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梅城桓蹙眉,一手撫著乾淨的下顎,回想幾天前,他在客棧的房間內洗浴,幾名黑衣人破窗而入,他一人難敵數手,才中了其中一人的暗器,接下來,他的人雖衝進來護衛,但黑衣人人數之多,他只能在自己人的掩護下匆促穿衣,帶着眾人一路破敵,那群人數量太多、功夫極高,他太小看宮中那個女人,竟然有這麼一幫黑衣人替她賣命,要他如何安心?!

鄧風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只能猜着說:「爺凈身、洗臉跟刮鬍子的事,都是我親自侍候的,爺的衣物也是段宇跟兩個兄弟洗滌晾曬,就跟在軍中一樣,對了,考量咱們人數眾多,吃食也都是咱們自己人外出購買,沒麻煩到傅家人。」

梅城桓點點頭,靠坐在床榻上,忍着胸口隱隱抽痛的不適,再看着眾人道:「確定『沒有人』跟上來?」

「沒有,這幾天一再確認過了。」段宇這幾日都帶了人外出潛伏查看,並未見到任何可疑人物。

「爺究竟是在何時中暗器受傷的?!我們這些屬下實在太沒用了。」鄧風問出眾人心裏的疑問,也說出心中的愧疚。

梅城桓將當時的情況大略說了,「怪不得你們,我是在跟對方近身打鬥時被射中的,傷口不見血,刀片又小,你們衝進房時,只有拚命的份兒,分心注意就是死,」他沉沉的吸口長氣,「這一連打了幾天,現下就算解決了那幫黑衣人,我們也不能在此久待。」梅城桓擔心皇宮有人趁機作亂。

「可是傅姑娘說,爺的傷勢至少要等到胸口的外傷癒合了才能行遠路,而且,要拔除在爺體內的毒更得夜夜針灸,時間須半年。」鄧風說。

梅城桓低頭看着赤裸的上半身,胸口上纏着布條外,蛛網狀的幾條黑紫線在胸膛上仍清楚可見。

「傅姑娘說的是真的,爺這毒,伯彥都跟我們大家解釋過了,他在太醫院的病歷上看過。」段宇將潘伯彥要他在主子醒來后,仔細與主子說明其毒的潛伏及發作情形,要主子千萬別輕忽,然後又說着,「伯彥還說,傅大夫能藉由把脈就看出爺身上中這奇毒,實在很不可思議,但更令他汗顏的是傅姑娘,小小年紀,那一手神乎其技的針灸術,不是伯彥誇大,就怕皇宮裏的太醫也無人能與之相比。」

這話的弦外之音是,主子得控制暴躁脾氣,不然,這對醫術出色的父女極可能會拒絕診治呢。

梅城桓腦海里浮現傅雨柔那張像朵蓮花般沉靜的美麗臉龐,還有那突如其來的嫣然一笑,在他暴怒的當下,就連男人都嚇到噤聲,她的膽識倒真不小!

鄧風用力點頭,「是啊,那娘兒們長得美不說,那一手沉定扎針的好功夫,甭說伯彥看得羞愧,連我這老粗都嘆為觀止,總以為她是仙女下凡來救爺的,唉,可惜了,這麼早就成了帶個拖油瓶的小寡婦。」

還真是可惜了!梅城桓莫名的也替她感慨起來,只是,正想開口問潘伯彥怎麼不在屋裏時,敲門聲陡起。

傅雨柔開門走進來,她身後的胖丫鬟還端了一碗湯藥,見所有人看向她跟主子,手上拿的葯碗抖抖抖的看起來就要打翻了,鄧風連忙上前接過手。

傅雨柔看着氣色好了不少的「爺」,一張稜角分明的俊顏,黑眸蘊藏着冷冽,他薄唇輕抿,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懾人的氣勢,她爹說了,這個男人絕對是個大麻煩,她要能讓他早點離開仁醫堂就讓他離開,但他反覆發燒昏迷近七日,怎麼讓他走?

「爺總算是醒了,把葯喝了吧。」她說。

梅城桓蹙眉,對她不甚友善的口吻感到不悅。

他將略顯苦澀的湯藥喝下后,將湯碗遞給鄧風,再看着她,她也不說話,只是坐在床榻上,打開藥箱,拿了一把剪刀剪斷環胸的紗布,將紗布放到一旁的銅盆內后,準備替他換藥。

「傷口癒合需多久?」他問。

「至少要一個月。」她邊說邊打量他的傷口,抹上藥后,她跪坐在床榻上方,傾身將手上的布條在他的胸口間來回纏繞,這個動作她勢必得靠他靠得極近。

梅城桓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兒,有教養的閨秀,就算是寡婦,如此不避嫌的幾乎貼身了,也該會不自在,但她臉上竟然不見半點的害羞靦腆。

「傅姑娘常幫赤裸男子近身醫治?傅大夫又怎會允許,還是醫者眼中,沒有男女之分?」他純粹是好奇。

她爹當然不允許,但能怎麼辦?拜這個男人之賜,她爹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神情平靜的繼續手上的工作。

不過,梅城桓一問出口,倒是注意到其他人表情怪異,鄧風先是尷尬的看了傅雨柔一眼,再看着主子道:「爺啊,其實,在爺第一晚發燒昏迷時,是傅大夫來替爺換藥的,可是,爺可能傷口痛,加上毒發時熱時冷,神智不清,就、就—」

「吞吞吐吐的什麼樣子!」他受不了的一吼,再度扯動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而且,他咬牙看着仍在替他纏紗布的美人兒,是他的錯覺嗎?怎麼布條好像纏得更緊了?

「爺揍了傅大夫肚子一拳,第二天,就換傅姑娘來了,但她要我幫忙纏紗布,但纏的鬆緊不對,爺躺下后呼吸困難,所以,還是麻煩傅姑娘重纏,接下來,就傅姑娘自己來了……」鄧風愈說頭垂得愈低,粗獷的臉也難得泛紅,糗啊,看似簡單的事,他一個大男人竟做不來。

梅城桓頓時有些困窘,他看著錶情沉靜的傅雨柔,她正在將布條綁結,難怪,她口氣如此不善,但他的目光再看了看,問:「潘伯彥呢?」

眾人都知道爺在想什麼?潘伯彥也是大夫,沒理由這種事他做不來。

「傅大夫被爺揍那一拳,身體不適,只能在床上養著,所以,潘伯彥只能以傅大夫來訪遠親的名義,湊巧遇到傅大夫身體欠安,義不容辭的幫忙坐鎮看病,這時候,可能還在看病走不開。」段宇也對傅家父女感到抱歉。

梅城桓直覺的看向傅雨柔。

「南城的百姓並不是很習慣讓女大夫看病。」段宇跟在主子身邊多年,自然清楚主子心中所想。

傅雨柔將布條放回藥箱內,這個爺真的很看不起女人,讓女人醫治很丟臉?!傅雨柔沒說話,但心裏嘀咕著,她還巴不得這群人早早離開!

她下了榻,沉靜的看着他,「晚上再扎針。」

她轉身就要走人。

「你爹的事,我很抱歉,這樣吧,用最好的藥材讓你爹的傷快一點好,當然,錢不是問題,」梅城桓頓了一下,「還有你,就守在我身邊,專心照顧我的傷,能早幾日讓傷口癒合就是幾日,爺重重有賞。」

她回過身來,眨著一雙秋水美眸,直勾勾的看着這張俊美的面孔。

每個人,包括梅城桓都認為她想提出什麼條件,沒想到,等了半晌,她才慢條斯理的開口,「爺真是財大氣粗,但這世上,錢並非萬能。」

梅城桓黑眸倏地一眯,咬牙低咆,「爺還有很多事要做,就是沒空在這養傷,錢非萬能,但沒錢萬萬不能,你就直接開個價,別煞有其事的假裝清高!」

這一怒,胸口的傷拉扯又疼,「呼呼呼……」他喘著氣兒,神色陰鷙的瞠視着她。

見他眼睛都要噴出火來,鄧風及其他人都不敢出聲,中玉臉色發白,眼眶已泛淚光,身子拚命抖抖抖。

但她膽大包天的主子只是微微蹙著柳眉,一雙沉靜明眸還是直視着榻上臉都氣到半黑的男子,嗚嗚嗚……主子一定又神遊了,怎麼自己就學不來這門功夫啊。

時間緩緩流逝,梅城桓咬緊牙關,忍着、忍着、再忍着,等着她開出價碼。

終於,她不疾不徐的開口,「爺若沒空養傷,現在就可以走人,醫藥費算至今日,包括住宿,就五十兩吧。」

鄧風等人瞠大了眼,這、這是他家爺要聽的話嗎?她沒看到他家爺黑眸里的怒焰燒得有多麼旺,那張俊臉扭曲到想殺人了?她到底是眼睛不好,耳朵不好,還是腦袋不好?!

梅城桓額上青筋一抽,怒不可遏的將一旁圓桌上的葯碗打落地上,「砰」地一聲,大掌往桌上一拍,堅硬的木桌頓時碎裂落地,他的俊臉忽紅忽黑,狂怒出聲,「你以為爺愛留在這裏?要不是這該死的傷,爺早就離開了!噗—」他氣血翻騰的噴出一口血箭。

「爺!」鄧風等人臉色一變,急急衝上前。

梅城桓不僅吐血,身上才纏好的白布又見朵朵血花,這兩日胸膛上緩滯不動的紫黑線,也因他動了內力,加速毒發,竟又開始蔓延。

「呼呼呼……」他痛得臉色慘白,仍惡狠狠的瞪着一張貌如天仙的臉上波瀾不興的傅雨柔,其他人也不悅的瞪向她。

中玉已嚇到腿軟,跌坐地上,沒想到,她的主子還有空注意到她,「怎麼站着也會跌倒?都幾歲人了。」她溫柔的彎身將中玉扶起身來。

嗚嗚嗚……中玉好想走人,可是她雙腿打顫發軟,「小、小姐……他—那個爺……你看看他嘛。」所有人都兇巴巴的瞪着自己,她不想當眾矢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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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房中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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