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千面一心的夢

「千面一心，千面一心，姑姑，姑姑，你們快走」！很遠，便聽到影澀六神急匆匆的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咆哮！

千面一心好奇的跑出來迎接影澀六神，滿心疑慮的望着這個生平最好的朋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影澀六神大刀闊斧的衝進千面一族的族府之中，不由分說的焦急的扯著千面一心和影澀紅楓的衣服，匆忙的朝外面趕去！

「影澀六神，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影澀紅楓拉住影澀六神的手，心中有一陣莫名的不安。對於這種不安，影澀紅楓不敢承認，卻又要急切的確認！

「你們......你們危險」！影澀六神吞吐的堅定道！

吞吐，是因為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竟然要做這樣的事情，堅定是因為事態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影澀紅楓克制着自己心中的焦急，撫慰著影澀六神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

心神不安的影澀六神終於安定了下來，一路狂奔和焦急讓他心神疲憊，氣喘吁吁，此時，他只能雙手插著腰穩住自己，向著姑姑影澀紅楓一五一十的回憶著當時自己看到的場景：

幽冥洞內，陰氣重重！身在其中讓人有一種身在蛇窟的陰森和恐懼！偷偷站在洞口的影澀六神被其中凝重的氣氛壓抑的快要窒息！

洞中最為高高在上的顯耀的地方，赫然坐着霸氣橫生的影澀一刀。他居高臨下，威風凜凜，時時刻刻的掌握著玩弄著別人的命運！而在他的左側，黑衣披風之下，佝僂著一個面目全非的身軀——鬼醫！而在右邊，俏挺挺的站立着一個風韻十足女子——風韻莜聽！

幽冥洞府最為卑微的地方，半跪着一個人，正是千面無心！

「千面無心參見少主人」！

「少主人」？風韻莜聽挑剔而藐視道：「為什麼還是少主人，難道在你的心中，主人就一直是少主人嗎」？

「這......」千面無心心中一陣恐慌，恭敬懺悔道：「千面無心參見主人」！

「你找主人有什麼事情」！風韻莜聽愛答不理的撥弄著自己的手指頭，不屑的說道。

「找主人兌現十年前的承諾」！

「十年前的承諾」？風韻莜聽好奇的專註起來，「什麼十年前的承諾」！

「當年，主人以妹妹相要挾，意在困住千面無心！又生怕千面無心不信守諾言，便強迫在下服下藥物，並要求在下十年如一日的唯命是從！千面無心殫精竭慮，為主分憂，十年以來，未曾有一日鬆懈！而且，而且影澀白斬主人......」，千面無心慚愧的垂下頭！

「住口」，風韻莜聽打住千面無心的話，警告道：「影澀白斬主人年事已高，一切都合情合理」！

「既然千面無心信守了諾言，煩請主人信守當年的承諾」！

「怎麼，想要背棄主人」！風韻莜聽不懷好氣道。

「不敢，只是，主人當年承諾過，十年之約之後，將要承諾在下和家人的自由」！

「大膽......」！

風韻莜聽正要說話，影澀一刀一個手勢，打住了風韻莜聽的說話！

「我答應過你，給你解藥！鬼醫，給解藥」！

鬼醫將一個青色藥瓶丟向千面無心！

「服下它」！

千面無心滿懷期待的正要一口灌下，突然停止住，問道：「這是一個人還是三個人的」！

「這是你們全族人的」！

「全族人的」，千面無心心中一振，沒想到他竟然把控了千面一族全族的人！他從青色藥瓶之中拿出一粒，放進自己的嘴中，滿懷欣喜的謝道：「多謝主人信守十年之約」！

「我當然信守十年之約，只是，我想你的心中十分的明白！不是朋友就是敵人！既然你不願意做我影澀一刀的朋友，那就是影澀一刀的敵人，順便告訴你一句，十年之前，我根本沒有對你下什麼葯，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解藥！而現在你吃的，是不論你變成任何人我們都能找到的藥物」！

「你......」千面無心雙眼怔怔！良久，釋懷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馬兒上不了戰場，當驢子不能拉磨，留給他們的命運將只有油鍋」！

「哈哈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精闢，我影澀一刀生平的願望就是手執刀柄，宰割天下！放心吧，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今天剛好是第十年，我保你平安！明天才是十年承諾之後的第一天，你有的是時間」！

「......」！千面無心口吶無言的望着自稱守信的影澀一刀！

影澀六神講完話之後，心中滿是自責慚愧！用一種乞求原諒的眼神望着千面一心和姑姑影澀紅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影澀紅楓一遍比一遍更加哀傷絕望的念著這一句話！

「母親」！千面一心攙著搖搖晃晃的母親！良久，影澀紅楓突然剛勁利索的站起，抓住影澀六神道：「那，那千面無心叔叔現在何處」！

「千面叔叔生怕連累你倆，所以......所以......」！

影澀紅楓眼角即刻兩滴淚滾燙而下！怔怔的猶豫了片刻，然後推著影澀六神和千面一心道：「快點走，走，千面一心，幻化成影澀六神的樣子，快點逃，逃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在踏足西疆半步，快，快」！

千面一心當下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魚肉的命運正在悄悄的降臨。千面一心跟着影澀六神，拚命地跑呀跑，跑着跑着，自己的心總是被一種斬不斷的東西牽絆著，跑的越遠，這種力量越是糾纏！千面一心終於知道自己割捨不下這種情感，終於，驟然停住腳步，返身朝回奔去！

只見，千面一族的族府之中，火光耀天！影澀紅楓抱着自己的心愛的千面無心，躺在千面一族族府的大火正中！仰天長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火光耀天，像一條巨龍一般，吞噬著千面一族的族府盤旋而上！

「父親，母親......」！千面一心不顧一切的朝着火中奔跑呼喚！

恰在此時，後方一隻手，一把封住千面一心的口！

千面一心掙脫著抓住此人的手指，嘴中不停的哀求着，呼喚著：「父親母親」！

封住千面一心之口的那個人，轉身前面，用鋒刃一樣的眼神望着千面一心，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的呼喊，將給你帶來死亡，死亡的，還有你父親和母親的希望」！

「父親，母親」！千面一心一口咬住那人的手指頭，不顧一切的掙脫開來，朝着火海奔騰而去！熊熊的大火，從千面一心的腿部盤旋而上，一種灼人的疼痛絞殺着千面一心的腿部！

「父親，母親」！千面一心從夢中驚呼而起，拍打着自己的雙腿，彷彿夢中的火已經燒到現實中自己的腿一般，朝着床的一頭驚恐而起，啪，頭撞在牆面上，一陣rela的疼痛！

千面一心驚恐不安的坐了起來，蜷縮床角，抱着枕頭，環顧左右，像一隻受驚的鳥，知道危險，卻不知危險在哪裏，只能怯生生的四下里警惕！良久，良久，才想起，現在自己很安全！

放下枕頭，千面一心靜坐了下來，摸著頭頂rela的痛，不由得又陷入一陣對往昔的回憶！

啪！一個犀利迅疾的巴掌打在千面一心的頭頂！登時，一陣rela的痛燃燒在手掌和頭頂接觸的地方！

「忘掉自己」！聲音像巴掌一樣短促有力。

「父親」！千面一心疑惑、委屈、討擾的望着父親千面無心！

啪！又是一個巴掌，更加犀利而迅疾！一股更加rela刺痛的痛楚燃燒在千面一心的頭頂！

雖然一巴掌比一巴掌更加的堅硬！可是，堅硬的背後包着一份無可奈何和一份柔軟的疼惜！

「父親，不要再打了，每一次打在我的頭上，也打在你的心上，這又何必呢」！

千面一心的父親怔了一下，一把將自己的孩子摟在懷中！孩子的理解像是一股暖流，將一顆偽裝起來的堅硬而冰冷的心冰釋消融！他好想就這樣一直抱着自己的孩子，好想就這樣一直抱着，用自己愛包裹起自己的孩子！可是，可是......千面無心還是一把推開自己的孩子，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理解自己，但絕對不是這樣膚淺的理解，而是更加深徹的理解！

啪！又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千面一心的頭頂，威嚴道：「忘掉自己」！

「父親，我已經忘掉自己了」！

「既然已經忘掉了自己，怎麼還認得出我就是你父親！怎麼還認得出我就是你父親！怎麼還認得出我就是你父親......」！每一句『怎麼還認得出我就是你父親』，都伴隨着重重的一把巴掌！

繼而，千面一心的父親恨鐵不成鋼道：「你是千面一族的人，千面一族的人，不能有自己！不能有！只有忘掉自己，才能隨心所欲的幻化成任何你想要成為的人」！千面無心講到這裏的時候，不由得一片凄楚，充滿了無限的自責......

「我能忘掉我自己，可是我忘不掉你」！

「那是你還沒有將自己忘乾淨！你要將自己忘乾淨，這樣才能行雲流水的成為任何一個人，只有這樣，即便是再慧眼名目的人，也難以洞察出你的真實身份」！

「要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自己，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這是需要一生的努力和修鍊，更何況成為一個完全忘卻自己的人」！

小孩不經意的智慧讓千面無心慚愧的低下了頭！

千面一心乘勝追擊，繼續道：「努力的成為自己才是一個人終生的修為！這才是生命的真正的意義」！

「閉嘴」！千面無心如同雷霆暴怒！用一種質疑而挑釁的聲音道：「小屁孩，竟然胡言亂語」！

「這是大名鼎鼎的千葉星光對自己的孫子千葉勁風講的話」！

對於孩子這樣的頂撞和回擊，千面無心無從回擊，他除了慚愧就是慚愧，而且慚愧的無地自容！自己何嘗不明白這樣的道理，可是，命運，命運，給千面一族的啟示只有一件：忘記自己，或者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我們的命運之中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成為一個真正忘卻自己的人，一條就是成為一個模稜兩可的人！忘卻自己的人不一定能找回自己，但是，模稜兩可的人，要麼被敵人殺死，要麼，被主人殺死」！千面無心自言自語道！

「父親你說什麼呢」！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千面無心停住了，知道這樣會為惹來禍亂！

「母親」！一句熱情洋溢的呼喚，登時之間，父子之間對峙的冰冷凝滯的空氣登時惠風和暢！就連千面無心的心也登時豁然開朗！

「母親，父親讓我忘了他，忘了你」！千面一心用一種告狀伸冤的眼神等待着母親為自己做主！母親會心一笑，一雙溫暖的手，捧起千面一心的臉，額頭和鼻尖深情關愛的觸在千面無心的額頭和鼻尖！一陣暖流，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將千面一心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滿全部消融，消融的沒有一絲的雜質！

「去玩吧，你好久都沒有自由的玩耍了」！母親說這一句話時，可以的將自己兩個字咬的特別重，將話講完時，臉上暈過一絲淡淡的哀愁！

「嗯」！玩耍，是孩子的天性，千面一心像是脫韁的馬兒，無拘無束，朝着廣袤的天空，擁抱而出！

可是，那種高興就那麼一瞬間，心中便陷入一陣擔憂！千面一心雖然年幼無知，可是，對於母親的愛，敏感非常！母親的愛，一直都如同溫泉一樣，一直都是那樣的溫暖和純凈，從來沒有一絲的瑕疵！這一次，母親對自己說去玩吧的時候，說完之後，臉上暈過一絲哀愁，母親的愛，為什們會有哀愁！

千面一心驟然反身，一探究竟！

屋檐紅楓，絢爛如霞！銀案白盞，淡雅如禪！

千面一心的父親和母親，一張案幾，鋪在屋檐旁的一株紅楓之下！裊裊茶香，杯中悠然而出，溫和淡雅！

「自由，剛才對孩子講自由的時候，你的心也顫抖了吧」！父親望着母親時，眼睛中，暖暖的，全是愛！

「我們不能將命運的枷鎖套在孩子的身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有什麼辦法，影澀白斬閉關，我們的命運如同塵埃浮海」！

「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千面無心溫暖的手撫上妻子的臉上，自己的心也不由得隨着妻子的心顫抖起來！在他的心中只有愛，沒有連累，沒有連累！

「千面無心」！說道自己丈夫的名字，妻子不由得驕傲的笑了笑！這是一個自己崇拜和愛的名字！「兩代千面一族的族長澆灌出來的千面一族的最傑出的人物，第一個能夠千面幻化，成為任何人的人，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辨別的出」！講到這裏，妻子的心不由得快樂着傷心，傷心着快樂，「那個時候，你熱愛自由，有着自己的追求！你可以在任何時候，離開這裏，去一個沒有約束的地方！在那個地方，不用偽裝成別人的臉龐！成為自己，你可以成為一個完整而灑脫的自己！可是，為了我，你卻.......」影澀紅楓不由得哽咽了一下，心中還是無比的快樂，快樂的沉浸，「哥哥影澀一刀為了利用你，更害怕千面一族來無影去無蹤的能力，以我為威脅！逼迫你吃下鬼醫研製的葯！千面無心，一個可以無聲無息的幻化成任何人的男人，一個幻化成任何男人都無人能夠識破的人，現在，卻被影澀一刀用藥物控制！是我害了你，害的你這樣一個自由如風一樣的男人脖子上，雙上了一條鏈子」！

千面無心深情地撫摸著妻子的臉，那是一張怎麼愛也愛不完的臉，溫情道：「沒有任何鏈子拴住我的脖頸，只是，像風一樣流浪久了，才發現，你，才是我的歸宿」！

影澀紅楓幸福的淚花倏然流淌綻放！深深的，深深的擁抱着自己的丈夫！

「我想......」？

「想什麼」！千面無心眼睛裏的柔情像是春風一樣，總是能讓自己的影澀紅楓的心中滋生出幸福的春芽！

「我想無論如何，不能讓我們的孩子重複你的生活！千葉星光大師說的對，生活的最終極的意義，就是努力的做好自己，努力的做一個完整而完善的自己」！

「你捨得離開孩子」！

「捨不得，但是他不應該重複父親的苦！應該同時享有愛情和自由」！

「愛情和自由，談何容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我們的命運全部的掌控在鬼醫的手中！鬼醫無心無意，只是一切唯影澀一刀唯命是從！他是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千面一心獲得自由的！千面一族的能力能夠讓影澀一刀霸業得逞」！

「我想我們進行一番出彩的謀划，或許，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要想活着，千面一心就得掌握千面的所有技能！像我一樣出色！否則......影澀一刀是不會要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的」！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讓孩子忘掉自己」！

「為了讓他活下去，他就得忘掉自己！忘掉自己之後，還能找到自己，這樣，才能享有真正的自由」！

「忘掉自己之後，重新找到自己」！影澀紅楓用一種得到答案一樣的眼神望着千面無心！千面無心會心一笑，溫言細語道：「沒錯，我忘掉了自己，從你的身上，我找回了自己！所以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影澀紅楓轉身換姿，躺在千面無心的懷中！這裏，就是她的港灣！

『千面無心』，一個聽起來沒心沒肺的名字，但是，他不應該叫這個名字的！從始至終，他的心中都是愛着她，他所作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愛着她！這也是為什麼她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千面一心』的原因！在她的心中，他，必須是為他父親千面無心的延續！

年幼無知？不，小孩都有一顆敏感和通透的心！他聽的懂一切！只是，不能聽明白其中的嚴重性！

「哈」！躲在大樹後面的千面一心突然跳了出來，岔著誇張的步子，沖着父親和母親傻傻的笑！

母親躺在父親的懷中，看見從大樹後面跳竄出來的千面一心，一面招手，一面陶醉無比的笑！

千面一心跑向自己的父母，跳進父母的懷中，三個人其樂融融！

三個人其樂融融，千面一心想到這一幕，臉上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綻放開來，不禁張開懷抱，僵硬的，抱着空蕩蕩的空氣，幻想着，母親和父親的身影！良久，良久，千面一心才從幻想的幸福之中解脫出來！走出房門，支起銀案白盞，坐在屋檐前的紅楓樹之下，茶香裊裊！

千面族府，自己重新建造了千面族府，不是當年的歲月，卻是當年的情景！

父親和母親就偶爾這樣的，悠閑地坐在案幾之前，消遣時光！自己，偶爾的這樣的坐在案幾之前，感受失去的溫暖，感受，歲月留給自己的傷！

或許，或許案幾的對面，應該坐一個像母親一樣的人！

千面一心的心頭突然一熱，腦海中出現了若馨的身影！「若馨，朝思夜想的姑娘」！倏爾凌空一躍，衝進族府之中，一陣梳妝打扮......

突然，面對銅鏡之中的千面一心，千面一心不由得心中一顫，差一點吐出血來！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千面一心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過去：

「快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影澀六神衝進火叢之中，一把摟住千面一心的腰，抱着千面一心朝着遠離千面族府的方向奔去！千面一心一路掙扎，終於，終於安定了下來！

「你現在沒有親人了，我就是你的親人」！影澀六神拍著千面一心的肩膀，像一個大哥一樣，誠懇而肯定的說道！

千面一心默默無言！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恨我，我也恨自己！走吧，我帶你去一個靜謐的地方，在那裏，你能忘卻心中的憂傷」！

天地廣袤，千面一心卻孤獨無依，寂寥飄零的身影追隨着鬼澀六神，朝着東方漸行漸遠，拉出一道漫長漫長的影，茫茫然，消失於一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