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事並不如煙

第十二章 往事並不如煙

「起來啦!起來啦!要睡也要回家再睡呀。」

湯一品只覺得自己的臉被人拍得生疼,掙扎著睜開眼,林芳菲正笑得賊兮兮的看著自己。

「什麼時候了?」湯一品揉揉眼睛。

「慶祝會都已經結束了。我還真佩服你,跟自己心儀的大帥哥跳舞,都能跳到睡著了。看來楚崢岩應該好好的檢討一下自己的魅力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親眼所見好不好?別看你們倆一直躲在角落裡跳舞,我可是眼睛都沒眨的死盯著你們。最開始我還擔心楚崢岩不會跟你跳完整支曲子呢?後來一想是我多心了,人家是多紳士的人。

倒是你不爭氣,怎麼聊著聊著就睡著了。我看著楚崢岩把你半摟著出了宴會廳,我有點擔心,所以連忙跟了出來,你猜我看到什麼啦?」

「我不猜你也會忍不住告訴我的。」

「什麼嘛?討厭。」林芳菲撅著嘴,「我看見一出了宴會廳,楚崢岩把你把你抱了起來,公主抱耶,羨慕死我了。老實交代,你對楚崢岩下了什麼蠱?」

林芳菲撩起湯一品身上搭的衣服,「他不僅把你抱到休息室,還把衣服脫下來給你搭上。後來在休息室的門口正好跟我打了個照面,還囑咐我讓你多睡會兒,等宴會結束了再來接你回去。快跟我說說,你們跳舞的時候都聊了些什麼?」

湯一品摩挲著身上的西裝,撓著頭,表情有點愣愣的:「我記不太清楚了。」

「你呀,老毛病又犯了,一喝完酒就給我鬧失憶。」

「完了完了,不會酒後失言了吧。」

「沒有酒後失身就行。噔噔噔噔!」林芳菲從旁邊拿出一個大禮盒,「看!我連禮物都幫你領了。快點起來,我們回家拆禮物了。」

「我們?」

「當然啦,」林芳菲一臉興奮,「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楚崢岩會送出什麼禮物。一定會很有品味吧。再說,逸凡這個星期出差,你不會忍心看我獨守空閨的喔。」

回到家中,林芳菲直奔冰箱去拿啤酒和小吃。回到客廳,卻看到湯一品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發獃,茶几上擺著拆開的禮物。

「是什麼東西呀?」林芳菲興沖沖地問。

「乾隆甲戌版脂硯齋重評石頭記。」

「就是一套《紅樓夢》唄,欸,慢著,書名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你不記得了嗎?胡岩曾經要送一套同樣的書給我。」

「哦,對,可憐的炮灰。」林芳菲恍然大悟。

還是這套書,還是宣紙線裝版。當年胡岩要送給自己,自己沒有收下。

沒想到卻在事隔多年以後意外的從楚崢岩手中獲得它。

要不是芳菲在慶祝會前使了小伎倆,不知道自己還要與它緣慳一面多久。湯一品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的食指在書棱上反覆摩挲,「好多年沒有見胡岩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照理說,楚崢岩送的禮物還是很有sense的,可為什麼偏偏是這一套?搞得你還反常的傷感起來。」

「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可今天在那裡,心裡還是有點兒不舒服。何況是胡岩,從未受過任何挫折的小男生,當時的他不知道該有多難受。如今想想,也許是我做得太過分了。」

「怎麼能怪你呢?」林芳菲也坐到湯一品的身旁,攬住她單薄的肩膀,「要怪也只怪胡岩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們當時根本沒有任何交集,自己又長成那樣,任是向誰表白也是同樣結果呀。你只不過是更直接的斷絕了他的妄想。」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湯一品將林芳菲的話咀嚼了一遍,一仰脖子,把手中的啤酒喝掉半瓶,「和胡岩相比,如今我要追楚崢岩才更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其實,我和胡岩並不象你們以為的毫無交集。」

「是嗎?是嗎?」林芳菲馬上來了興緻,咬著一條魷魚絲擺出一副八卦的表情:「你小子,隱藏得夠深呀,這麼多年都沒聽你提起過。快說說,你們倆有啥不為人知的姦情。」

湯一品倚在沙發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把記憶緩緩拉回到16歲的夏天。

那年的夏天異常的炎熱,留在湯一品記憶中的是永無休止的聒噪的蟬鳴聲。剛到六月,就迎來了連續的35°以上的高溫。

好像是一個星期三,湯一品、胡岩和謝安容代表學校去秀安區參加全市高中生語文競賽。

剛出考場,就看見大太陽地里站著的胡岩快步迎過來,「出來啦,考得怎麼樣?」

湯一品看著他胖乎乎的臉龐已經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聚集的汗水沿著腦門順著臉頰流成一道小小的溝渠。想必已經在太陽底下站了不少時候了,「你出來多久了?」

「剛出來。」

哼!騙人!湯一品一向自負為快槍手,本以為自己已經交卷夠早了,沒想到還是沒他快。皺了一下鼻子,她面無表情的朝校外走去。

「哎,我們等一下謝安容吧,大家一起來的,還是一起回去比較好,從這裡回學院要坐一個多小時的車呢。」

「難道我有說不等她嗎?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的性子,不到結束鈴響她是不會交卷子的,還有半個多小時,要我陪你站在大太陽地里等嗎?給她發給簡訊,說我們在門口的肯德基等她不就行了。」

「是喔。」胡岩笑著撓撓頭,快步跟上了湯一品。

「你考得怎麼樣?」

「還行吧,正常發揮。」

可等到坐下來,兩人對了對答案,湯一品又比胡岩多錯了兩道選擇題,她懊惱的猛敲自己的腦門。

「別著急,別著急。」胡岩忙安慰她,「胡老師不是說過嗎,我雖然基礎知識略強點,可你的作文寫得好啊,會幫你拉很多分的。哪次語文考試你不是全年級第一,你就不要再擔心了。」

「那你作文寫的是誰?」

「項羽。」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湯一品吸著可樂,點點頭,「悲劇英雄,的確有許多可寫之處,至少比無賴劉邦好多了,我也挺喜歡他的。」

「那你呢?」

「嵇康。」

「很好耶,你一向構思精巧,筆觸靈動,胡老師經常讓我向你多學著點兒,可哪有那麼容易學得來?你一支筆一定寫盡嵇康的魏晉風流態度。我倒也想寫魏晉風流呢,可是文如其人,我這身軀,可怎麼個衣袂飄飄法?」胡岩毫不介意得拿自己的身材開玩笑。

湯一品見他為了開解自己不惜自嘲起身材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是我求好心切了。我爸說,要是拿一等獎,寒假就帶我去北海道滑雪。」

「那好啊,我們打賭看誰得一等獎?」

「我賭我拿。」湯一品當仁不讓。

「我也賭你拿一等獎。」然後胡岩故作思考狀,「不好,不好,那這個賭局豈不是我們倆都必贏無疑。」

湯一品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嗔了他一眼。抬頭看看門口,她又努努嘴道:「你們家小容容來了。」

吹著空調,喝著冷飲,胡岩臉上被太陽曬出的紅潮剛剛消褪,卻被湯一品一句話激得又通紅起來,他的拚命擺著雙手解釋:「沒有,沒有,我和謝安容只是普通同學,你別聽他們亂說。」

湯一品只是笑笑。

待謝安容坐下,胡岩照例殷勤地跑到櫃檯給她買來飲料,並問道:「考得怎麼樣啊?」

我考砸了!湯一品在心裡偷偷學著謝安容的口氣答道。

「我又考砸了。」果然不出所料,謝安容愁眉苦臉的說。

「沒事的,沒事的,」胡岩忙安慰道:「據我的經驗,你自己的感覺和真正的結果往往背道而馳。」

還真會說話。湯一品啜飲著可樂,心裡暗笑。

等著謝安容絮絮叨叨的拉著胡岩對完基礎知識的答案,又聽得胡岩問:「你作文寫的是誰?」

「我寫的元稹。我太喜歡他了,尤其是那三首《遣悲懷》,」謝安容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不自覺地吟了出聲:「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實在是太深情了。」

「嗤——」湯一品忍不住冷笑出聲。「寫得幾首好的悼亡詩就是深情呀,那不過是技術問題,而不一定是感情深厚。你到底了不了解元稹其人?有才而無德的人多了去了。

元稹在政治上投機鑽營也就罷了,在感情上也根本不值一提。他寫的《鶯鶯傳》中的張生據說就是以自己為原型,結局呢?並非像王實甫改編后的《西廂記》一樣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是張生的始亂終棄。

而對亡妻,他也可以一邊指天誓日要『報答平生未展眉』,另一邊卻並不妨礙他馬上再娶、納妾。

所以,陳寅恪先生曾說他:「自私自利。綜其一生行跡,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為可惡也。豈其多情哉?實多詐而已矣。」湯一品一點也不客氣,「寫他?你就期待改卷老師跟你一樣年少無知吧。」

聽完湯一品一席話,謝安容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饒是胡岩在一旁拚命給她使眼色,湯一品才閉上了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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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精逆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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