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第719章 不仁不義

719.第719章 不仁不義

白蓮教動亂的消息傳到京師已經有些時日了。

百姓們心裡有苦難言。

他們心裡感謝崇禎皇帝嗎?

說實話,是真的感謝的,因為崇禎皇帝對他們真的不錯,輕徭薄賦,以工代賑,讓他們的前一段時間,日子好過了很多。

但是這些百姓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好的皇帝,這天下反而總是太平不了呢?

闖王折騰了那麼久,總算是讓坤興公主剿滅了,這才太平了幾天。

這白蓮教又起來了,鬼知道這白蓮教平時里信的人也不多,怎麼一造反,就有那麼多人。

這下大家的日子,又沒法過了。

因為白蓮教動亂,距離京師實在太近了。

本來剛剛繁榮起來的市場,再次蕭條起來。到處都是人心惶惶,只要有點門路的,腦子靈活點的,都想盡一切辦法,都想辦法躲進城池裡,或者搬遷的遠遠的。

只不過老天爺似乎太絕情了,就算是躲進城池裡也不安全。

這支白蓮教徒,比起當初的闖王更厲害,三月二十****,這群白蓮教徒攻破了通州,通州打小官員,全部被殺。通州的財物,被搶劫一空。

然後在京師的官員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又安然撤走了。

城池裡的男女老幼,全都被裹挾為叛軍。

這對崇禎來說,簡直是一個巨大的挫折,因為通州那裡存放的是自己這一段時間辛苦積攢起來,留給坤興公主帶回來大軍的糧食。

作為平民,李貴聽到這個消息,大為感慨。通州已經算是京師了,竟然被敵人奪去了一次。那麼是不是說,京師也可能守不住了。

李家作坊,是京師南郊的一家大作坊,李貴便是這家作坊的學徒工,因為年紀小,又沒有什麼親人,所以他的日子過得不是很如意。

幸好崇禎爺下了旨意,規定像自己這樣的學徒工的最低月錢三錢銀子,這才沒有讓李貴餓死。

而李貴也很感謝崇禎爺。

只不過,這種好日子沒有過多久,他便失業了。沒錯,是失業。他本身就沒有土地,屬於流民。

是京城的大人們給自己找了份工作。生產一種可以非常明亮的鏡子,然後出口到東瀛去。

如今這戰亂突然爆發了,自己的老闆帶著銀子回南方了,跟自己一樣很多的兄弟,全都沒有了財產收入,再次成了流民。

靠少得可憐的救濟銀活著,但是崇禎爺還要跟壞人打仗,也沒有太多銀子來安置自己這樣的人了。

他每日里很是苦惱,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讓他去繼續造反,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崇禎爺是個好皇帝,自己憑什麼去造崇禎爺的反。

前些日子,來了一支馬隊,四百來人,讓他大吃一驚。

這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啊!四百人的隊伍,走起來路來,跟一塊長條一樣,每個人都穿著一樣的鎧甲,每個人都拿著一樣的武器,他們的動作都是那麼的整齊劃一。

作坊已經倒閉了,沒有人管,他們便在作坊里暗影扎在了。

他們讓大家幫忙弄了些炭,成為了李貴這些日子最高的一次收入。比起崇禎爺給的救濟銀都多。

他們的伙夫是個笑呵呵的胖子,腦袋上總是帶著個白色的帽子,鬧著鐵鏟在大鍋里攪啊攪,那香味能夠飄十里。

那些人還讓他們晚上跟他們一起吃飯。

李貴發誓,這是他吃的最好吃的一頓大白菜燉豆腐。而且也是最撐的一頓大白菜燉豆腐。

吃飽飯後,裡面還有穿著白色衣襟的小娘,站在高台上,咿呀呀唱戲。

「什麼,咱們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雖然聽的不甚明白,但是卻感覺很好聽,而且聽到心裡暖暖的。

偶爾有戴著綉春刀,穿著飛魚服的官人來尋找他們。這種傳說中的大人物,隔著老遠,就將百姓們嚇得退走很遠。

但是這些往日里的大人物,面對著幾百人的時候,卻客氣的很。說話都軟綿綿的,不敢大氣。

他非常不理解,是什麼人可以讓天子親軍跟他們說話都那麼客氣。

李貴好奇的看著這些總是昂首挺胸,一臉自信的人。

他不明白,如今的大明的日子那麼辛苦,可以說是江河日下。為什麼這些人每個人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反正李貴看不到自己的明天是什麼樣的日子。

「你在想什麼?」

他正在想著的時候,突然聽到這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側臉望去,看到了金鑲玉的笑容。

第一次見到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面對其他人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樣子。

他的腰裡掛著一個白色的袋子,袋子裡面是一種泛著香味的食物。

看到李貴不自覺的吞咽口水,金鑲玉笑了,「這東西叫炒麵,是為了行軍方便剛做出來的,這些日子打擾你了,這一袋子炒麵就送給你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李貴可從來不管什麼好吃不好吃,只要能填飽肚子,什麼都好說。這一袋子所謂的炒麵,肯定夠自己吃一段時間了。

晚死,總比早死好的多。

李貴第一次吃炒麵,他用手小心翼翼抓取一點點炒麵放進嘴裡,伴著自己的口水,咽下去,感覺味道並沒有金鑲玉說的那麼難吃,反而還有些不錯。

看到李貴,竟然能將自己討厭的炒麵吃的津津有味,金鑲玉心裡也有些發酸,在西北,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

當初,自己在西域的時候,也是個打家劫舍的女強盜,是主公從茫茫人海中解救了自己,讓自己做有意義的事情。

但是誰來拯救眼前這個可憐的人呢?就算是有了自己這袋子炒麵,他恐怕也活不久了。

她心中正想著,身後卻傳來了號角聲,這節奏是在吹緊急集合令,金鑲玉微微一變臉色,轉身便向著營寨奔了回去。

「開拔開拔,總算有消息了,一隊白蓮教徒出來了!」才回到營中,他的上司李棟面對著他喊道:「將你的隊列整好!」

雖然隨著閹黨的倒台,廠衛已經不如當初犀利,不過在就畿附近,他們還是擁有一定的控制力。

因此,傳遞給李棟的消息里,這對人馬正是前些日子突破了通州的。

此人是白蓮教山東的一位堂主,不僅僅地位高貴,而且作戰能力很強。不過此人也很是兇殘,毫無軍紀,便是以貪殘殺擄為職的白蓮教徒當中,也沒有人能夠比得過他。

正是因此,當他奉命回師西進時,他將葉昊要求他只是虛張聲勢的命令拋在腦後,沿途劫掠村落屠殺老弱,殺得性起了,連自己這一支部隊離葉昊距離超過了六十里都沒有注意。

三遍緊急集號哨響之後,金鑲玉來到李棟面前:「稟告主公,魚鱗衛三百八十五人集合完畢,請指示。」

李棟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然後指著東北方向:「目標,白蓮教山東分堂,出發!」

這一次他選擇的打擊對象,仍然還不是白蓮教大本營,而是山東分堂的人馬,此人性格高傲,看不起他的盟友。如果打擊他的時候,別人未必會出兵援助他。

他們出了營寨,金鑲玉看著李貴獃獃地站在營寨口,手裡還拿著沒吃完的炒麵袋子,傻乎乎地看著他們。

金鑲玉向他揮了揮手,表示道別,而李貴卻象是發現了什麼一般,飛快地跑了過來,將手中的一面鏡子遞給了他,羞紅著臉說道:「這是我自己以前做的,在大明還是稀罕玩意,送給你了。」

「這鏡子我也有,只不過軍中不讓使用罷了。」金鑲玉拍著自己的行軍背包,說:「這東西在西北有很多,我們家家戶戶都有很多。」

「家……家家戶戶都有?」李貴的舌頭打起了捲兒。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認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在人家眼裡,卻是再常見不過的東西。

「我們走了,朋友,保重。」金鑲玉笑著道。

李貴看著這支隊伍在面前經過,馬沒有跑起來,因此速度並不快。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咬緊牙關。

這還有什麼好想的,如果在抓不住這個機會,自己肯定會被餓死。

想到這裡,他快步追了上去。他這幾天一直在魚鱗衛寨外轉悠,因此也知道,李棟才是這支隊伍的決定者,他毫不猶豫地跑到李棟身前攔住了馬。

然後,他雙膝落地,跪了下去:「大人,我要跟你去,我不要別的,只求能跟著你吃飽飯。」

李貴絕對想不到,正是他這具只求能跟你吃飽飯這句話,促成了李棟的一個決定。

通過發放炒麵,將大量京師的人口,引進到西北,歷史稱其為第一次人口自東向西打遷徙。

……

京師的錦衣衛越來越不專業了,因為他們經常會得到家的情報。

白蓮教山東分堂的堂主白錦義所領的這支小部隊是一千人的隊伍。他的部下遠不止這些。他帶領一萬五千人負責佯攻,作出要攻打順義的模樣。

實際上掩護葉昊所帶領的主力向西南進發,再度繞過京師,直指保定。

只不過按著葉昊的命令,他必須一日之後便應該也折向西南,但白錦義著自己的親衛全是騎兵,而且一人雙馬甚至三馬,沿途劫掠,這才先讓本部去與葉昊的主力會合,自己別領了一千人的兵力,在相距主力數十里的距離上,專門吵大戶。

搶劫這種事情,是會上癮的,特別是搶劫的收入讓一個在家裡只知道求神拜服的瘋子,獲得更高的收益。

從富人家女子身上剝下的綢布衣裳,雖然還沾染著血跡,但只要洗一洗,便可以妝點他們的妻女。

從官員家窖藏里挖出的金銀,還有那些精美的器物,帶到家裡,便是最好的聘禮與嫁妝。他們搶奪得越多,馬背上背著的口袋越鼓,那麼回去後妻兒老小的笑容越幸福。

至於被掠奪被殺戮的人家的哭泣,那種事……值得他們關注么?雖然都是漢人,但是關我什麼關係,誰讓他們不信白蓮教呢?不信白蓮教,教主自然不會保佑他們。

「堂主,前面就是香河,算是一個比較富庶的所在。」為他帶路的獐頭鼠目,一臉諂笑的官員:「小的知道這個地方還未有大軍經過,堂主必然能有所收穫!」

白錦義傲慢地點了點頭,他懶得和這個名為苟文權的縣令說什麼,這廝極為噁心,便是白錦義都難以忍受。

他們闖入香河便是一通殺戮,種種殘暴之行徑,自不必細說。白錦義身為白蓮教的堂主,抄掠之事用不著親自動手,自有手下將最好的戰利品獻與他。

發泄完獸性之後,白錦義看著一地的屍體,又看了看身邊的苟文權,忍不住問道:「苟文權,你好歹也是父母官,他們都叫你一聲大老爺,你怎麼就忍心帶我們來禍害他們?」

苟文權愣了愣,他可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他這一猶豫,白錦義眼中便閃過一縷殺機,苟文權沒有發覺,又過了會兒,見他還未回答,白錦義的手便搭在了馬刀之上。

「白堂主,小的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麼不忍心的。」就在這時,焦玉標開口了:「我反而替他們覺得慶幸!」

「哦?」

這等奇談怪論,白錦義還從未聽人說過,為遭殺戮的橫死者慶幸……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他們都是沒腦子的,不知道崇禎氣數已盡,這些人活著也是飽受折磨,不如讓他們早歸神道樂土,讓彌勒佛保佑他們。他們在那裡的日子過得也許好一些。」

這個馬屁拍得,當真是奇臭無比,就是蠻橫如白錦義者,聽得也覺得面紅耳赤。偏偏焦玉標說得還一本正經,彷彿他口中吐出來的,就是無法辯駁的正理一般。

「我雖然是個莊稼漢,也曾聽說,你們這些讀書人,都是聖人的子弟,要向陸秀夫,文天祥他們那樣,為君主死節的,你怎麼就那麼乾脆的投降了呢?你不會在背叛我們吧。」

「怎麼會,崇禎是失德之君?而天意已經倒向了白蓮教,我為你們服務,是替天行道,我怎麼會背叛你們呢?」苟文權說的大義凜然,讓白錦義都噁心起來。

強忍著噁心,白錦義揮了揮鞭子:「不過你這狗東西方才誇下海口,說香河是富庶之地,可為何咱們只搶到這些!狗東西,趕緊帶路,去下一處!」

白錦義的諷刺與喝斥,讓焦玉標全身上下都覺得舒坦,他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小的明白,小的這就給大軍帶路,這邊,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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