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總覺得心酸
王嘉瑞的白大褂已經變成土灰色，也不知道一向潔癖的他怎麼能忍受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不過此時的張遠琦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王嘉瑞推開人群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張遠琦正在蹭快流出來的鼻涕泡。
「臟不臟！」王嘉瑞拽著張遠琦的手不讓他摸臉，「到處都是細菌，接觸鼻粘膜你也不怕感染。」
張遠琦大大咧咧的吸了吸鼻子，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要感染遭感染了，我都在這兒待了好幾個小時了，別大驚小怪的了，我壯著呢，死不了。」
「別胡說八道，雖說封建迷信要不得，但還是忌諱著點兒吧，」王嘉瑞抬手拍了拍張遠琦的腦袋，「你著急忙慌的叫我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張遠琦一拍自己的腦門，說：「你一過來就開始數落我，把我都說蒙圈了，你快看看這個！」
張遠琦把被他叫住的同事拽過來，獻寶一樣興奮的對王嘉瑞喊道：「你快看！你快看這條胳膊！」
王嘉瑞就掃了一眼，然後扶額嘆氣道：「阿琦，你理解理解我，饒了我行嗎？一棟樓那麼多人，都是斷胳膊斷腿，別說我了，就是整個法醫部全算上，我也給你拼不出來！」
張遠琦趕緊擺著手讓王嘉瑞別叨叨了，「誰說讓你給我拼了！你就把這條胳膊能給出來的信息都查出來就行了！」
要查什麼？王嘉瑞一歪頭，疑惑的看著張遠琦，「你讓我查可以，但是總得有個方向吧，至少你得告訴我為什麼要查這條胳膊吧。」
「是不是笨！」也不知道張遠琦這會兒說王嘉瑞笨是不是因為和張遠琛的心電感應，反正他哥哥剛才被不知情的安東數落了半天腦子不開竅，這會兒張遠琦把這話拆了包裝送給王嘉瑞，也算是報仇了。
王嘉瑞跟張遠琦打鬧慣了，自然不會對張遠琦客氣，被他說笨了以後抬手對著張遠琦就是一巴掌，把站在旁邊的其他組同事嚇了一跳，萬分擔心法醫大人惹毛了瘋子百姓，瘋子百姓會給爆炸現場來個二次爆炸。
「我是法醫，又不是刑警！」王嘉瑞一向不怕惹毛張遠琦，「推理是你的工作，我為什麼要會！」
「好好好，我給你解釋。」張遠琦拿王嘉瑞沒辦法，畢竟人家王嘉瑞是專業學霸，惹到王嘉瑞以後沒人幫他們做屍檢報告就麻煩了，於是張遠琦只能好脾氣的把自己的想法說給王嘉瑞聽。
「爆炸事件是凌晨兩點四十分，這個時間正常作息的人都會睡覺，有熬夜的在自己家裡也會換上家居服，這棟樓是居民樓，基本可以排除裡面有企業加班的情況，所以這條胳膊的裝束很有問題，」張遠琦沒帶著手套，想要動被害人胳膊被王嘉瑞攔下來，張遠琦癟了癟嘴，接著說道，「斷肢殘臂太多，就算逼死你你也拼不出來，而在目標太多的情況下，只能找特例來解決，這條胳膊的主人，凌晨兩點半穿著整齊的襯衫，帶著上萬的金錶，晚上睡覺枕頭旁邊有個能顯示時間的就行，有必要帶著金錶跟周公炫富？穿著襯衣睡覺，也不怕壓皺了？」
王嘉瑞一聽張遠琦的推理彷彿醍醐灌頂，顧不得別的就開始看那條斷臂。
「應該是一個三十五至四十歲的男人，他的手……」王嘉瑞十分麻利的擦掉斷臂掌中的塵土，「中年男人，手怎麼跟個女人似的，別說是知識分子不幹活，總不至於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起來的吧。」
張遠琦聽到王嘉瑞的話又多了些想法，忙對王嘉瑞說：「你記得看看他手上的繭子都長在什麼位置，推斷一下他可能是做什麼的，記得趕緊告訴我！」
說罷張遠琦撒腿就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到什麼案子的突破口，在廢墟之中跑的還跟飛起來一樣快，王嘉瑞沖著他的背影大喊道：「推理是你的事情！我不管！」
「大家都辛苦了，但是咱們現在肯定是不能休息，」安東眼圈下的烏青都快掉到下巴了，卻還是強打精神的在辦公室里組織大家對案件進行偵破，「昨天夜裡兩點四十分，西區宿舍樓發生爆炸，造成七十多人死亡，二十六人受傷，目前人數還在增加，具體情況得等搜救人員徹底結束工作后咱們才能得到準確數字。」
就算以前所見到的兇殺場面再血腥，也沒有辦法和昨晚的爆炸案相提並論，重案一組裡的每個人心裡都很沉重，他們很累卻沒有心思休息，塵土裡夾雜的血腥味刺激著他們的腦部神經，只要閉上眼睛，他們的眼前就會出現廢墟中的慘像。
沒有人說話，現在他們得到的信息很多，但是基本上沒有一條跟兇手有關，信息雜亂且毫無頭緒，想要破案簡直比登天還難。
張遠琛坐在張遠琦身邊默不作聲，與張遠琦臉上的沉重不同，張遠琛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不為死傷者悲痛，也不氣憤兇手的殘暴，他像是亂世之外的人，好似什麼事情都與他無關，好在重案一組的人們都了解他喜怒不形於色的個性，但只有張遠琛自己清楚，暴風雨來臨之際他的心裡有多麼害怕。
這是開始，僅僅是開始，組織想要在榮城搞出大動靜來，一棟居民樓的爆炸雖然威力足以警醒榮城裡的所有人，但是組織的目的並沒有達成，看似選擇了這棟居民樓，但事實上很可能是無差別犯罪，在爆炸案中死去的人也許全都是無辜的！
張遠琛這樣猜測，卻無法驗證自己的猜想，他也沒有辦法得知更沒有辦法阻止組織下一步的行動，就算他比安東所知道的多一點兒又有什麼用呢？卷在漩渦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天大的難事了……
沈慕卿來的時候，重案一組仍是死氣沉沉的狀態，沈慕卿的眼神迅速掃過張遠琦的臉，然後微笑的走進張遠琛。
「接到你電話我就趕過來了，怎麼樣，沒事兒吧？」沈慕卿對張遠琛身邊的李敏才笑了笑，然後從包里往外掏東西，「這身衣服是你的，去趕緊換上，臟衣服脫下來我拿回去。」
盧浩宇一把抱住賈韶開始哭訴，「唉，有人疼就是不一樣啊，沒有人給我送換洗衣服來啊……」
賈韶回抱住盧浩宇，一起哭天抹淚的嚎：「就是啊，沒人疼沒人愛，可憐蟲啊……」
李萌剛才就換上了趕緊衣服，見盧浩宇和賈韶跟唱大戲似的，白了他們一眼，嫌棄的說：「早就讓你們在局裡備上一身衣服，你們不聽，這會兒好了吧。」
李敏才點點頭，心想自己提前準備了衣服是多麼的明智。
沈慕卿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手裡另一個手提袋遞給張遠琦。
「這是你哥的衣服，你穿起來合適，」沈慕卿的目光停留在張遠琦身上，「你衣服上還有灰呢，趕緊去換了吧。」
張遠琦心裡不受控制的一抖，連忙雙手把衣服接過來，磕磕巴巴的說：「你想的真周到，謝謝……」
兩個人明明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卻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敢說，盧浩宇和賈韶也不鬧騰了，看著沈慕卿和張遠琦的樣子，尷尬到沒有，總覺得心酸。
張遠琛臉上依然是什麼也看不出，拉起張遠琦就往外面走，「阿琦，咱倆一塊兒去吧。」
張家兄弟倆一離開辦公室，辦公室里立刻安靜下來，沈慕卿也知道自己曾經和張家兄弟倆的關係讓大傢伙兒都覺得不自在，眼下自己也離不開，還是緩和氣氛更重要些。
沈慕卿對李萌笑的溫和，說道：「聽說你和阿琦要結婚了，知道消息以後一直沒見到你，現在才跟你說恭喜，你可千萬別嫌我的祝賀太遲了。」
盧浩宇的眼睛飛一樣的在沈慕卿和李萌兩個人身上轉動，李敏才緊張的都不敢呼吸了，可是原本他們以為會爆炸的虎妞卻一點兒發火的樣子都沒有，李萌竟然溫柔一笑，回答道：「都怪他哥哥護你護的太嚴實，我都沒機會告訴你我們的好消息呢。」
賈韶倒吸一口冷氣，心裡不斷猜測李萌這是在對沈慕卿表達友好還是在用氣場較量。
沈慕卿輕輕一笑不作回答，李萌接著說：「阿琦說的沒錯，嫂子你真是細心，阿琛給你打電話讓你送衣服來你還把阿琦的份兒也帶上了，因為工作我沒辦法回家，還真是得謝謝你。」
「你既然叫我一聲嫂子，那麼一家人就不必言謝，」沈慕卿收緊自己的外套，雙手下意識的撫在自己的肚子上，「他們倆是雙胞胎兄弟，衣服換著穿是常事，我本因為阿琛太忙所以多幫他帶了套衣服，誰想著竟然提前給阿琦用上了。」
「哈哈哈，」李萌的笑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無限放大，「那反而是阿琦佔了他哥的便宜了。」
張家兄弟倆換衣服回來，張遠琛把裝好的衣服遞給沈慕卿，沈慕卿接過來之後要去拿張遠琦的臟衣服，倆人手指相碰時沈慕卿迅速閃身，對李萌說：「等你放假了，記得把阿琛的衣服洗好了送過來。」
「沒問題啊，去你家管飯嗎？」
「當然。」
見沈慕卿和李萌聊的很好，張遠琦站在沈慕卿身後，握著衣服的雙手緊緊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