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劍舞

章六 劍舞

翌日,又是一個天高雲淡的明媚春日,在這朗朗晴天之下,夜晚的陰霾似乎從未出現過。晨光初曦,金黃色的朝陽射出萬道霞彩,透過雪白的窗紙,洋洋潤潤的揮灑在王遙所睡的雕花紅木床上,投下點點斑駁的日影。映得他童稚的小臉蛋兒上一明一暗的,成了個可愛的大花臉。

王遙終於在日光的照射下,從悠長香甜的沉睡中清醒過來了,一睜眼,習慣性的喊了一聲:「彤彤,我肚子餓了!」

可是等到回過神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眼前出現的不是那熟悉的水泥天花板,而是漆得光滑清亮的褐色木板。自己所睡的床,所蓋的被子,也不是軟綿綿的席夢思和蓬鬆柔和的鴨絨被,而是厚厚的棉絮褥子與青底白花的絲綢棉被了。

他怔怔的從被子中探出手,端在面前,仔細的辨認。小小兒的,粉嫩白皙,指關節處還有一個個圓嘟嘟的小窩窩,讓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

而王遙真的就咬了一口,狠狠的一口。兩顆大門牙用力的咬在細嫩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一滴晶瑩透明的淚珠兒悄悄的從他尚有血絲的眼角邊滑落,在白裡透紅的臉頰上拖下一道淡淡的濕痕。

大夢方覺曉,平生我自知。自己已經睡了一覺了,可是為什麼還是醒不過來呢?而且現在就連自己究竟是誰都不知道了。該死的,難不成自己真要拖著這個小孩兒身體在這個殺戮四起,雲譎波詭的血腥年代再重新活一次么?

重新活一次……呆了半晌,王遙臉頰上猶有淚痕,而嘴角已挑起一絲無奈的笑意,多麼奢侈的想法呢。亂世人命賤如狗。自己這副模樣,說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隨手一刀殺了。這年頭可沒有殺人償命那一說,唯一的真理便是拳頭。

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蒙古人拳頭硬,就能蠻不講理的打的南宋國破家亡。昨天那小丫頭拳頭硬,就能二話不說把自己打到水裡去,爬起來還沒脾氣。

所以,王遙暗忖著,暫且不管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就算是打發時間也罷,必須就得先想法子讓自己的拳頭硬起來。成為揍人的,而不是被揍的。這,才是往後活命的關鍵。

思罷,王遙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翻了起來。濕透的道袍在昨夜便被高府的下人扒了去,此刻床尾整整齊齊的疊放著換用的衣衫。學著以前電視上所見的古人穿衣的順序將里裡外外的衣物都穿戴好,再用絲絛將頭上烏黑的長發系了,隨意閑適的垂在身後,接著原地蹦彈了幾下,確定已經穿戴妥當,不會臨時散架,才準備出門。

走了兩步,王遙從一旁妝台上置放著的銅鏡中照去。只見鏡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孩有些模糊不清的顯現出來。他身穿一襲刺繡精細,質地上乘的月白家常便服,腰間系著條銀色鑲邊的素色絲絛,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俊秀中透著幾分孩子氣的可愛,可愛里又有著幾分少年郎的英挺。

小孩微咬著紅潤的下唇與自己對視著。王遙心中苦笑,如今自己這副皮肉倒是比以前討喜多了。只是,看著鏡中的人兒終究就像看著什麼不相干的陌生人般,找不到一絲的親切感。

輕嘆一聲,王遙便邁開步子,推開門扉,走出了房去。

門口早有丫鬟守著了,此刻見了王遙推門而出,忙不迭的一邊吆喝著其他人準備洗漱的什物,一邊殷勤的問候王遙起居是否舒適。

王遙哪見過這般陣仗,像個木頭人似的嗯嗯啊啊半天,只等到那勤快得有些過分的小丫鬟幾乎都要把他昨天晚上是否小解過都問出來了之後,才好不容易算是洗漱完畢。趕忙隨手拿了幾塊準備的糕點,便急匆匆的朝高宅後院行去。

剛在那小丫鬟體貼入微的問話的間隙,王遙打聽到,這高府的大小姐每天早上都要在後院的花園裡練劍。王遙雖初來乍到,不知這花園是指何處,但也料想應離昨日那處清池花圃不遠吧。

果然,穿院過廊,凝目而望,只見那泓泓清水畔,妖嬈花叢間,此刻已是劍光如練,上下縱橫。

凌厲的點點寒光此起彼伏,層層疊疊,宛若千堆銀雪。那個綽俏嬌小的淡綠色身形所到之處,白龍點點亂舞,劍花綻綻怒放。時而身影迅疾,宛若霹靂雷驚,乍放倏收。時而蓮步輕移,好似閑庭信步,殺機暗藏!

那滿園的明艷花卉便在這縱橫劍氣中上下搖弋著纖細的腰肢,已是不堪重負。無數大小不一,色彩各異的花瓣,都被劍光所帶起的勁風席捲直上半空,再緩緩的從天而降,就像下著一場五彩絢麗、落英繽紛的花雨,令人目眩神迷。

好一個煙花、劍雨、江南!

這宛然已是每個男兒心目中那幅最為美麗、最為夢幻、最為憧憬的畫面!

王遙的眼神遠遠的緊跟著那個小丫頭的一次次皓臂輕舒,一步步玉足淺移,一回回劍光流轉,霎也不霎,全神貫注,生怕錯過了這幾可入畫之景的一分一毫!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王遙雖不知那公孫大娘的傾國一舞是何等瑰麗,但在他看來,高瀟月此番碎花飄雨的舞姿,也絕對足以名留千古。恨只恨自己沒有杜子美的生花妙筆,絕艷驚才,不敢著一字一句予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高瀟月終於以一式橫空劈練般的直刺結束了這場酣暢淋漓的劍舞,這才劍收光斂,花落雲開。她掏出懷裡的手絹,一邊輕喘,一邊細細擦拭著粉額上的薄汗。

王遙從身心俱醉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急忙快步上前,奔到高瀟月身前三尺,也不說話,便是深深的一禮,擠出生平最可親的微笑,道:「這位姑娘,還認得我吧?」

高瀟月此刻穿著一身淺綠色的勁裝,腰若娟束,肩如刀削,雖年紀尚小,可也頗為英姿颯爽。她單手負劍,見得王遙過來,不自覺的就微微偏過螓首,避過他的目光,賽雪欺霜的臉蛋兒上陡然生起一抹紅霞,橫染雙頰。秋水般的清澈眼波略有些慌亂,支支吾吾道:「唔,唔!認……認得。」

王遙一笑,其笑宛若輕風淡雲。一點兒也看不出他現在心裡在打如何誆騙小姑娘的鬼主意,話語也是半文半白起來,活似一個溫文儒雅的才子:「未知昨日姑娘為何不告而別?是不是在下有什麼失禮之處?哦,對了,方才我在那邊看見姑娘舞劍,端地是神乎其技,曼妙無方,一時心癢難搔,便想請問姑娘,不知這劍法究竟有何出處?怎地如此神妙?」

高瀟月被王遙那鬼頭鬼腦的一笑笑得俏臉微紅,暗忖是不是自己剛練過劍,身上狼狽,這人怎麼笑得這麼古怪,嘴裡迷迷糊糊就回答道:「這是我們青葉庵的舞柳劍。」

「好名字,好名字!」王遙二話不說,立刻撫掌讚歎:「舞柳劍,弱柳步,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都是絕頂武功啊。看來,姑娘你不僅身法了得,這劍法也是已臻化境了呀……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心下卻在暗罵,果然,到了這古代就得講古文,這不,隨便編了幾句就套出來歷了。

高瀟月將本負在身後的長劍垂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劍尖撥弄著地上的嫩綠小草,聽了王遙恬不知恥的馬屁,輕抿著櫻唇,露出一點羞澀的笑意,低聲道:「我沒你說的那麼厲害。我師父說了,我這舞柳劍還是只得其形,未蘊其神,差的遠了呢。」

「哦?姑娘也有師父?」王遙訝然道。

高瀟月被王遙誇張的語氣逗得「咭兒」一笑:「你這人,說話好沒道理,我若沒師父,那武功是怎麼學的?」

王遙微微一笑,道:「姑娘冰雪聰明,無師自通也不是不可能。嗯,不過也是,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固然姑娘天資聰穎,但畢竟年紀尚小,還是需要明師稍稍點撥一二的。等過個三兩年,姑娘成了大器,那時想必自創武功,縱橫天下也不是難事了。」

那高瀟月整日在師門中習武,平日里接觸的人本來就少,回到家裡也是下人丫鬟怕她怕得要死,哪裡遇到過王遙這等口綻蓮花之徒,被王遙用二十一世紀的泡妞**狠拍了幾下香屁之後,便覺得面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孩兒不僅長得比自己那些師兄師弟們好看,這一張嘴巴也是乖巧得讓人歡喜。

芳心暗喜之下,原本莫名而來的滿腔羞意竟也不知不覺間去了大半,扭頭看著王遙笑道:「我沒你說得那麼好。不過,嗯,看來你這人也還算不錯,早知道昨天我就不摔你啦。」

王遙心中暗暗好笑,這小女孩兒就是小女孩兒,哪怕你神功蓋世,也一樣是個小孩。但想是想,口中仍謙遜道:「哪裡哪裡,昨日確實是我不對,被姑娘摔那麼一下也是應該的。何況,姑娘若不摔我,我哪裡知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武學神技,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高瀟月皺著小小的瓊鼻,顯出兩道可愛的細紋,大大的眼睛彎成了上弦月,嬌憨的小臉上滿是笑容:「那照你這麼說,你還該謝謝我了?」

「正是正是。」王遙一臉嚴肅:「這不,我一大早就過來感謝姑娘你了么?」

高瀟月聽了,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手中的劍都差點兒丟在了地上。王遙立刻趁熱打鐵,道:「姑娘,不知你是否可以……」

話還沒說完,只聽得遠處一個清脆的聲音驀然響了起來:「小姐,小姐,回來換衣裳,老爺叫你去吶!」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轉生仙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轉生仙人
上一章下一章

章六 劍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