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是人還是鬼

第二十八章 是人還是鬼

「我給你們收拾了倆間房,累了先去睡吧。『』文桂子說的不動聲色:「小姑娘,我帶你看房間。『』

文桂子儘管心裡討厭這孩子,但當他面不會表現。她清楚,自家孩子吃軟不吃硬。

小房間很乾凈,天藍色的碎花牆紙清新樸素,桌上還插一束雛菊。也許,老人就喜歡這種田園風。徐庭意想道。

「阿正不在」文桂子帶上門,開門見山:「我們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不喜歡你。聽我一句勸,你們不合適,你還是趁早離開他。我是見過世面的人,你這樣的女孩見多了,為了飛上枝頭,不擇手段!最後還是竹籃打水?『』

庭意沉默半晌,沉吟道:「奶奶,我知道您疼愛您的孫子。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您,喜歡他,至少我肯定跟你說,我不會。」

「這是第二次有人警告我遠離他,在您之前,那個人用性命恐嚇我……『』她用手輕觸傷口,突突作痛:「是!他很好,很優秀!他的起點可能是多數人,奮鬥也達不到的上限。像我這樣人,相貌和家庭都不入您眼。難道就該看作飛上枝頭?就該沒廉恥心?就該乞求他的愛嗎?所以您不必擔心,我和他不可能!您看,像我這樣人,不是把自家性命看的最重?『』

像積壓很久委屈找到出口,沒料到自己失態,她深吸一口氣。

文桂子目瞪口呆,半天沒說話,指著她:「你……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說完重重帶上門。

其實庭意並不恨文桂子,她能理解一個老人的心。只是那些話,如導火索點燃積壓以久的情緒。她有些後悔。

她躺在床上,睡的迷糊。涼意侵襲,微睜眼,大驚。床沿背坐一女人,黑髮紅裙。凄冷月光下,女人一動不動。

庭意冷汗直流,嚇縮到床頭。女人像覺察,緩緩轉過後背,黑麻發,慘白半張臉……

她退到床邊,身體抖得篩子般,不受控制。

那女人慢慢轉過後背,黑髮擋住大半臉,蒼白透明。目光陰深瘮人,直勾勾盯著庭意,看穿她的五臟六腑。

她大呼,張嘴卻被淹沒,細如蚊子:「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走開!」

那女人置若罔聞,木偶人般僵硬,一步步逼近……

再睜眼,屋裡空蕩蕩,還是凄慘的月光。彷彿只是夢,可怎如此真實?

黑夜的危險在於此,藏污納垢,又不著痕迹。

就像現在,庭意疑心那女人藏在角落,悄無聲息如之前。

她赤腳踩在地上,至少一絲涼意清醒入骨。

『』夢中夢『』,她也有過。一個朋友,建築專業,思維縝密,說曾經歷七重夢境。連環套,一扣接一扣,彷彿沉入泥沼,越掙扎,陷越深。

她害怕,當下發生又是夢?還是夢醒,那個鬼女人還在……

她慌張跑出,也不知為什麼,受了指引般奔向他的房間。要怎麼解釋,可能出於本能。就像一個人遇到危險,會條件反射逃跑,把自己藏匿於心理上最安全的地方。

門沒鎖,一按就開。

他也一驚,幾乎同時,如彈簧從床上起身。見是她,才慢慢靠在床頭,嗓音還帶著困意,有些慵懶:「大晚上不睡覺,怎麼了?『』

「我……」她有些難啟齒,覺的自己怎麼好意思,大晚上跑到一男人房間,意思不言而喻。

真是嚇傻了,她想一頭撞在牆上,再害怕也不能……

「我想……去廁所」她飛快的說:「可是不知道在哪。」

他穿著大T恤,一條短褲,月光下整個人也柔和許多。

他起身,帶她走到屋外,走了幾步,他對她說:「你去吧,我在外面。『』

鄉下的夜晚,黑的沉寂,間有凄厲的鳥鳴劃過,杜鵑啼血也不為過。

他手裡夾著煙,凝望郊外的月,比城裡大且圓,彷彿把整個人要吸走。

她出來,站在他身旁,彼此無言,只對寂寥的月。良久,他說:「回去吧。」

他和她告別,她湧上莫名恐慌和無助:「我能留下來嗎?」那個房間,她不願再踏足。

堂屋回蕩鐘錶穩健敲打聲,他有一瞬沉默,她急忙說:「我不會吵你,真的……我只是害怕。」

他自小有起床氣,剛醒時陰沉臉,也不說話,這時最好別惹他。更別提,沒睡好,暴躁佞執。

她親眼所見,新來的保姆,不明情況,被他氣哭。那時候才七歲,就將少爺的矜貴發揮淋漓盡致。

半夜把他叫醒,已是以前不敢想。更何況還提出這樣要求。

就在以為被拒絕,他牽起她的手,骨架分明卻異常溫暖。

「害怕什麼?」他問道,「我記得你小時膽子挺大,廢棄房子也敢闖。現在倒怕了?」

『』我說正經的。真的!『』她面容認真,『』我一醒,見一紅裙女人坐在床前,披頭散髮。她還盯著我看……嚇死人!你肯定說我在做夢,可感覺太真實。」

「身臨其境?」他笑道:「哪個在夢裡的人,會說經歷的是假像……不過,我聽一朋友說,這也和人的自身條件有關。若一個人的感官敏銳,夢境真實度成正比。」

會是假的?她倒希望噩夢一場,但從沒如此真實,至少以前夢裡,她還有意識,因為知道是噩夢,所以不必害怕。

他明早還要開會,已困極,只說:「睡吧,明天得早起回市裡。」

他躺在床一側,背對她。

慶幸他困了,這樣不至於尷尬。

見他如此坦蕩,之前顧慮打消。之前她一直糾結,要不要說,可是三更半夜,提出這樣要求,他會怎麼想?

可能他太累了,她望著他的側臉,面容靜謐,呼吸平穩,就這樣暴露在她面前。

心裡像水草拂過般柔軟,她知道,當一個人對你沒有防備心,才會在你面前睡著。

若打地鋪,只會把他驚醒。輕輕窩在床另一側,只佔很小部分。

她甚至不敢扯過僅有一條被子。秋夜溫度低,她蜷縮一團。想著不多時,天亮就好了,至少不用在那屋擔驚受怕。

這一晚,她睡的極安穩,沒有紅衣女子的糾纏。

蔥蘢的長廊,滿目青翠,紫藤瀑布直瀉而下,陽光下燦爛奪目。倆邊則是大片薔薇,有的一枝擁擠三五朵。

五月的海風,溫暖柔和。

她慢慢走著,旁邊是他,面容不清,這條長廊似乎沒有盡頭,一頭連接遙遠的過去,一頭通往未來,遙不可見……在那一刻,她倒希望時光靜止,就這樣走下去……

溫暖,柔和,一夜好眠。

睜開眼,她和他面對面,距離很近。晨光熹微,甚至數清他眼上的睫毛。

不知,什麼時候,他給她蓋的被子,然後他的手包住她的。

不需語言,動作往往直接,心裡一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大抵如此。

她抽出手,他一向警醒,突兀醒來。

她的慌亂,尷尬落入他眼裡。而他所渴望,所要的也是她覺的害羞的東西。

他眯起眼睛,帶著醒后一絲性感:「早安——」

語言,環境上錯位,給她一種錯覺,彷彿她是他的愛人,和世間所有普通情侶無異,晨起的早安……這也許是之前她朦朧嚮往。

但現在對此卻不寄予希望。無望的人和物,只是生命的過客,留不住就隨風而逝。

回憶所以為回憶,重拾也拼湊不如以前。留在過去,也是美好。

他已起身,在洗手間換好衣服,恢復之前:「我在外面等你。」

被子,包括她,帶著他的氣息,幽幽然沁入她的心。

堂屋一張木桌,擺著幾樣鹹菜,白粥香氣撲鼻。

若說之前文桂子不喜歡她,出於孫兒面子,也不表現。

早晨自她出來,文桂子就直接陰沉臉。她想,老人應是知道昨晚的事。

氣氛壓抑,這頓早餐格外漫長,文桂子給她盛滿滿一碗粥,她忙阻攔:「奶奶,我吃不了這麼多。」

「怎麼?嫌我這個鄉下老太太,做的飯不幹凈?唉,也難怪你看不上,城裡的姑娘就是講究點,不像我這個老太太……」

「不是的,奶奶,我真的吃不下。不是您的問題,我早上胃口不好。『』她忙解釋。

「哦,姑娘的胃口不好?」老人作大悟:「你們這些年輕孩子,都不注意身體!哎,我就說現在孩子,天天不要命工作,把身體也搞垮了,不是這出問題,就是那問題。對了,姑娘你認不認識阿正的女朋友?是個大明星,那孩子長得挺討喜,叫什麼來著?」

「喬柔熙——認識她,之前我們是校友」答的自然。

「那真的太好了!既然你們認識,我想……」老人慾言又止。

她這才意識老人厲害。能覺察到對自己的厭惡,所以老人一直在語言上壓制自己,且毫無破綻。

庭意性子說的好聽,是不爭,說的不好,是懦弱。對於老人刁難,她一直置若惘聞。尤其像文桂子這樣的美人,老去更惶恐,所以也古怪。

「奶奶,您想說什麼?」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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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你一世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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