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伊始

遠離城市的郊外，繁星密佈的深藍蒼穹下吹拂著舒緩的夜風，夜幕下四周幽暗靜謐，耳邊迴響着的只有樹冠摩挲的颯颯聲和夏夜蟋蟀的鳴叫。

坐落在人跡罕至的樹林中，某座荒廢的觀星台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殘舊的牆壁，青藤纏繞的鐵柵欄，怎麼看都是拍鬼片的絕佳場地。

然而平常人煙稀少恍若被世界遺忘的觀星台卻傳出了有一搭沒一搭的日常對話，聲音不大不小，類似於幽靈私語般輕柔，轉瞬間就被夜風吹散。

「兒子，我好像餓了。」年輕的女人的聲音，帶着某種撒嬌似的語調。

「……」身邊的男孩沒有說話，目不斜視盯着電腦屏幕。

「兒……」

「閉嘴，目標出現了！」話才出口，男孩就兇狠地瞪了她一眼，後者立刻閉上嘴巴，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將注意力回到手上。

「目標射程距離1000米，溫度18度，濕度43％，風向為東南風，風力兩級。」

電腦屏幕上不斷跳躍出各種對話框，男孩冷靜地報出各種數據，手指在鍵盤上熟練地敲打着，男孩稚嫩的嗓音也多了幾分鄭重，「軌跡修正0.012，成功率99.9％，就是現在。」

「OK，要上了哦，搭檔。」

身旁的女人匍匐在地上，緊身的黑色裝束勾勒出嬌好的身材，濃密的黑色捲髮披散在後背，東方人常見的深棕色眼眸透過瞄準鏡盯緊了自己的獵物，嘴角咧開自信的笑容。

「拜拜～」無聲的吐出這兩個字，甜膩的尾音尚未消散，手中安裝了消音器的M200干預者就顫動了一下，一千米開外，被盯上的目標瞬間就被爆頭，女人輕快地吹了聲口哨，「漂亮！」

「確認獵物死亡，任務結束。」男孩放下望遠鏡，斜睨著旁邊的女人。道：「三分鐘內他們就會追上來，快走吧。」

「了解。」女人迅速將武器拆卸並收了起來，抱着男孩和電腦直接從破碎的窗戶上跳了下去，秀髮掃過細膩白皙的臉頰，明亮的瞳仁非常愉悅地眯了起來，很享受的模樣。

「你就不能好好走樓梯嗎？」男孩面無表情地吐槽自己的母親，「又不是猴子，你也沒那麼靈活。」

「不是你說要快點走的嗎，就不要吐槽我了。」跳上停在樓下的黑色機車，女人帶上全盔后微微側頭語氣愉悅地對身後的人說道：「要出發了，捉緊一點。」

剛說完，機車就風馳電掣地往山下的公路駛去，無聲地將路邊枯黃的樹葉捲起，兩人的話語在微涼的夜風中逸散。

「對了兒子，時間還早，去吃宵夜怎麼樣？上次那家的炒麵就不錯……」

「要去你自己去，我想回去睡覺。」男孩靠在她身上閉目養神，一口將女人的提議回絕。

「誒，真狠心，這麼小就已經開始嫌棄母親了嗎，我好心痛……嗚嗚嗚……」厚重的全盔也阻擋不了她裝腔作勢的呼喊，變調的哭腔孜孜不倦地摧殘着他的耳朵。

「……閉嘴，我去就是了。」在心裏默默鄙視着眼前的人，男孩不情願地回答，然後揉了揉耳朵。

「還是兒子好～」光聽語氣都知道這個人的尾巴快翹上天了，僅僅只是這樣一件小事。

如此悠閑平常的對話幾乎每一天都會上演，很多次都是作為母親的她被五歲的兒子相讓，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或許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子可以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活着。

「嗡——」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着，男孩拿出手機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暴力酒鬼」四個大字，抬頭說道：「媽媽，托尼大叔找你。」

「嗯？那傢伙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今晚要工作，居然還敢打電話過來干擾!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他就死定了！」

「……」男孩默默按下接聽鍵，不等他開口說話那人就將其打斷，粗狂的聲線聽的出來是一個男人，「喂，雲言嗎，大事不好了！」

「是我，托尼大叔，」瞄了一眼心情不錯正哼著歌的母親，男孩小聲說道：「有什麼事和我說就可以了，媽媽正在開車。」

「原來是小雲徹啊，」托尼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但仍然聽得出他凝重嚴肅的語氣，可以想像對方是怎樣擰緊眉頭的苦惱模樣，「柳非死了，就在一個小時前，死法和當年一樣。」

「……」捂住手機，雲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母親，他那雙湛藍色的鳳眸帶着不易察覺的擔憂望，「我知道了，我會轉告她的。」

「好，具體的情況等你們來到之後再和你們說，」頓了頓，他的語氣不再緊繃，變得如同老媽子一樣的碎碎念，「你們就好好睡一覺吧，明天之後你們想睡恐怕都睡不着！特別是你小雲徹，本來小孩子在這個時間早該躺床上休息了，真搞不懂雲言那丫頭是怎麼帶孩子的……」

「嗶——」

雲徹面無表情地掛掉電話，無視掉電話那頭心碎一地的中年大叔，徑直對自家母親說道：「媽媽，回去休息。」

「誒？不是說去吃宵夜嗎？」雲言疑惑地問道：「難道雲徹不想去吃炒麵嗎？想吃什麼可以和我說哦！或者你想去兒童樂園？」

「不要妄自猜測，我只想回去休息。」雲徹繃緊了稚嫩的小臉，好讓自己的語氣強硬一點，聽起來不像撒嬌。

「……對了，剛才那個暴力酒鬼說了什麼？」不再調侃自家兒子，雲言的語調嚴肅起來。

「沒什麼，快回去！」加重了語氣，雲言一下子就不吭聲了。

說到底雲言表現得再怎麼孩子氣，心底里還是有當母親的自覺的，肯定是將自家寶貝兒子擺在第一位。

「好啦好啦，這麼嚴肅，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吧，」半晌，雲言帶着幾絲討好和忐忑輕聲開口：「不過聽你的准沒錯，今晚就好好休息吧，雲徹！」

「嗯。」抱緊了雲言的腰，雲徹輕聲回應道。

「話說回來真的不去吃宵夜嗎，買回去煮也可以啊……呃痛痛痛，別掐我的腰啊，兒子！」

「閉嘴，腦殘吃貨。」

漫漫星河一直延伸到天際，在這之下的人們上演着各種離合悲歡，然而這一切並不會停止，故事不會有終點，不管是花好月圓，還是分崩離析，一個故事的結束，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