沒想到你起的這麼早，比起你的六師兄，倒是好上百倍。」趙詩詩那頗清亮悅耳的聲音在谷中響起。

莫天行聞聲轉身，看向右側竹舍，只見二師姐趙詩詩站在溪邊，雙手捧起溪水，輕輕澆在臉頰上，清亮的溪水順著青絲滴落，有種說不出的美感。莫天行略一愣神，還未答言。

左側的竹舍門開了，人未出戶，只聽一道頗為不滿的聲音從房門內傳出「二師姐，你這也太不厚道了，怎麼老是在背後說我壞話？好在老六我天生神算，算出今日你會在小師弟面前抹黑我，便刻意起的早了。」

「老六，你這話可是不打自招了，你就不用強辯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周易隔壁的竹舍中傳出。

「老六，連你自己都承認今天是刻意起的早，還好意思說我抹黑你？難怪師父常常數落你不勤於自持。」趙詩詩發出銀鈴般的『咯咯』笑聲，在不經意間稍稍揭了周易的短處。

莫天行看著師兄師姐們玩笑和睦的場景，嘴角露出微笑，索性不忍心出聲攪擾了氣氛。

趙詩詩洗漱完畢，俏足在腳下巨石輕輕一點，香風過處，身子已經落在莫天行的身邊。她拉著莫天行的手腕，道：「小師弟，姐姐帶你去吃我們太陽峰上特有的夕餐。」

「夕餐？」莫天行第一次聽說，顯得十分好奇。

趙詩詩素手一揮，身前出現一張古琴，碧玉色琴弦，赤紅琴身，散發著淡淡的赤芒。趙詩詩右手拉著莫天行的胳膊，腳尖輕點，二人穩穩踏在琴弦上，古琴嗖的一聲，飛向半空。莫天行人在半空，習慣性的雙手環抱住趙詩詩的纖腰，趙詩詩先是一驚，而後釋然，便任由莫天行緊緊抱著。古琴法寶越飛越高，白雲擦肩而過，低頭一看，只見苦竹精舍僅有指甲蓋大小，峰巒疊嶂，綠浪滔天。莫天行聞著二師姐趙詩詩身體散發出的女子清香，忍不住浮想聯翩，暗道：要是我能這樣緊緊抱著夢涵的腰肢，那該多好。

趙詩詩只顧著操控法寶，哪會想到莫天行竟有那般想法。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只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孤立聳峙，呈三角狀的山峰，兩壁光滑直立，背面古木為被，猶如即將拔地而起的風箏。趙詩詩指著那三角山峰，道：「小師弟，你快看，那便是本門天外二十八景之一的飛來峰。姐姐待你去採摘飛來峰上特有的焰夕果。」古琴法寶貼著林海上方，直達飛來峰頂。

到了飛來峰頂，二人跳下古琴，古琴化作一枚發簪，趙詩詩將發簪插入青絲中。莫天行站在飛來峰頂，整個天幕被冉冉升起的紅日鋪滿，那散發柔和光芒的朝陽猶如伸手可摘。低頭看去，只見石壁仿若被斧劈出層層凸起，好似十數只風箏落在一起。在凸起之間長著一株株通體赤紅，僅有半人高，從未見過的小樹，樹枝上掛滿了嬰兒拳頭大小的朱果，朱果時不時騰起道道火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詩詩姐，那樹枝上掛著的便是你口中說的焰夕果嗎？」莫天行忍不住開口問道。

趙詩詩笑了笑，道：「那便是焰夕果。小師弟，你可別小瞧了那小小的果子。在小天外天六峰之中，我們太陽峰可是獨一份。這種果樹名喚朝陽樹，只有朝陽升起，一日之內必須在陽光下沐浴十個時辰，三年一開花，三年一結果，三年成熟。而那枝頭掛著的朱果便是焰夕果，焰夕果秉承日之精華，對我們修道之人有伐骨洗髓之功。若能每七日服下一顆焰夕果，連服七七四十九日，便能脫胎換骨，百病不生。若是換做往日，這朱果早被採擷一空。只是師父他老人家生性閑淡，收徒不似其他五脈，只講求緣法，再加上九師弟之事，師父出外雲遊多年，太陽峰一脈直至今日，也就咱們九個而已。我等八人入門之時便已食用過焰夕果，如今便遺留下許多，小師弟，姐姐今日便給你摘下一枚，以後每七日，我便帶你到此地，為你採摘朱果，助你伐骨洗髓，早日打好根基。」趙詩詩說完，指尖青光一閃，腳下騰起一道浮雲，飛向崖下，隔空攝取一顆焰夕果，隨後騰身躍上飛來峰頂。這一起一落，宛如驚鴻，飄逸之極，看的莫天行羨慕不已。

趙詩詩將焰夕果遞給莫天行，道：「小師弟，趕緊服下吧，一旦過了盞茶功夫，焰夕果的功效便會逸散。」

莫天行小心翼翼的接過焰夕果，輕咬一口，鮮紅如血的汁液順著嘴唇流入咽喉，熱乎乎的，微甜之中夾雜著些許苦澀，吞入腹中，只覺一股熱氣直達四肢，靈台大震。莫天行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將朱果吃的一絲不剩，滿心的暖意不知是焰夕果起了功效，還是來自趙詩詩的那一份關切。

看著莫天行將焰夕果細細服下，趙詩詩笑道：「小師弟，好樣的，看來，你在凡塵俗世也曾有機緣，若是普通人似小師弟這般吃水果般服下，只怕難免吃一頓苦頭了。好啦，我們回去吧，待回到苦竹精舍，姐姐便教你本門的練氣法門。」說完，趙詩詩依舊扶住莫天行的胳膊，腳踏古琴法寶，飛向苦竹精舍。

太陽峰，苦竹精舍。

趙詩詩一臉肅然看著莫天行，道：「小師弟，今天姐姐先將本門的門規祖訓告知於你。本門功法近乎道門，首重尊師重道，絕不能欺師滅祖。」

說到此處，趙詩詩鄭重的叮囑莫天行一番，然後繼續說道：「小師弟，你要發下重誓，未經本門師門長輩允許，絕不能將本門道法私自傳授他人，輕則面壁十年，重責廢去道行，逐出師門。即便是師父，也救不了你，你可明白？」

莫天行重重的點了點頭，雙膝跪地，面向凈室方向，重重扣下三個響頭，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掌心朝前，一字一頓地道：「風神門列位先輩祖師在上，弟子莫天行今日得授本門道法，必定嚴守門規，絕不敢為欺師滅祖之事，未經師門長輩允許，誓死保守本門道法，絕不私授他人。如違此誓，必遭天打雷劈，投胎畜生道。」莫天行想到幼時戲班子演的天蓬元帥調戲嫦娥仙子被貶畜生道，便在天打雷劈後面加上投胎畜生道。

這個看似有些孩童般的誓言倒是惹得趙詩詩不禁莞爾，倒也顯得莫天行心誠，過了片刻，趙詩詩方道：「本門無上道法風神訣共分三層，現在我便將本門的練氣法門風神訣第一層的口訣傳授給你。小師弟，我說一句，你便跟著我背一句......」

莫天行自幼記性極好，雖不是過目不忘，卻也差不了多少。一個多時辰后，莫天行便把晦澀難懂，內容冗長的入門口訣牢記在心。

趙詩詩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小師弟，本門道法共分三境，，每一境共分九層。一為道人境，意在鍊氣入體，感應天地萬物之靈氣。二為道法境，意在凝神化虛，統御天地萬物。三為道天境，意為還道於天，我即是道，道既是我，呼風喚雨，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本門道法高深莫測，但講求循序漸進，姐姐只傳授你一層口訣，就是擔心你年少氣盛，修鍊浮躁，急於速成，最終走火入魔，反倒是害了你。你可明白？」

莫天行神色一凝，道：「師弟明白，一定按照詩詩姐的教導，勤加修鍊。」

趙詩詩滿意的點了點頭，摸了摸莫天行的小腦袋，道：「」待你熟悉第一層口訣后，姐姐便帶你去日華池做入門弟子每日必修的功課了。好啦，小師弟，你就好好修鍊吧，有什麼修行上不懂的問題，你可以隨時來問我，也可以請教諸位師兄和師父。姐姐也要去太蒼洞修鍊了，先走了。「說完，她輕輕帶上房門，門外赤芒一閃，剎那間便消失在去往太蒼洞的山道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