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峽琵琶引 禁宮翠蝶夢

荒峽琵琶引 禁宮翠蝶夢

白雲飛蹙眉暗自忖道:這位天真的姑娘又不知想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她心中雖在忖想人卻依言走到李青鸞旁邊坐下。

李青鸞把兩道清澈的眼神凝注白雲飛臉上看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功夫才幽幽嘆息一聲道:「黛姊姊你很喜歡我是不是?」

白雲飛點點頭。

李青鸞又幽幽問道:「你也很喜歡武哥哥是不是?」

這種單刀直入的問法毫無轉圜餘地白雲飛被問得怔了一怔一時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只得又點點頭。

李青鸞笑道:「要是武哥哥死了你心裡雖然很難過可是你也沒有辦法使他復活?他有很多事都得我們去替他辦是不是?」

白雲飛道:「你怎麼會想到這些呢?」

李青鸞笑道:「唉!你們走了我就一直坐在這裡想武哥哥如果死了我們一定得去告訴他爹娘他的家在岳陽東茂嶺中是一座很大很大的莊院名叫水月山莊。」

白雲飛搖搖頭道:「鸞妹妹你……」

李青鸞黯然一笑接道:「然後還得去告訴我大師伯唉!

他們知道了只怕都要哭上一場。」

白雲飛臉色凝重苦笑一下道:「你可是要我去告訴他父母噩耗?」

李青鸞道:「唔!姊姊去替他辦事我留在這裡陪他……」

彭秀葦聽得心頭一寒道:「什麼?你要留在這山洞中陪他?」

李青鸞淡淡一笑接道:「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怎麼能放得下心呢?」

彭秀葦只聽得皺了一皺眉頭道:「你要守他多久?他要是真的死了屍體也不能永久停放在這石洞之中就是要停放在這裡也得把洞口封閉起來不使空氣透入才能保得他屍體不壞難道你要活活地陪他殉葬?」

李青鸞嬌靨上微笑如花慢慢地說道:「我自看到武哥哥的娟表姊那座青冢后心裡就明白了人死之後一定要埋葬起來!不能再見日光和月光昨晚我已經想了很久啦!要黛姊姊去替武哥哥辦事我在這裡陪他等你們走後我就去撿些石塊把這洞口封閉起來安靜坐在他的身邊本來我是很怕鬼的可是武哥哥待我好就是他變成鬼我也不怕。」

這等慘絕之事在她口中道來竟一點不帶牽強神態是那樣自然聲音是那樣平和。

彭秀葦昔年縱橫江湖之時以手辣心狠著稱一時但卻為李青鸞幾句話驚震得楞在當地。

白雲飛也被李青鸞這種至高至潔的純真之情感動得淚水紛披。

只聽李青鸞長長嘆息一聲臉上微笑忽然斂去神情十分莊嚴地接道:「過去我很不懂事這幾天來我常用心去想就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出來我想起武哥哥在水月山莊那小溪旁邊去祭他娟表姊的事情又想到那夜我們在鄱陽湖中吃酒賞月的事姊姊彈琴給我們聽聽得我伏在武哥哥懷中大哭可是姊姊在彈琴之後把琴弦一齊斷去唉!那時我真是笨死啦就看不出姊姊是女扮男裝直到姊姊在祁連山中救我擦破青衫我才知道姊姊也是女兒之身你什麼都比我強多了如果能和武哥哥常在一起一定會使他快樂我也可以向姊姊多學些本領咱們一起回到水月山莊一趟在他娟表姊墳上種些花樹然後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

她突然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兩行清淚順頰而下緊握白雲飛一隻手哭道:「想不到武哥哥的傷勢竟不能再醫好了我要陪他住在這石洞之中又捨不得讓姊姊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你以後永遠見不到我們定然是十分痛苦……」

白雲飛突然掙脫李青鸞緊握的玉腕把身上一襲青衫扯成兩半一塊包頭青巾也撕得片片碎裂摔在地上笑道:「從今後我不再穿男裝恢復我本來面目盡我所能延長他垂盡壽命這幾天中咱們好好陪守著他要他快快樂樂地活幾天盡這幾日之功我把你們送到一處安身所在然後我再仗劍天涯追殺傷他之人心愿完后我也去那地方長住下去。」

彭秀葦聽得心頭又是一震驚道:「怎麼?難道姑娘也要陪這位李青鸞一同殉葬?」

白雲飛黯然一笑道:「我替鸞妹妹安排一處久居之地幫她完成心愿。」

彭秀葦嘆息一聲道:「兩位這等高潔無比的人間至情實足動天地泣鬼神但人死之後屍體決難常存不腐兩位在他葬身之處結上一座茅廬常伴他青冢住下也就夠了何必硬要活活地以身相殉?兩位這等做法馬相公陰靈有知只怕也難安心。」

白雲飛突然回過頭對彭秀葦道:「你出去看看現在天色到什麼時候了?」

彭秀葦依言出洞抬頭望望天色重返石洞答道:「天色已近五更姑娘昨宵連斗強敵也該休息一會了。」

白雲飛淡然一笑道:「我還不累你出去守在洞外要隘之處沒聽我召喚之前不要擅自進來不論何人都不準近這石洞如果有人硬闖你就以七步追魂沙對付他們。」

彭秀葦套上鹿皮手套轉身出洞。

白雲飛整理頭上秀笑道:「鸞妹妹你也帶上寶劍守在洞口在我替他療傷之時不要和我說話……」

李青鸞拔出寶劍緩步走往洞口。

這時白雲飛已不再顧忌男女之嫌盤膝坐下先在馬君武三**穴上推拿一陣活了他全身血脈然後又把他身體平放木榻上伸手按在馬君武緊閉的嘴唇上勁透指尖撥開了馬君武的牙關把本身真氣緩緩注入馬君武口中。

她以本身元氣導引馬君武內腑六臟恢復了功能之後人已累得臉色蒼白。

馬君武幾乎靜止的內腑六髒得白雲飛本身真元之氣一催立時恢復功能心臟搏動帶動全身經脈、血氣半僵的身子片刻間已能伸縮轉動之後又替馬君武打通奇經八脈。

但聞馬君武長長吁了口氣忽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這時白雲飛已累得不停急喘散亂的秀披肩垂胸一滴一滴的香汗雨點般滴在馬君武的臉上。

馬君武神志已完全清醒但覺一般熱氣由白雲飛手心透出直達自己小腹丹田身心舒暢。

忽然一張清麗的面龐慢慢偏低下來耳際又響起白雲飛清脆的聲音道:「我和青鸞妹妹都要你活下去……」嬌喘之聲打斷了她未完之言……

馬君武忽覺心頭一震猛一提丹田真氣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瘀血噴了白雲飛一身一臉。

白雲飛對那噴在臉上身上的鮮血有如不覺擦也不擦一下急伸右掌在馬君武命門、璇璣兩處穴上輕輕拍了兩掌。

一口血噴出后馬君武忽感輕鬆不少神志也較前清醒很多看看自己噴在白雲飛間頰上的血污心中甚是不安歉意地苦笑一下掙扎著伸出右手去替她拂拭臉上的血污。

白雲飛伸出左掌輕輕地握住他掙動的右手笑道:「你把壅塞在胸中的瘀血吐了出來是不是覺得好過了些?」

此際馬君武人雖清醒過來但周身卻酸軟無力眼看著白雲飛為了挽救自己不顧大損真元累得嬌喘吁吁心裡頭有說不出的感激乍聽柔聲輕問正待答話白雲飛又搶先說道:「你可不要說話如果我問對了你便點點頭要是錯了你就搖搖頭……」

她這般的深切關懷像一陣溫暖的春風吹得人如迷如醉馬君武只得依言點頭一笑。

白雲飛從那身玄裝中摸出來一塊絹帕先把馬君武嘴角間留下的血跡擦拭乾凈然後才把自己臉上的血污抹去。

馬君武雖然得白雲飛兩度用內功真氣相助導引他滯凝在丹田之氣但兩次馬君武均在昏迷之中故而沒有什麼感應這次馬君武神志正值清醒是以和上兩次大不相同……

只覺白雲飛雙掌按處一股熱力直透四肢人也跟著舒暢得多。

突然他覺出那相觸的玉掌不住輕輕地顫抖而且還有些冰冷按在他背上的手臂亦逐漸鬆開……

原來白雲飛先以本身十數年修鍊的一口真元之氣注入馬君武口中後人已難再支持又復強運功力打通他奇經八脈馬君武雖轉清醒她本身卻耗去全部真氣伏在馬君武身上暈了過去。

馬君武情急之下兩臂忽地用力一圈緊扶了白雲飛的嬌軀叫道:「姊姊姊姊……」

忽聞石洞外傳來幾聲喝叱之聲緊接著兵刃交響慘叫不絕……

白雲飛被馬君武情急一扶之勢觸在後背命門穴上她本具有上乘內功基礎經馬君武無意觸及要穴人忽然清醒過來慢慢地睜開眼睛笑道:「你不要替我擔心我不要緊休息一陣就會好的……」

但聞彭秀葦嬌叱之聲不停從石洞外面傳入金鐵交嗚之聲不絕於耳石洞外面似是打得十分激烈。

白雲飛一下顰眉輕嘆一聲忽又展眉笑道:「彭秀葦七步奪魂沙和陰磷雷火箭兩般暗器足可擋得住來人你不要被那搏鬥之聲驚擾了心神快些給我閉上眼睛休息吧。」

燭光照射之下馬君武覺了白雲飛睏倦的容色過去那艷紅的嫩臉此刻已變成蒼白之色那黑白分明、湛湛逼人的眼神此際亦神斂光散一個丰姿絕世、體麗無儔的美人眼下忽然變得十分萎靡、亂散垂、秀靨無光是那樣嬌弱不勝不禁感慨萬端嘆口氣道:「姊姊你好像受了重傷……」

突然他想起白雲飛在饒州客棧中替玉真子療傷后的睏倦模樣啊了一聲接道:「姊姊武功何等高強別說當今之世未必有人勝得了你縱然是有也難把你傷成這等樣子定是為了救我性命消耗本身真氣過多才把你累成這樣。」

白雲飛微笑答道:「我只要靜養一陣就可復元你重傷未愈不宜多耗一分心神既然憐惜我為你療傷之苦就該為我和鸞妹珍重快些閉目行功不準分心掛慮洞外打鬥之事須知我和鸞妹妹……」

她突覺一陣羞澀余言再難出口幽幽一聲輕嘆閉上星目兩顆晶瑩的淚珠滾下玉腮。

馬君武急道:「你不要急苦啦我一切都照你吩咐去做……」說罷急閉雙目澄清心中雜念果然依照白雲飛相囑之言試行運氣。

白雲飛睜開眼睛看他果然在試行運氣知他已動了求生之念心中甚是快慰精神一振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調息。她修習的乃是玄門中上乘吐納之術和一般內功大不相同片刻工夫神凝氣聚物我兩忘對那洞外激烈打鬥之聲充耳不聞。

但聞洞外的喝叱之聲愈來愈近逐漸迫近洞口。

馬君武凝神聽去忽然聽出那雜亂的喝叱聲中夾雜著李青鸞的嬌脆之音心頭忽的一動挺身坐了起來。

他本想掙紮下床哪知剛一坐起忽感一陣頭暈眼花人又倒了下去心頭一急又暈了過去。

待他再度清醒之時李青鸞、彭秀葦都已退入石洞彭秀葦右手扣著一把毒沙目光註定那石洞入口蓄勢以待李青鸞橫劍擋在他和白雲飛養息的榻前戒備看到她身上汗水透衣可想適才戰況必然激烈絕倫。

但聞那在石洞外面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你們如再作困獸之鬥仗恃毒沙拒擋可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放火燒洞了。」

馬君武細辨那聲音十分陌生不知是什麼人在洞外叫喊。

本來他這一日夜都在暈迷之中對這一日夜間諸般經過全然不知。

他心知此刻自己不能有一點衝動只要心氣一浮人立時就要昏厥過去只得盡量保持平靜冷眼看著局勢展他怕分散李青鸞心神為敵所乘是以清醒之後一語不。

只聽三手羅剎彭秀葦冷笑一聲道:「你們倚多為勝算不得什麼英雄若有膽子敢擅入石洞就試試我七步追魂沙威力如何!」

她餘音未絕只見洞口人影一閃竟是有人要冒死衝進。

彭秀葦一揮手打出一把毒沙但見一道濃煙急沖洞口燭影搖動慘叫隨起那企圖入洞之人似已被毒沙擊中。

要知那洞口只不過數尺大小彭秀葦一把毒沙何止千數百粒出手之後完全把那個洞口封閉縱然身有極高輕功之人也不易避讓開去。

她在毒沙出手之後立時又探囊抓了一把縱身一躍人已到了洞口微一探揚腕把手中一把毒沙向那壁道中打去但聞一聲凄厲的慘叫似是又有一人中了毒沙。

她迅捷又抓一把毒沙站在洞口冷笑幾聲喊道:「哼!還有不怕死的只管闖過來試試我的毒沙如何?」

但聞擋在洞口的大岩石後傳來幾聲怒罵之聲卻是無人敢再硬闖。

馬君武目睹一個鬼醜女人用毒沙擊退強敵心中甚覺奇怪低聲問李青鸞道:「李師妹那位姑娘是誰?」

李青鸞看他已醒轉過來心中快樂至極顧不得揮拭臉上汗水回頭撲在榻上笑道:「她是黛姊姊的朋友。」

馬君武忽然憶起白雲飛剛才之言說彭秀葦的七步奪魂沙和陰磷雷火箭足可擋得來人便點點頭道:「她可是叫彭秀葦嗎?」

李青鸞嬌稚無邪心中快樂立時大聲叫道:「彭姊姊快些過來我武哥哥叫你啦。」

彭秀葦走近木榻正待開口問馬君武相召何事突聞身後颯颯然風動心頭一驚反臂揚腕一支陰磷雷火箭脫手飛出。

來人早已有備在入洞之後立時躍貼壁邊陰磷雷火箭正打在屏擋洞口的突岩之上但聞砰然一聲輕響火箭爆裂成一團綠火貼在石壁上燃燒起來。

入洞兩人卻借勢一躍到了木榻旁邊。

彭秀葦手中雖扣著一把毒沙但卻不敢再打出手倏然一個急轉身左手呼的一掌向右面一人劈去。

她在情急之下這一掌威勢極大來人武功雖高但在腳未落地之前力道不易用實揮掌一接被她震退兩步。

就這一緩之勢李青鸞已挺身躍起刷刷刷連攻三劍。

小姑娘武功不弱出手劍招迅快如電三劍急攻已把那人迫退數步逼到石壁跟前。

彭秀葦借勢和左面一人動了手她右手雖然扣著毒沙但仍握拳搶攻那人因為要顧及為毒沙所傷不敢硬接她右拳攻勢雙掌翻飛單向彭秀葦左側急攻。

馬君武看清了和彭秀葦動手之人是天龍幫黑旗壇主開碑手區元時心中暗吃一驚忖道:區元內力何等深厚這位彭姑娘武功看上去雖然不錯但苦於自己不能行動縱有相助之心亦無相助之力只有干自著急。

轉臉再看和李青鸞動手之人是一個五旬以上的長衫老者他一面和李青鸞動手一面不時向白雲飛偷看。

這座石室能有多大四人這一交手滿室都是呼呼掌風、森森劍氣激蕩的勁力吹飄起白雲飛散垂的長、衣袂但她卻仍閉著眼盤膝靜坐對身側激烈的打鬥渾如不覺。

馬君武幾次想叫她但終於忍了下去。

他眼看李青鸞劍勢逐漸地緩慢下來但苦於傷重無力不能下榻相助這對馬君武已是極為痛苦之事便更痛苦的是他還不能過於激動以保持氣血的平靜……

激斗約有一刻工夫開碑手區元已想出對付彭秀葦的辦法左掌五指平伸施用點脈之法專去點襲彭秀葦的右腕脈門擋住她控握毒沙之手右掌暗運功力呼呼劈出兩招。

彭秀葦昔年縱橫江湖之時經過了無數惡戰二十年埋深山功力更是精進不少但女人為先天體質所限掌力總不如男人雄厚何況區元又是以掌力雄渾馳譽江湖如若在廣闊之區搏鬥彭秀葦即使不用毒沙還可以旋展輕功巧快以補掌力之不足縱然勝不了區元但在百合以內亦可保不敗。

但此刻處身在這狹小的石洞之中無法用閃避之術已吃了大虧更何況她心中又惦念著很多事情無法全神迎敵右手上又套著鹿皮手套握著一把毒沙運功反擊都不夠靈活這等近身相搏制機最為重要一著失手再想扳回劣勢極是不易逐漸地被開碑手區元迫近木榻。

那長衫老者和李青鸞交上手后一直就不敢全力搶攻無非是害怕白雲飛出手而已但久久不見白雲飛有所舉動膽子已壯了不少及見區元逼得彭秀葦步步後退仍然不見白雲飛動靜立時不再客氣呼呼急攻幾招逼開李青鸞劍勢雙掌一緊放手搶攻剎那間掌影飄飄威勢大增李青鸞立刻被迫落在下風只得向馬君武、白雲飛停身的木榻處退去。

馬君武睜眼看情勢愈來愈壞再也忍耐不住轉身去拉白雲飛的衣袖他手指剛剛觸及白雲飛的衣袂忽見她頭上不停地向外冒著熱氣心頭一涼趕忙把手縮回暗暗忖道:看她這神情分明是在運行一種極高內功想必是正值緊要關頭我這一拉要害她走火入魔那可是終身大恨……

他想得入神把身旁打鬥之險完全忘記。

突然一股冷森森的寒風從他臉邊掃過心頭一震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原來李青鸞手中寶劍被那長衫老者一掌震飛。劍鋒掠著他頰邊飛過當的一聲落在後面的石壁上。

那長衫老者一掌劈落李青鸞手中寶劍借勢翻腕擒拿扣住了李青鸞粉嫩的右腕。

李青鸞早已累得力盡筋疲只因怕那老者傷害了馬君武是以奮力苦戰那長衫老者左手已擒拿她右腕脈門要穴微一加力李青鸞立覺半身麻木血脈不暢哪裡還能封架對方拍向她肩井穴的掌勢。

馬君武躺在榻上看得十分真切只苦無法下榻相救驚急之下大叫出聲道:「李師妹……」

但覺一般血氣直衝上來一句話還未說完人又暈了過去。

李青鸞聽得馬君武驚呼半暈神志忽然一清嬌軀倏然疾轉竟把那長衫老者擊向肩井穴的掌勢避開。

那老者冷笑一聲右手忽然又加了兩成勁力。

要知脈門是人身血道主穴之一如被拿制住全身血道登時受阻再難運轉那長衫老者功力深厚再一加勁李青鸞哪裡還受得了只感內腑一陣血氣翻湧眼睛一黑向後栽去。

那長衫老者右臂一圈把李青鸞纖腰扶著低頭看她嫩臉如火汗下似雨嬌喘不息全身微顫人已經承受不住心中一陣憐惜登時把左手勁力松去……

他舉起右手想暫時點制住李青鸞穴道以便騰出手來去收拾卧在榻上的馬君武摹覺眼前一亮一股逼人寒氣直襲過來。

那長衫老者吃了一驚急向前跨一大步身軀一轉把李青鸞嬌軀當作兵刃向那襲來寒氣迎擲過去。

只聽一陣怒叱寒光倏然收斂石室中多了一個長髯道人右手執著一柄兩尺多長、寒光耀目的寶劍左手上伸把迎擲而來的李青鸞嬌軀接住。

李青鸞脈穴一松又吃那冷森森的劍氣一逼人立時清醒過來看自己卻被大師伯抱在懷中立時嬌喊一聲道:「大師伯這些人壞死了他們要傷害武哥哥和黛姊姊我和那彭姊姊和他們打了半天仍然是打不過他們。」

原來這現身道人正是崑崙三子之的三清觀主玄清道人。

他來不及答覆李青鸞之言陡然一晃雙肩急進數尺左手抱著李青鸞右手寶劍一招「起鳳騰蛟」向那長衫老者刺去。

劍卷寒風迫得那長衫老者就地一翻滾到石室一角。

原來那長衫老者借李青鸞和玄清道人說話之機向卧在榻上的馬君武撲去哪知被玄清道人看出狡計他剛一動玄清道人也緊隨出手他手中所執寶劍乃武林奇珍一揮之勢寒氣可及數尺是以劍勢未到那長衫老者已覺得冷風逼身慌忙之間哪裡還顧到聲譽身份伏身一滾閃到石室一角。

玄清道人冷笑一聲道:「周公亮你和史天灝這番心機白費了不但未能害死貧道卻反使我得到了這一柄武林奇珍……」

但聞李青鸞在他懷中叫道:「啊!大師伯你快救彭姊姊她就要敗了。」

玄清道人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面目丑怪的女人和開碑手區元正打入生死關頭那丑怪女人雖連遇險招但卻不肯後退一步。

三清觀主陡然振腕揮劍一招「神龍隱現」直向開碑手區元刺去。

這柄武林奇珍威力強大至極揮動之間劍風激蕩整個石洞之中都是侵肌逼人的寒氣。

區元眼看獲勝在即雙掌攻勢愈凌厲忽覺一股冷森森的劍風直逼過來心頭一驚疾收雙掌橫躍五步。

玄清道人出手一劍逼退了開碑手寶劍回歸冷鋒電奔劃出一圈銀虹護住了木榻上的白雲飛和馬君武原來他怕南天一雕周公亮藉機襲擊兩人是以在逼退區元后反手回掃一劍。

三手羅剎彭秀葦正感無力招架之時突覺一陣寒風掠體而過銀虹閃動耀眼生花只感身受之壓力忽減區元已收掌躍退定神看時只覺身側站著一個長髯道人手中執著一柄兩尺多長的寶劍燭光照射下反映出滿室霞輝。

只聽區元冷笑一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人原來是三清觀主。」他嘴在說話目光卻盯在玄清道人手中寶劍之上。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道:「區兄別來無恙咱們括蒼山中一別匆匆又快一年了。」

區元借玄清道人答話之時心中暗自忖道:玄清道人陡然間在此現身也許崑崙三子都已趕到眼下石洞情勢已是敵強我弱玄清道人手中寶劍光輝耀眼大異尋常兵器那丑怪女人不但武功甚高七步追魂沙尤為可怕不如暫時退出石洞再說……

他只是在盤算著心中主意忘記回答玄清道人的話。

三清觀主冷笑一聲又道:「區兄可是在打貧道的主意嗎?」

區元道:「好說!好說!江湖之上哪個不知崑崙三子的能耐兄弟這點微末之技就是想對忖道兄只怕也對付不了。」說完轉身向石室外面走去。

南天一雕周公亮見區元要走也轉過身跟著出洞。

玄清道人也不追趕回頭走近木榻把手中寶劍還入鞘內。

這時白雲飛用功尚未完畢馬君武已被李青鸞用推宮過穴之法救醒過來睜開眼忽見恩師站立榻前不禁一陣傷感低喚了一聲道:「師父……」就要掙紮下榻行禮。

玄清道人搖搖頭嘆道:「看你神情似乎受傷不輕這些俗凡禮數不行也罷。」

他目光又轉投到靜坐行功的白雲飛身上只見她散垂長前胸處處沾滿血污心中十分駭異略一沉思問馬君武道:「看你們眼前情形我很難猜想得出經過如果你可以說話把經過之事扼要地說給我知道。」

馬君武凄然一笑長長吸兩口氣調勻呼吸把送白雲飛回括蒼山留書出走;路上巧遇蘇飛鳳和峨嵋派衝突自己出手相助;巧逢蘇飛鳳得知師父行蹤二上峨嵋山;天龍幫尋仇萬佛寺等諸般經過很詳盡地說了一遍。

李青鸞、彭秀葦又把白雲飛要救馬君武、搶奪那萬年火龜經過情形補述出來。

說完這一段話天色已經大亮玄清道人臉色凝重地望著木榻上的馬君武暗裡嘆息一聲忖道:你牽出這麼多糾纏情孽而且這些人都不是平常的女子將來這筆帳怎麼算呢?他想到為難之處不禁心頭有些冒火但見馬君武慘白的臉色又不忍出言責備。

李青鸞經過一陣休息精神好轉不少忽然皺起眉頭道:「大師伯黛姊姊說要把我和武哥哥送到一處很好的地方去住我陪武哥哥住在那裡永遠不再出來了……」

玄清道人聽得一怔道:「什麼?」

李青鸞幽幽一嘆道:「黛姊姊雖然沒有明白地告訴我說武哥哥傷重難醫但我這幾天來用心去想黛姊姊的話知道她也沒法救活武哥哥了。」

玄清道人暗暗吃了一驚但他外表神情仍甚鎮靜道:「你黛姊姊說過已無法救他了嗎?」

馬君武一笑接道:「弟子年來所作所為想來就心痛如絞對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只是有負恩師十幾年的苦心教導了。」

玄清道人嘆息一聲默默無語。

李青鸞笑道:「武哥哥你死了也不要緊我會永遠地陪守在你的身側黛姊姊說她替你報了仇后也要跟我住在一起陪伴你的……」

玄清道人聽她說夢話一般把一件慘絕人寰的陪葬之事說得十分動聽而且臉上笑意盈盈眸子中光輝閃閃似是對那千古悲絕之事萬分嚮往不禁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孩子雖然是說的夢話但那等誠摯之情實在使人感動看來她倒是真能做得出來如果馬君武真的重傷難醫就此撒手逝去我必得設法防止此等慘事生。

玄清道人低聲道:「鸞兒快過來!」

李青鸞依言走到玄清道人身側兩人緩步出洞仰臉看去滿山陽光原來太陽已升上多時。

玄清道人很留心地看了那谷中形勢后拉著李青鸞走上一處峰頂放眼景物如畫不覺精神一振想到幾日來自已經歷的奇險真如一場夢境……

他正想得入神忽聽李青鸞叫道:「大師伯有人來了。」

玄清道人轉臉望去果然峰下谷口有一人踉蹌而來。

他內功本極精深運足目力看清楚來人之後饒是他定力深厚亦不禁呀然失聲。

李青鸞功力畢竟和玄清道人相差很多她雖然看出有人但卻無法看得清來人面形只看出一個身著黑衣的人。

太陽光從雙峰交接之間的一段空隙中透射在山谷中照著那身穿黑衣的女人只見她步履踉蹌身體不停地搖晃右手中握住一管玉簫當作手杖使用不時點在山石上面以幫助站穩她搖晃的身子她雖然步履踉蹌但行並不很慢。

玄清道人看著那黑衣女人輕輕嘆息一聲伸手拉著李青鸞由峰上向下奔去。

兩人到了峰下之時那黑衣女人似已不能支撐倚坐谷邊一塊大山石旁休息。

她微閉雙目粉白的玉頸上有一道寸許長短的傷痕衣領上滿是血污臉色慘白不停喘息。

玄清道人緩步走到她身側低聲對李青鸞道:「鸞兒趕快推拿她氣門、璇璣兩穴。」

李青鸞蹲下身子正待動手忽見她睜開眼睛隨手撿起王蕭橫掃擊出。

玄清道人左手疾探一把接住玉簫一挫腕把玉簫奪了過來怒道:「玉簫仙子我們此番好意相救你怎麼還出手傷人。」

玉簫仙子緩緩地站起身子目光凝注玄清道人臉上望了許久搖搖頭黯然嘆道:「你來得太晚了他已經被人投到那懸崖下水潭中了我在那水潭邊守了很長時間仍不見他屍體浮出想來他被那急射而下的怒濤激流卷沉在潭底之中。唉!

我身受傷勢很重無法下潭去打撈屍體不過我總有一天會把他屍體打撈上來……」

突然她目光轉投到李青鸞身上口中輕輕啊了一聲又低聲接道:「他傷在峨嵋四老手中送命在一個身著黃色大褂、腕套金環、面目俊好、裝束詭異的少年手中他本來喊過他的姓氏可是我一時記不起了……」

李青鸞問道:「大師伯這黑衣女人是誰?她怎麼會認識武哥哥呢?」

玄清道人道:「很多人不知道她真實姓名都稱她玉簫仙子在當今江湖之上威名甚盛。」

李青鸞重複了一句:「玉簫仙子!」只覺這名字十分熟悉但是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兩人緩步走回石室這時白雲飛已運功完畢她已經下了木榻一面用手理著散亂的秀一面低聲在和馬君武談話那丑怪的女人卻已不在洞中。

李青鸞急奔兩步跑到白雲飛身邊笑道:「剛才我們打了半夜的架要不是我大師伯及時趕來只怕我和彭姊姊都要被人家打敗了。」

白雲飛先對玄清道人點頭一笑然後對李青鸞問道:「那你定然是吃了很多苦啦?」

李青鸞笑道:「嗯!我雖然和人打過很多次架但卻從沒有昨夜那樣厲害我怕他們沖近木榻傷了你和武哥哥所以氣力就大了很多。」

兩人談話之間彭秀葦提著一壺山泉進洞白雲飛洗去臉上、間血污笑對玄清道人道:「老前輩來得正好不但及時解了晚輩之危且將省去我一番跋涉……」

她轉臉望了望靜躺在木榻上的馬君武一眼臉上忽現黯然之色接道:「他傷得很重已非晚輩可以療治因此我想帶他到括蒼山白雲峽去見我恩師求他老人家以所得萬年火龜療治他身受之傷。」

玄清道人微一沉吟隨即笑道:「白姑娘這般加惠於他貧道十分感激不過他在這出道一年之中就牽惹起無窮風波唉……」

白雲飛嘆息一聲接道:「老前輩不必多責怪他事實上有很多事都不能怪他眼下他傷勢很重不宜再拖延時間。」

玄清道人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身是否要貧道護送一程?」

白雲飛道:「老前輩如果有事儘管請便由鸞妹妹和這位彭姑娘伴行相助人手已經足夠了不敢有勞前輩。」

玄清道人聽她口風已知不願讓自己隨行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貧道就先走一步……」

他剛轉過身忽然又停住腳步翻施解下背上寶劍笑道:「我在昆崙山一處懸崖中冰岩之上和玉簫仙子動手忽得天龍幫主的愛女蘇飛鳳傳報警訊說武兒被峨嵋派擒拿住押在萬佛寺因此就匆匆趕來了峨嵋山行至這卧虎嶺時無意現一了南天一雕周公亮和鐵劍書生史天灝在一處懸崖上對坐清談我因一時好奇偷聽兩人談話才知兩人是在計議捉萬年火龜之事。」

他微微嘆息一聲接道:「我偷聽兩人談話只不過是一時好奇哪知卻引起了鐵劍書生史天灝殺機。」

白雲飛道:「史天灝人陰險得很不知他用什麼方法對付老前輩?」

玄清道人道:「貧道昔年遊蹤江湖之時曾和兩人見過幾面故而相識。史天灝假作笑臉邀我入伙我雖再三推辭仍不能推脫得掉只好答允下來。史天灝假作熱情帶我到那萬年火龜存身的懸崖邊緣趁我無備之時兩人一齊下手把我推到那懸崖之中。哪知我卻因禍得福撿得這柄千古奇珍但這等寶劍如非有絕世武功也不配用它僅以此寶劍相贈藉謝白姑娘數番援手之恩。」

白雲飛看了那寶劍兩眼搖搖頭道:「這等神物利器晚輩哪裡敢受還是老前輩自己留著用吧。再說我一直都沒有什麼爭霸江湖之心此刻更是萬念俱灰貴派中分光劍法以快迅著稱武林如再佐以這武林奇異的寶刃威力那威勢想來必增強很多……」

玄清道人看她堅持不受也不再堅持收了寶劍拱手告辭飄然而去。

白雲飛等也立時動身東上沿途之上車船兼程白雲飛果然不再改易男裝和李青鸞陪守在馬君武身側笑語慰藉無限柔情。

這日到浙東括蒼山下幾人棄車步行連夜入山李青鸞、白雲飛、彭秀葦交替背負馬君武趕路。

好在白雲飛熟悉地勢翻山越嶺專走捷徑經過了半夜緊趕已到了白雲峽。

這時已是子夜過後時分一輪明月滿山銀輝山風吹響起陣陣松濤白雲飛放下馬君武遙指著前面一座拔天奇峰說道:「轉過那座山峰就是白雲峽了……唉!只不知我師父回來沒有?」

李青鸞微啟櫻唇笑意盈盈地長吁了一口氣滿臉歡愉之色說道:「黛姊姊咱們不要休息了快些去找你師父替武哥哥療治好傷勢他能活這些天不死那一定死不了啦。」

只因她心中一直記著白雲飛相告之言說馬君武難過三天時間可是由四川峨嵋山到浙東括蒼山耗費的時間將近二十天工夫馬君武並未死去雖然只餘一縷微弱的氣息但卻並未咽絕。

這件事在李青鸞純潔的心中甚費疑猜因為她深信白雲飛是無所不能的人她既然說馬君武難再活過三日自然是無可置疑可是事實上馬君武竟延續了兩旬之久仍然未死。

不只是她就是白雲飛的心中亦感到莫名其妙雖然她不惜耗消本身真氣助他延續生命但她心中很明白那隻不過是祈求盡到自己最大的心力而已決不能創出這等奇迹。她哪裡知道馬君武在泯江舟中巧遇了那身披藍紗少女服用了天下第一等靈藥——保命護心丹得那藥力神奇之效護住他內腑一點元氣不散雖已油盡燈枯但一縷生命火焰始終延續不熄。

白雲飛雖是生性堅強之人但此刻卻變得十分柔弱沉思良久才回頭望著李青鸞黯然一笑道:「要是我師父沒有回來怎麼辦呢?我現在心裡非常害怕。」

驀聞長空鶴唳月光下見一隻巨鶴流星般飛瀉而下落在她身邊。

白雲飛驟見靈鶴心中忽然一喜暗道:「玄玉既已回來想來師父定也回山了。」

是以在見得玄玉之後心中忽然感到一陣歡愉。

她俯身抱起馬君武轉臉對李青鸞道:「我師父已回來了咱們快走吧。」

當下幾人又放步向前奔去翻過了兩座山頭到了那高峰下面。

忽然間錚錚幾聲弦響從那高峰後面傳來而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絲絲扣人心弦三人都不禁一陣心跳停住了腳步。

但聞那靈鶴一聲凄厲長鳴展動雙翼沖霄而去瞬息間飛得蹤影全無。

白雲飛望著靈鶴玄玉的去向獃獃出一會神忽地驚叫一聲道:「鸞妹妹快走……」她口中說著話人已似離弦弩箭般向前奔去。

她這異常的舉動使李青鸞和彭秀葦都跟著放步狂奔。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白雲飛倏然收住腳步回身把馬君武交給李青鸞縱身一躍快似掠波飛燕直向前面撲去。

李青鸞、彭秀葦定神望去只見前面一片如茵綠草之中坐著一個青袍長髯的老人在他身側在一丈左右處盤坐了一個身披藍紗的白衣少女少女懷抱中抱著一把琵琶身後一排橫立著四個赤著雙足、身著及膝藍色大褂的婢女一個個面目美好艷光照人。

那少女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手撫著懷中琵琶目光凝注著草地上靜坐的老人臉上不勝愁苦很顯然她是想撥動琵琶弦音但卻又為另一種力量阻止了她一副欲彈又止的神情。

白雲飛撲到老人面前無限凄傷地叫道:「師父師父我回來了……」

只見老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陡然一聲驚叫道:「你現在回來做什麼快走!快走。」一面說話一面又揮手作勢催白雲飛早些離開。

但見那身披藍紗女纖指走動懷中琵琶錚、錚、掙連響三聲……

李青鸞忽覺兩臂一松砰的一聲把抱著的馬君武摔在地上彭秀葦卻隨著那三聲弦音跳動了三步白雲飛突感一陣急躁不安……

幸喜那少女拔動三聲弦響之後不再繼續三人神智才沒受制倏然清醒過來。

李青鸞伏身看看地上馬君武氣息仍然未絕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幽幽一嘆道:「這琵琶好難聽……」

但見那老人圓睜著一雙環眼大聲對白雲飛叫道:「你快些走吧!再晚了恐怕走不了啦!我已經受了重傷。」

白雲飛細看師父神色大異往常臉色慘白得毫無血色知他所言非虛心中更是惶急縱身一掠直向那身披藍紗少女撲去。

那少女對白雲飛的迅捷的來勢直似沒有看見既不起身迎敵亦不讓避仍然靜坐不動。

可是她身後橫立的四個赤足婢女卻一齊躍出並肩擋在那少女身前。

白雲飛正值滿懷傷痛之時出手迅快至極左掌平推一招「移山填海」右手橫掃一記「神龍擺尾」直擊橫打一齊襲到。

四女被她凌歷的攻勢迫得紛紛退避但倏分即合一讓過白雲飛的攻勢立時反擊。

彭秀葦眼看四人合攻主人一個不由心頭火起大喝一聲縱身而上探手間已套上鹿皮手套扣握了一把毒沙。

只聽那盤坐在草地上老人大聲叫道:「黛兒快些停手她是你小蝶妹妹你決打不過她的。」

白雲飛聽得一怔修忽間拍出四掌把四個圍攻的婢女迫退翻身躍開五尺。

四個赤足艷婢也不追擊一排橫擋在那身披藍紗的少女身前。

彭秀葦手中所扣毒沙本已蓄勢等但聽那老者一喝又見白雲飛翻身躍退手中一把毒沙也就不敢亂打出手緊隨著白雲飛躍身而退。

這當兒那身披藍紗少女忽地站起身子從四婢之間穿過直對那青袍長衫的老人走去她神態從容地由白雲飛身側經過她輕顰著黛眉望著她凄涼一笑嬌靨上滿是愁苦……

白雲飛看那少女經過身側之時毫無戒備之狀心中忽的一動正待出手把她擊斃掌下忽然覺得那少女面目神情似是在哪裡見過不禁一陣猶豫……

就這一瞬工夫那少女已到了青袍老人身前緩緩地蹲下身子放下懷中琵琶低聲說道:「老伯伯我娘臨死之前告訴我說她死之後要我到括蒼山白雲峽來找你並要我用「弦音耗心」的功夫害死你其實我心裡並不想害死你何況你又對我很好把萬年火龜的內丹送我服用我娘在生前也對我談過萬年火龜的事她說:如果能得服萬年火龜內丹她就不會死了所以我想那萬年火龜一定是異常珍貴之物……」

只見那青袍長髯老人全身一陣顫抖長長嘆息一聲接道:「你娘說得不錯她一生中所受的委曲都是我加諸她的就是把我亂刀分屍也不足抵償萬一。只可惜她死得早了一點不能親手殺死我這忘情負心之人……」

那少女只聽得雙目圓睜閃動著異樣光輝驚叫道:「怎麼!你認識我娘嗎?」

那老人突然仰臉望著當空皓月好半晌才答道:「唉!我們只不過見過幾面……」

白雲飛在那藍紗少女蹲下身之時也躍到那青袍者人身側這時突然插嘴接道:「師父你一定認識這位姑娘的娘親可是你為什麼不肯說呢……」一語未完、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啊的一聲驚叫。

青袍老人和那身披藍紗少女都不禁被她突如其來一聲驚呼嚇得微微一怔四道眼神一齊轉注在她的臉上。

只見她嫩臉上神情激動星目蘊含淚光王齒緊咬著櫻唇搖搖頭故作微笑一語不原來她想到那萬年火龜內丹已被身披藍紗少女服用馬君武傷勢只怕難療好了。

那青袍老人突然咳嗽一聲霍然起身舉起雙手疾走了兩圈又重坐原處。

白雲飛看師父疾走的步法正是他平時修習上乘內功時所用心頭暗暗吃驚忖道:難道他老人家真已受了極重的內傷不成……但轉念又想師父內功精深武學博奧當今之世有誰傷得了他?

只聽那身披藍紗少女長長一嘆又道:「我娘遺命要我害死你我想你一定是很壞的人誰知你竟是十分慈善的老人唉!我娘不知和你有什麼仇恨非要我害死你不可……」

那青袍老人微微一笑道:「當今之世只有你娘和你有殺我之能你娘既然死了只餘下你一個人了你如不肯依你娘遺命害死我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白雲飛忽的一伸右手把那少女放在地上的琵琶搶在手中。

身披藍紗少女轉臉望了白雲飛一眼道:「你最好把那琵琶砸碎我就永不能再彈它了。」

那青袍老人突然一聲嘆息道:「怎麼你改變心意了嗎?

哼!要知一個人不聽父母之命便是大大不孝。」

身披藍紗少女忽然放聲哭了起來道:「可是你待我這樣好我要害死了你心裡定會十分不安……」

青袍老人笑道:「你娘受了幾十年活罪忍恨偷生把你教養成*人就是要你替她報仇你不肯依她遺命把我害死難道就不怕愧對你娘九泉陰靈嗎?」

身披藍紗少女只聽得嬌軀一陣顫抖伸手去搶白雲飛手中琵琶。

白雲飛一提氣身體姿勢不變倏忽間閃開五尺道:「你要再動手搶我真的要把它砸碎。」

但聞那四個赤足美婢一齊嬌叱紛紛向白雲飛撲去。

彭秀葦、李青鸞亦雙雙躍奔過來出手攔截。

那青袍者人喝道:「快些停手!」右掌虛空劈去一股強猛絕倫的力道從幾人中間衝過李青鸞、彭秀葦以及那四個美婢都被那青袍老人激蕩潛力逼開。

白雲飛舉起手中琵琶運盡臂力猛向數丈外一塊大山石上投去。

那青袍老人左手袍袖一拂忽的騰空而起伸手一抄已把琵琶抓在手中躍回原地向那身披藍紗少女手中遞去。

要知白雲飛那運力一擲何等迅疾青袍老人能在一剎之間憑空把琵琶接住不但看得彭秀葦等楞在當地就是白雲飛本人也看得呆了一呆。

她知道只要那琵琶交到身披藍紗少女手中讓她彈動起來自己也無法忍受何況還有李青鸞和三手羅剎彭秀葦。師父又一心想死在那少女手中自是不肯伸手攔住必須在那少女未彈動弦音之前重把琵琶搶到手中……

這機會只不過一剎那間白雲飛來不及勸求師父驀然縱身而上右手疾伸抓住了琵琶一角。

這時那身披藍紗少女左手亦接住琵琶一角那青袍老人還未完全放手三個人各抓住琵琶一端。

青袍老人冷哼一聲道:「黛兒你放不放手?」

白雲飛自聞那萬年火龜內丹被那身披藍紗少女服用之後心情就十分激動此刻又被師父責問只覺萬般委曲一齊泛上心頭更是抓住琵琶不放。

青袍老人咬牙道:「我就當真不敢打你嗎?」左掌一翻橫掃過去。

白雲飛平時雖得師父寵愛對她百依百順但一見師父真的出手倒也不敢封架一閉眼準備硬受一擊。

青袍老人一掌出手忽然想起她乃是金枝玉葉之體自己只不過是她的侍衛身份只因困居在這白雲峽中遠絕塵世致把一些俗凡禮數盡皆忘去白雲飛由牙牙學語之時就在他身側長大一直等到她半通人事自己因授她武功才讓她改稱師父……

心念一轉趕緊收掌但仍晚了一步只聞砰的一聲擊出掌勢正中在白雲飛玉頰之上只打得白雲飛嬌軀搖晃秀散披雪白的粉臉上頓時現出一片紅腫。

一則白雲飛已運氣相接二則他擊出掌勢一收力量減少了很多要不然這一掌縱不致命也必打得白雲飛當場暈倒。

他一掌擊中白雲飛后心中又悔又恨反手一擊拍在地上手掌深陷入地半尺。

白雲飛難忍傷痛垂淚說道:「師父縱然想死也望對黛兒說明原因……」說著話用力一帶立時把琵琶奪了過來。

那身披藍紗少女忽然想起那琵琶是她母親遺物要是被別人砸碎就太可惜了急道:「這位姊姊你不要砸碎我的琵琶這是我娘的遺物我想我娘時就會去到她的墳上彈給她聽……」

青袍老人因心中悔恨交加抓住琵琶的手忘了用力被白雲飛搶了過去聽得那少女之言忽的兩手一伸又把琵琶抓住道:「黛兒有話好話這琵琶是萬萬砸它不得!」

白雲飛心中一動道:「我要不砸碎這琵琶也可以但師父得把這中間隱秘告訴我。」

青袍者人聽得一皺眉頭沉吟不語反覆忖思一陣道:「這事得讓我好好想想。」

那身披藍紗少女似被白雲飛幾句問話觸動心事竟然仰起臉兒顰起黛眉忖道:自我懂事之後從未見我娘離開過百花谷中一步不知怎的會和這位老伯伯結下仇恨……

她心中一起疑竇往事紛至沓來側臉望了白雲飛一眼忽然從懷中摸出一幅白絹攤展在草地上。

只見那白絹之上繪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子頭梳雙辮身披輕綃一個二十餘歲身穿宮裝的美麗女人滿臉微笑站在那女孩子身後背景樓閣聳雲不知是什麼所在。

白雲飛看那幅絹上的小女孩子頗似自己不禁呀了一聲。

那青袍長髯老人望了那白絹一眼老淚頓時奪眶而出全身顫抖。

身披藍紗少女目光在白雲飛臉上呆看了一陣忽然叫道:「蘭黛公主蘭黛公主……」

白雲飛細聽那少女口中所呼分明是自己閨諱和小名混稱只是下面加了公主兩字。

但見那青袍長髯老人忽的仰天長嘆一聲霍然躍起對著白雲飛拜了下去說道:「老奴罪該萬死……這十餘年來……

一直……」

白雲飛吃了一驚道:「師父……師父……你老人家這是幹什麼……」急躍而起對著那老人還拜下去……

那青袍老人右手捧胸左手亂搖口中叫道:「慢來慢來你這等重禮豈不要折煞……」忽的一口鮮血從他嘴中湧出挺身躍起繞著草地疾走起來。

月光照射之下但見他臉上汗水滾滾而落捧胸繞奔神情極是痛苦。

大約有一刻工夫之久他臉上汗水逐漸消去神情亦漸正常重又落坐草坪道:「我內傷很重只怕已難久活人世……」

那身披藍紗少女幽幽一嘆移近那青袍老人身邊黯然泣道:「老伯伯!你當真受傷很重嗎?」

青袍長髯老人流露出滿臉慈愛之色拂著她頭上秀笑道:「我傷勢雖然很重但一時之間還死不了。這十幾年來我日夜都在想著一件事情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他把目光轉投到馬君武身上嘆息一聲道:「現在我明白了可是太晚啦你娘有沒有什麼遺言?」

身披藍紗少女道:「我娘在彌留之際對我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獸若是你心裡喜歡那個男人之時就趕快把他殺掉。』」

青袍老人說道:「你娘說的不錯。她若不是喜歡我怎麼會跑到這深山大澤之中受了二十幾年苦!她拋下錦衣玉食冒著抄家滅門的危險和我逃到括蒼山來住在幽幽岩洞之中整日里見不著人跡和毒蛇、猛獸為伍為的是什麼?只因她太喜歡我了她為我堅拒皇妃之位為我受盡鞭撻之苦情愛是何等深厚而我卻沒法使她快快樂樂地過一天。這些事積壓在我的心中已有六七年了我雖然日夜費心去想但總是有些難明之處現下看到那受傷的少年使我多年心中不能明白的陡的瞭然了。我雖然沒有打過她一掌罵過她一句但我加諸她的卻是最難使她忍受的孤寂……」

白雲飛腦際忽然閃掠過一幕一幕的回憶也只不過是片片段段不能想到全部。當下問道:「師父你說的是誰呀?」

只聽那青袍老人又微微輕嘆一聲接著說道:「我本不願把這些往事告訴你們又怕我死去之後這樁事要成為一樁千古懸案又怕你們永遠無法知道自己的出身來歷我死了也不能瞑目……」

那身披藍紗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我娘以往之事想必和我娘相處時間不短……」

青袍老人道:「唉!你娘有沒有提過你父親的事……」

藍紗少女道:「沒有她一直沒有和我提過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父親鬧著非要她說出我父親在什麼地方……」

那青袍老人喜道:「她可對你說過嗎?」

少女道:「我一提此事娘的臉色立時大變她平日十分疼我從不肯罵我一句但那次卻把我責罵一頓並且告訴我說我父親是個很壞的人要我以後不要再提到他。」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罵得好罵得好你父親的確不是什麼好人。」

這時不但白雲飛看出了師父和這少女之間有著很微妙的關係而且從鋪地白絹之上回憶起很多兒時情形目光盯住在師父臉上心中卻在推想著很多不明疑點。

只見那青袍老人合掌望著天上星辰口中喃喃自語了一陣突然把目光轉投到白雲飛臉上說道:「先請公主恕了老奴忤逆國法大罪老奴才敢直陳。」

白雲飛急道:「師父有什麼話但請吩咐就是你這等神態對我反使我心中不安。」

青袍老人嘆道:「世人均知先皇武親無後因而在先皇駕崩之後擁立興獻王世子即位卻不知先皇的親生骨肉被我和翠蝶帶到了深山大澤之中……」

白雲飛回頭望了仰卧在地上的馬君武一眼道:「在皇宮中有什麼好?這些往事不談也罷。」

青袍老人笑道:「這些年來你或許已知道了一點蛛絲馬跡但你卻一直不肯追問你的身世來歷也許是你不願把我們師徒名份破壞唉!這件事我做得是錯是對?到現在還是分辨不清……」

白雲飛道:「師父做得一點不錯。」

青袍老人微微一笑接道:「我幼年嗜武如狂到處訪求名師藝成之後遊蹤京都得一位同門師兄引入東廠三年後人選為先帝孝宗近身侍衛……」他目光忽然轉投在那身披藍紗少女身上黯然嘆口氣接道:「就在那年我認識了小蝶的娘親那時間她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剛剛被選入宮中……」

只聽那身披藍紗少女啊了一聲急道:「你認識我娘那你……」

青袍老人點頭笑道:「我是你生身父親因你娘恨我太深所以她不願告訴你唉!這也不能怪她……」月光下但見兩行老淚由他臉上滾滾落下來。

白雲飛掏出一塊絹帕送到那青袍老人手中他接過絹帕抹去臉上淚痕長嘆一聲說出了一番往事。

原來那青袍老人名叫藍海萍本是明孝宗的貼身侍衛因武功高強甚得孝宗寵信經常隨皇帝出入後宮孝宗念他日夜衛護辛勞就在後宮佳麗中選出一位名叫翠蝶的宮女相賜哪知藍海萍生平嗜武如命不願成家立室翠蝶雖有絕世姿容也沒法動搖他鐵石之心兩人相處了年余時間藍海萍始終未對翠蝶生出半點情愫可是翠蝶卻對他由敬生愛深植芳心。

有一天藍海萍擒到了一個夤夜入宮的大盜在他身上搜出了藏真圖他本曾聽過《歸元秘笈》的傳說一見那藏真圖后忽然動了尋求《歸無秘》之心竟然連夜出走便離開了宮廷。

皇帝的近身侍衛忽然失蹤不見確實忙壞很多當朝大員孝宗手諭東廠太監和刑部尚書飭令限期查報他失蹤原因追緝回宮。

這件事鬧了一年多東廠高手和刑部中巡捕明查暗訪足跡遍及大江南北但始終找不出藍海萍行蹤何處時間一久事情就逐漸淡了下來成了懸案……

藍海萍雖有一身上乘武功但他出道之後就被一位同門師兄引入東廠錦衣衛隊很少在江湖中走動是以經驗閱歷均甚缺乏他依圖索驥費時半年才被他找到那藏真圖偈示所在。

但那偈示含意一時間不易思解透徹但他嗜武成狂雖遇挫折仍不灰心出山採購了很多乾糧重返偈示所指的三峰飛瀑之下苦苦尋找……

那藏寶所在雖未找到卻被他尋到一處風景絕佳、地勢又異常隱蔽的白雲峽。

這白雲峽本是昔年天機真人的隱居之處天然的環境又經過一番人工修飾峽口緊依千丈絕崖的聳雲岩這正是三百年前三音神尼遠從阿爾泰山找到括蒼山和天機真人比武三晝夜互拆五千餘招的地方就在白雲峽上的聳雲岩絕峰頂端第四天上這兩位蓋代奇人互以上乘內功相拼結果鬧個兩敗俱傷兩人都為對方重手擊傷內腑對坐運功調息之時忽然大徹大悟覺出這一場生死的拚鬥殊無絲毫意義可是為時已晚因為兩人都知已難久於人世醒悟之後化敵為友遂把兩人絕世武學合錄成三本秘笈……

藍海萍在白雲峽口一座石洞之中看到了天機真人留下的若干痕迹也回想到這位前輩奇人的悲慘收場但這悲慘往事並沒有促成他廢棄尋找《歸元秘笈》的決心反而更堅定了他尋找秘笈的意志因為他從白雲峽口石室內看到天機真人遺留的痕迹之後更堅信這一流傳在武林中的傳說的真實性。

他在白雲峽口石室內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藏真圖偈語所示的三峰飛瀑之處。

他在那三峰飛瀑之下又徘徊了兩天仍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第三天上忽然遇上了兩個武林人物。

藍海萍已很久未見人蹤此刻驟然遇到了兩個人心中甚喜三人交談之下才知那兩人也是為《歸元秘笈》而來。

這兩人來得更是冒失既無藏真圖指示藏寶所在亦無絲毫線索可循只是聽人說過藏真圖所示的山態形勢就這樣冒冒失失找上了括蒼山來。

真虧他們那份毅力在那深山大澤之中苦尋了半年之久才找到這三峰飛瀑之處。

藍海萍聽兩人說出了這般經過心裡暗自好笑忖道:我還認為當今之世只有我這樣愛武如狂原來還有志同道合的寶貝朋友……

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我雖有藏真圖偈示但耗費了月余之久仍難找出那《歸元秘笈》的放置所在何不聯合這兩人的力量同心尋找。

他久居宮廷不知江湖間險詐可怕經過了一番交談立時就取出懷中藏真圖和兩人研究那偈語所示寶藏所在。

這兩個人都是綠林大盜一個則周奇一個叫康全合稱為金陵兩虎兩人橫行江南十餘年積案如山被官方和幾家鏢師合力追殺雖然破圍而出但受傷不輕也因此忽生再求深造之心準備練成絕世武功以圖稱霸江湖。

兩人本聽過《歸元秘笈》的傳言遂結伴入山苦心尋找了半年之久仍然找不出一點眉目正值心灰意冷、準備離山之際忽然遇上了藍海萍。

周奇、康全看到了藏真圖后雄心復燃兩人相互望了一眼頷微笑。

要知金陵兩虎數十年形形不離早巳心意相通一眨眼一點頭間均能知曉對方心意。

當下三人仔細研究了圖上偈語含意終於找出那存置《歸元秘笈》的石洞。

兩虎看那石洞深不見底陰氣逼人遂鼓勵藍海萍先下去一查究竟兩人故作殷勤采了很多老藤連接一起藍海萍一心想著那《歸元秘笈》哪裡還去顧及兩虎心存惡意也不思索就抓起葛藤一端當先而下。

兩虎緩緩把葛藤放長直到兩百餘丈才覺出葛藤一輕周奇哈哈一笑道:「這楞小子倒是好騙是很這座石洞深達兩百餘丈想那洞中必然藏有毒物先讓他替我們清了道路然後我們再下去不遲!」

康全笑道:「依我看來我們根本就不用冒這入洞之險待那楞小子取到那《歸元秘笈》出洞之後你可故意和他閑扯我在後面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給他一刀既可免除入洞之險又可少去日後麻煩了。」

兩人算計雖好無奈天下事大都不從人願藍海萍入洞之後猶如泥牛沉海兩虎在洞口等了兩天兩夜工夫仍不見藍海萍出來。

兩虎研討了一陣終究還是抵不了《歸元秘笈》誘惑之力周奇先下洞哪知道一去又是一晝夜沒有消息。

康全終於也忍耐不住把垂入石洞的葛藤一端系在一株松樹上垂藤而下。

流入洞中的溪水擊在石壁之上散成千萬點黃豆般的水珠兒四下飛落冷風徐徐陰寒侵肌康全一面運氣禦寒一面打量石洞中形勢只見愈深愈形收縮到洞底時只餘下兩丈方圓大小。

靠東南面光滑的石壁間有一座高可及人的石門半開半閉入門就是一道曲折的夾道夾道很窄僅可容一人通過而且漆黑如墨。

康全拔出背上單刀護身而進走了一段夾道逐漸開朗兩邊夾壁色如翠玉晶瑩透明碧光耀目。

又轉過兩個彎夾道已盡景物豁然開朗一塊畝許大小的草地上種滿著各色花樹藍海萍和周奇都在那花樹中間穿來走去但卻始終不離丈余方圓更妙的是兩人有時只相隔一株花樹對穿而過但卻不聞不見。

康全雖不懂五行奇門之術但也意識到這花樹是一座奇門陣式看兩人在林中穿來走去始終無法走出不禁心生寒意哪裡還敢入陣。

正在為難當兒突覺自后一陣急風襲來他來不及多作思索反身一刀劈去。

刀劈出手才看出是一隻奇大的白鶴。

巨鶴似無傷人之意是以毫無防備被他一刀劈中左翼。

這一刀激起巨鶴野性但聞一聲長唳斂藏在腹下的雙爪突然一齊伸出右翼也同時斜撲而下擊落他手中單刀。

康全心頭一驚縱身向後躍退匆忙之中忘記了他身後就是那花樹陣式待他驚覺人已落入陣中只覺眼前一花頓時迷失了方向周奇、藍海萍亦同時不見。

要知這花樹陣式是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比武兩敗俱傷大徹大悟、化敵為友之後為合錄《歸元秘笈》避居此洞因怕遭人騷擾用反五行之法布成這座花樹陣奧妙無窮置身陣中如墜入濃雲密霧耳目俱失效用……

三人被困入陣中各居一處本都難免餓斃但因藍海萍攜帶乾糧較多生平又愛武成癖真元充沛耐受飢餓之力要較兩虎強了很多是以他還毫無感到飢餓威脅之時兩虎已難耐飢餓之苦暈倒當地。

藍海萍在乾糧用盡七日之後人也逐漸支持不住但周奇、康全早已在數日前雙雙餓死在花樹陣中。

這時他已不再作出陣之想閉目靜坐在地上休息一個人如果到了完全絕望之時心中反而覺得十分清明。

要知那反五行花樹陣式雖然奧妙無比但最厲害的還是那由心念而生的諸般幻想對陣中受困之人折磨最大幻隨念變隨生隨滅這並非是那反五行花樹陣中有什麼邪術而是那五行變化和鮮艷的各色花葉給予人由心念而生的一種幻覺。

因為凡是被困在陣中之人必將千方百計設法出陣對心力智力消耗均大時間既久心、智逐漸削弱諸般貪念、利祿、往事便趁虛而入再加上那各色鮮艷花樹給人視覺上的一種錯覺眼前境界亦隨著那泛起在心頭的往事幻化出各種不同的形象。

此刻出陣之望既杳嗔念隨著消失靜坐一陣靈台忽然空明想起懷中的藏真圖探手入懷摸了出來。

他閉上眼一面運氣調息一面暗自忖道:花樹陣這等奧妙如果藏真圖上未示明出陣之法縱然得到藏真圖只怕也無人能闖過得這花樹陣式要是如此天機、三音兩位老前輩既不必合錄《歸元秘笈》亦不必勞神繪製這藏真圖了不管圖上有否出陣之法先把它打開看看再說。

他先摸索著把圖攤展身前然後才睜開眼睛哪知他心中仍存著出陣之想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無法看得清圖上景物不禁黯然一嘆道:「看來我今生已無出陣之望了……」

心灰意冷之際索性仰身向後一躺忽然手指觸到懷中一塊圓滑之物心中一動霍然又挺身坐起來探手入懷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

明珠在手眼前驟然一亮霞光閃閃照明了數尺方圓地方。

這顆明珠本是皇宮中珍品稱為夜明珠為各色珍珠中最為名貴的一種千數百年難得一粒本是明孝宗御書房中裝飾之物。有一夜孝宗在書房批閱奏招忽然一陣微風吹得桌上燭光搖擺他本是皇帝之尊平日頤指氣使慣了還認為是守值太監送夜點來不小心使夜風吹入書房頭也未抬就罵道:「該死的奴才……」話剛出口驀聞身側一聲冷笑寒光一閃案頭上多一把精鋼匕。

轉臉看時只見一個黑衣勁裝大漢手執寶劍黑布包臉雙目中凶光閃閃哪裡還敢開口。

那大漢伸手取了案上的夜明珠後轉身又奔到後壁摘取壁上的一幅唐代畫聖吳道子手作的《送子天王圖》。

他雖是萬乘之尊天子但看到那深入案頭的耀目匕也不敢出口大氣手握硃筆獃獃坐著。

就在那黑衣大漢舉手摘圖之際驀聞一聲「萬歲休驚」微風動處藍海萍電射而入就在御書房中和那黑衣大漢展開了一場猛烈的拼搏。

藍海萍怕驚了聖駕一出手就施展本身絕學劍光如幕把那黑衣大漢堵在一角連下殺手。

激戰到二十回合后那大漢被藍海萍點中穴道當場被擒。

武宗目睹他勇猛擒賊龍心大悅竟把那顆夜明珠賜授給他。

這次他因得藏真圖偷離皇宮遠走浙東尋找《歸元秘笈》臨行之際想到了尋定需耗時日不短這粒明珠定然值錢不少遂把它揣入懷中帶走以備需用不想此時派上用場。

在那閃爍珠光照耀之下藏真圖上的一切景物均甚清晰一可見。

只見橫寫在白絹上的藏真圖三個大字已然褪色下面四句似詩非詩的偈語寫道:萬功歸元秘一劍神州寒。

蒼松篩明月石上流清泉。

偈語下面畫著幾座連綿的山峰夾著一道幽穀穀內峰迴路轉曲折盤旋幽谷盡處蒼松林立一松特高有似撐傘月光透松下照滿地碎鋪銀星一道清溪繞過松下巨石直向一個深澗中流去溪水不大如一條水簾下垂那三峰飛瀑的背景卻用一種寫意的手法描繪出來墨色很淡很不易看得出來想是天機真人、三音神尼在繪製這藏真圖時怕得圖之人輕易地找到藏寶所在故而不把那峰飛瀑的背景明顯地畫在圖上。

他仔細地檢視全圖一遍但卻看不出一點有關脫出這花樹陣式的暗示不禁心頭一冰順手把白絹一摺。

但見三座高峰兩前一后地排成了品字形一道瀑布由王峰倒瀉而下。

原來這白絹是兩層摺在一起外面明顯地畫出了藏寶所在背景裡面卻指示出《歸無秘復》存放的山洞。

他忽然心中一動又仔細地檢視那三峰飛瀑崖中一塊大山石上濺飛起一片水珠看了一陣仍是不解。

他出陣之望既絕反而定下心來閑坐著無事可作就數那濺飛水珠作戲。初數一遍尚無所覺待他數到第三遍時心中忽有所感。

原來那濺飛水珠共有九九八十一點左五右四分成九排雖然距離不等但每一水珠大小卻完全相同似非隨筆點成而且那交插行列散而不亂極易辨認。

藍海萍本不懂易卜五行之術但他在絕望之際忽然現了一線生機雖不全知其然但卻油生一試之念。

他茫然站起身子右手捧珠左手握圖依照那濺飛水珠圓形左轉五步右行四步然後又依圖形側轉半身再轉九步那圖上濺飛的水珠圖形除分九排之外另用交插方式顯示出五個轉身方向每一轉向四十五度正是反五行花樹陣式的破解之法只可惜藍海萍不懂五行奇門之術方位拿不準確多耗不少時間。

也幸得他不知其然只是存著僥倖之心失敗了亦毫不灰心失望一次不行二次再來轉了有頓飯工夫忽見眼前綠草如茵原來已脫出那花樹陣式。

回望去花色爛漫查點花樹共計九九八十一株和那濺飛水珠暗相吻合但置身陣外卻絲毫看不出那排列的花樹有何特異之處他幾乎不相信那幾株花樹能把自己困在其中半月之久。

突然他目光觸到了僵卧在花樹林中的周奇、康全心頭微覺一震叫道:「周兄、康兄兩位也下這石洞中來了嗎?」

他一連高呼數聲聲音也越叫越大可是周奇、康全早已死了數日之久哪裡還會聽到呼叫之聲。

他雖想重回陣中救兩人出來但想到那被困在陣中之苦不禁心生寒意長嘆一聲轉身向里走去。

穿過了一片廣闊的草地地勢又漸狹窄夾道盡處迎面白石壁間現出兩扇石門藍海萍運起真力一推石門應手而開。

石門裡面是一座三間房子大小的石穴左右各放過一塊大青石形如蓮台上面盤膝坐著一尼一道滿室奇香直沁肺腑中間有一座青石案台台上端放一個一尺見方、五寸厚薄的玉盤台前一座石鼎鼎中滿是白色香灰奇香就由那白色香灰中散出來。

藍海萍估計那一尼一道必是傳言中的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的法身面對著這兩大武學宗師法體不禁心生敬慕之意立即伏身拜了三拜。

抬頭望去只見那一道一尼合掌閉目靜坐狀似參禪入定一般心中大惑不解暗道:這兩人歸真已有數百年之久何以法體如生毫無殘損難道這兩位前輩奇人都已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嗎?

他心中疑竇重重但一時間卻思解不透只得暫時悶在心中緩步向那石案走去。

只見那石案玉盒蓋上刻著「秘笈重寶珍惜莫損」八個大字。

他本是嗜武如狂之人一生之中都在想著如何練成絕世武功但他並未存爭霸江湖、逐鹿武林的心愿只是愛武太深養成了他除武功外什麼都不想的怪癖。

他打開那案上玉盤只見盤內端端整整地放著三本白絹製成的冊子另有靈丹一粒靈丹下面放了一紙白箋上面寫道:入室有緣特贈靈丹。他已數日未食早已飢餓難耐隨手取出靈丹吞下。

只覺一股清香直入丹田片刻間化成一股熱流緩行四肢百骸不但不再飢餓而且精神亦隨著大振倦意頓消。

他取過白箋霍然現四個正楷娟秀字跡寫道:《歸元秘笈》。

那《歸元秘笈》共分上、中、下三冊上冊是講述學武的初步門徑、各種內外功修習之法以及玄門吐納之術和佛門中禪坐之法記載之廣遍及天下各門各派的內功優劣利弊成、緩進不下數十種分記三十六篇。

中冊寫的則是拳掌、兵刃、暗器、療傷、點穴、拂穴、震穴、擒拿等各種手法無一不是神奧絕學而且每招都注有破解之法藍海萍只看了數頁已自心馳神搖響往不已……

他匆匆翻閱一遍又打開第三冊書。

這下冊所載和上、中兩冊大不相同全篇只是講一種內功口訣而且字字博大深奧句句含蓄玄機從頭至尾再無第二種武功記載到最後幾頁字跡潦草顯然那執筆之人已快耗盡心智無法再求字跡端正……

他大略地把全書看了一遍對上、中兩冊所載各種內外功、拳掌、兵刃、暗器、手法雖也有很不盡瞭然之處但他卻能意會到那都是曠古絕今之學獨對第三冊上所記載之一種內功口訣全然不解只覺有很多記載古里古怪既非人身穴道亦非運氣行血之法看時覺得太過深奧索然無味。

要知那《歸元秘笈》下冊所載正是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以上乘內功互拼受傷、化敵為友之後合錄《歸元秘笈》當日完成了上、中兩冊后在山腹密洞對坐各述本身內功修為之法天機真人所修為是玄門一元罡氣三音神尼修習的是佛門般若禪功兩人互相說出了本身上乘內功修為之法后各運心智去推敲對方所習內功要旨對坐三晝夜忽然大悟妙諦覺了這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禪功如能相輔並進則可另達一種出神入化之境。

玄門一元罡氣是以養生為主練氣化神由神還虛保嬰固元返老還童克敵於舉手投足之間。

佛門般若禪功則以修命為主以靜養意以意行功意通玄關功走任督兩脈運轉於奇經八脈之內克敵於呼吸之間。

天機真人本身內外功都已達登峰造極之境聽三音神尼說出本身內功修鍊要訣之後經過三日夜沉忖推敲忽有大覺啊的一聲睜開了眼睛。

哪知三音神尼也在同時睜開了眼睛微微的一笑。

原來兩人都在同一時間中悟出療治傷勢之法。

天機真人指著石案上錄成的上中兩冊《歸元秘笈》笑道:「如果我們在進入這山腹石洞之後不錄這兩冊秘笈不布那反五行花樹陣式先要談到你般若禪功的修鍊之法也許我還可療治好本身傷勢……」

三音神尼笑道:「你玄門一元罡氣和我們佛門般若禪功分則養生保身合則體命雙修我們不能在入洞之初互談修鍊之法可見天意使然但我們既能悟此大道不妨把它加錄一本下冊留傳後人。」

兩人在合錄《歸元秘笈》之初只想到上下兩冊但經悟出玄門先天氣功和佛門般若禪功能合一修為之後易名為「大般若玄功」錄記在下冊之上。

就在下冊完成之日兩人心智耗消殆盡無法再控制內腑傷勢以致內傷劇然惡化。

這時兩人都知道無能再支撐下去雖然悟出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禪功合修可療內傷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一則兩人因合錄《歸元秘笈》耗費心神太多數十年苦修的一口真元之氣已逐漸消散現時縱知療傷之法但已無能自救。

幸得兩人早已有備石室內需用之物早已備齊天機真人拼盡最後一口元氣把石門掩上三音神尼把《歸元秘笈》放好后又把預先置放在石鼎中的原香草燃起又留了一粒靈丹然後面對面盤膝而坐剎那間白煙裊裊滿室清香這兩位武學宗師就在白煙瀰漫之中闔目而逝。

那原香草本是天地間鍾靈之氣孕育而生的一種異草功能保屍不腐這種異草生無時地極難尋得。昔年天機真人遊蹤海外時在一座荒無人跡的山上現他本是學博古今之人一望之下立時就認出是千載難遇的奇物隨把它移植到白雲峽來兩人坐化數百年屍體能毫無殘損就是得原香草之力。

且說藍海萍把三冊《歸元秘笈》從頭至尾閱讀了一遍除了對下冊上所載「大般若玄功」不解之外上、中兩冊所記載內功、拳劍無一不是奇絕之學只看得見心馳神往喜極而泣。

在《歸元秘笈》上冊最後幾頁之中記載著那反五行陣式出入之法以及星卜之學簡潔明了字字金玉藍海萍雖然讀書不多但因那上面記載多是實用法門稍一用心即可看通。

他在石洞之中一住數日因服用過三音神尼遺留的靈丹一直不覺倦困。

這日他忽覺腹中有些飢餓屈指算來入洞已有兩旬之久抬頭望去只見天機真人道袍衣袂微微飄動不禁心頭一涼暗道:這石室乃兩位武學宗師奉安法身之處我豈能在這裡久留不去。心念一動立時輕步出了石室翻身帶上了石門。

這時他已知道了那反正行花樹陣式妙用出陣自然是輕而易舉之事。

他走近周奇、康全橫屍之處一看只見兩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臭氣觸鼻欲嘔不覺心生憐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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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仙鶴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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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峽琵琶引 禁宮翠蝶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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