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武功
那小丫頭聽了王遙的調笑，小臉一板，一雙秋水似的眸子眯成了兩條縫，其中隱有精光閃爍，只見她一雙皓臂微微揚起，腳步略略交錯，雙唇間驟然清叱一聲：「小道士，看招！」
旋即王遙便看到那個攔在自己面前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好似驟然間憑空消失了。略一愣神，就覺得一股沛然大力陡地從自己身後傳來，雙腳不由自主的就離了地，身子順着那股大力就向後橫空飛去，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嘩啦」一聲，跌入了那潭清池之中。
此刻只是初春時節，水裏正是寒意沁人。王遙「咕嘟嘟」的登時被狠灌了幾口，鼻子一陣酸澀，趕緊手忙腳亂的扑打了幾下，這才穩住了重心。
接着摸索著踩到了池底，顫顫巍巍的在水中站了起來，全身浸了個透濕。也幸好這池子不深，雖王遙個子矮小，可也只沒到了他的胸膛之間，否則這驚嚇倉促之間，少不得就要他的小命。
「你、你……」呆了半晌，王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指著站在池邊望着自己咯咯嬌笑的那個小女孩兒，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乾的？」
小女孩站在池邊，居高臨下對王遙的揚了揚螓首，挑釁似的一挑烏黑漂亮的秀眉：「叫你嘴裏不乾不淨的，本姑娘這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
王遙隨手抹了把從濕漉漉的頭髮順着額頭流到了自己臉頰上的水珠，臉上滿是驚愕：「你怎麼做的？怎麼一下子不見了，一下子又跑到我後邊去了？」
小女孩嘻嘻一笑，道：「怎麼樣？弱柳扶風，其速瞬兮。本姑娘的弱柳步厲害吧？我師父都說我這身法已有了八分火候，用來摔你這個登徒子，已是大材小用啦！」
「弱柳步？你……你這是武功？」王遙聞言更是張大了嘴，臉上的水滴匯成了一條條小溪，流到了他的嘴裏，可他仍仿無所覺。
「那是自然！」小女孩鄙夷的皺了皺瓊鼻，心下很是看不起這個好似連武功都沒見過的小道士。虧得自己師父還說江湖上道、僧、儒、殘、女、幼，這六種人一般都身懷絕藝。可這小道士一人佔了兩項，卻還不是一樣不堪一擊？
可她卻忘了，她現在是在自己的家中，而面前的這小男孩兒，雖然年紀又小又是個道士，可江湖的門在哪卻都還沒摸到呢。
「不是吧？這世上真有武功？」
王遙眨眨眼睛，猶自不敢相信。記得以前自己在夢中的時候，聽說過一個零度懷疑理論，大意便是說這世上你所沒聽說、沒見過的事物，並不代表不存在，而只是它沒有出現在你面前罷了。如今看來確實如此呢。先是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個小孩子，然後又見到了那傳說中神鬼莫測的武功。
想到這裏，王遙的身體都似乎熱了起來。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武俠？眼看着自己兒時的夢真實的出現在了眼前，王遙哪還忍得住不心旌搖蕩？
小心翼翼的從池中爬上岸，只見他此刻頭上的道髻已經散了一半，濕漉漉的亂髮垂到了肩際，那根紫木杈兒無精打採的歪在一邊。一身淡青色的道袍也被水浸得里裏外外都濕了，緊緊的貼著身子，勾勒出初顯男兒特徵的勻稱身材。
也不顧全身上下都在滴水，王遙便一邊打着寒戰，一邊朝哪小女孩道：「小丫頭，你這武功是從哪學來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道：「你問這幹什麼呢？」
王遙直截了當的道：「我想學。」
小女孩聞言一愕，旋即掩嘴大笑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想學就能學么？」
王遙眼睛都沒眨一下，「不行？」
小女孩很肯定的點點頭，道：「不行。」
王遙嘆了口氣，「好吧，那現在便來說說咱們這事兒怎麼解決吧。」
小女孩疑惑道：「事兒？什麼事兒？」
王遙笑眯眯的道：「我告訴你，我不是你爹的什麼野種，是你爹請來的客人。你剛才把我摔到池裏，弄得我一身是水，難道就這樣算了么？」
「那你還想打回來不成？來呀。」小女孩一臉輕蔑的撇撇嘴。
「打我是打不過你的。不過……若是我告訴你爹呢？」
「告訴就告訴唄，他敢把我怎麼着？我才不怕……」說着說着，小女孩的眼波突然看到了王遙的濕透了的下半身上，而後，心兒騰的一下跳得快了許多，臉蛋兒也跟着熾熱了起來。這個小道士的那、那裏怎麼凸了一塊起來呀？
「要不……我請你吃點心。」又羞又奇之下，小女孩的口氣便陡然軟了下來，
這小姑娘雖生在富貴人家，卻自小便離了家。雖常年所在的師門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可平日裏也都是過着粗茶淡飯的生活，糕點小吃等零嘴兒除了這次回家吃了個飽之外，平日裏是絕對無緣見到的。故而在她心中，請人吃點心已是表現出極大的誠意了。
而王遙卻絲毫沒有體會到在面前這個小女孩的誠意，不過，就算體會到了，他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學習武功的機會，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想得倒美，不行。」
小女孩見這沒良心的傢伙把自己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心裏又氣又惱，黛眉一揚，眼看着就要翻臉，可眼神兒剛移到王遙身上，心裏卻莫名其妙的又是一跳，眼波不由自主的再次飄了開去，口氣愈發軟了：「什麼想得美想得丑的，那……那你要怎麼樣？」
此刻，幾縷光滑烏黑的發綹柔順的垂到了她吹彈可破的臉頰邊，略略的隨風輕揚。潔白的貝齒輕咬着線條柔美的嫣紅色下唇，只見微黯的黃昏中，這小姑娘的小臉兒染著一抹潮紅，真是美煞俏煞。
王遙不禁也有點看得呆了，愣愣的問道：「先不說那個了。喂，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原本這有宋一代，男女禮教大防比起唐朝來說，森嚴了許多。而少女的閨名也不能輕易許人，可此刻這小姑娘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怦怦亂跳，越來越快，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哪還想得了那麼多，迷迷糊糊的就回答道：「我叫高瀟月，你……你呢？」
原來這小女孩正是高翼的獨女，高瀟月。雖說適才她嚇唬王遙說她母親厲害，可事實上她的生母在她三歲那年便已辭世。接着她便被一個武林高人收作弟子，從此長年累月的都在師門之中習武，這次也只是數年來第一次回家看望父親罷了。
她自小離家，也無爹娘管教，固然她師父生性嚴厲，可畢竟也不能面面俱到。再加上她那師門在江湖上聲名顯赫，所以雖說她年紀尚幼，可人人見了她也是恭謹有加。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性子。而那些野種之類的粗話，便是她偷偷從到她師門做客的江湖漢子的嘴裏學來的。
這次回家后，高翼見她如此頑皮，也是無可奈何，只好由得她去。再加上她此時已是身懷不俗武藝，在高翼府中數十口人裏邊兒可稱得上是無人能敵，於是乎，這些時日裏真是折騰得高家闔府上下，不堪其擾，叫苦連天。
而適才上茶的那個丫鬟小蠻，之所以在他們之間挑撥是非，也是見王遙與她年紀相當，便想讓他當個替死鬼，陪着這位小祖宗玩耍，以還闔府上下一個安寧。
而現在看來，她這主意無疑是成功了一半了。
「我？我叫王遙。」
一邊回答，王遙的眼睛一邊上上下下的在高瀟月身下逡巡著。可惜啊可惜，還是太小了啊！看這樣子可能才不過十二三歲吧，可惜自己不是蘿莉控，不然，嘖嘖，這小丫頭絕對死定了。
而高瀟月此刻只覺得王遙的眼睛便像一把把利刃，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灼熱起來。自己這是怎麼回事？身上怎麼這麼燙？難不成病了么？
高瀟月越想越是忐忑不安，嗯，對，我肯定是病了，這裏……這裏的風這麼大，我肯定是受涼了。看來，我……我還是先趕緊回房裏去避避罷，明天再找這個小道士算帳！師父不是說過么？好漢不吃眼前虧，闖江湖的時候一定要多動動腦子！
打定了走人的心思，高瀟月紅著臉蛋兒，也不看王遙，哼哼唧唧的說了一聲：「我走了，你……明天再來找你算帳！」而後，便微舉皓臂，輕輕跺了跺玉足。旋即只見清風拂過，一陣衣袂聲響起，她的身形便倏地出了亭子，再一眨眼，白如潔蓮的裙擺就已到了那屋檐下的青石行廊之上。
等到王遙反應過來，想要叫住她的時候，高瀟月那窈窕的嬌小身影已消失在了長廊的拐角處，只餘下腰間玉佩相擊的清鳴聲還叮叮咚咚的在園內迴響了。
她這兔起鵠落的幾下，委實是迅疾絕倫，神出鬼沒得很，只是……那跑得飛快的背影，卻未免有幾分倉惶了。
「咦，話還沒說完，這丫頭怎麼就就跑了？弱柳步，這便叫做弱柳步？真是跑得好快啊。」王遙對高瀟月的心思一無所覺，只是瞪大了眼睛，一臉憧憬，「好傢夥，若是我也來這麼一下，豈不是爽死了？不行，一定得想個辦法學到手不可！乾脆現在就……嗯，好冷，現在還是先去找人把衣服換了。明天再去尋這丫頭說事兒。」
想罷，王遙便又順着來路，快步向方才出來的大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