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丘比特的金箭和鉛箭

第96章.丘比特的金箭和鉛箭

關上房門,江一鳴習慣性地從衣櫃里拿出長抱枕,橫在kingsize的床中間,楚河漢界,一目了然。

回海城之後,顧以念順理成章地住到大宅里,只是畢竟和父母同住,總不能分房睡吧?顧以念也不忍心看他長期睡沙發或是打地鋪,於是在回來的那個晚上,她想到了這個方法。

江一鳴欣然接受,成為她的丈夫已經是最快樂的事了,那件事,他想也不敢想。

顧以念替他掛上傭人熨燙好的褲子和襯衫,細心地還按照顏色深淺和質地來排列,她挺滿足現在的生活的,無關風月,和一個溫柔長情的男人過日子,甚至自私地想,果然是被愛的那個人最幸福。

「在想什麼呢?偷笑什麼?」

顧以念瞬間抿直了嘴巴,自己心裡的小九九,得要藏得更深才行。

說來奇怪,和蔣駿在一起的時候。她活得像個大姐姐、老媽子,而在江一鳴身邊,她遺忘多年的小性子小脾氣全都回來了,就像個長不大的女孩兒。

「怎麼那麼多秘密……」他寵溺一笑,又替她揚好被子,「睡覺吧,明天設計師要過來,給你訂的婚紗你要親自試才行,其他的我可以自己做的,就不用你辛苦了。」

「一鳴,哪需要那麼隆重……」

「對你來說這是一場戲,可是對我來說不是啊,你就由著我,好嗎?」他說著苦澀的話,但臉上依舊是溫柔如初。

「……」她想說的話,終究沒有說。

男人長腿一邁,跨到自己的「領域」,墊好枕頭,開始翻看國外的財經雜誌。

顧以念闔上衣櫃門,走到床的另一邊,也靠著床頭刷手機。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地享受這份如老夫老妻般的默契。

刷著微博。顧以念突然看到一個有趣的東西,於是側過身子面向江一鳴,一手撐著腦袋問:「玩過心理測驗嗎?」

江一鳴微笑,「MBA高材生也相信這個?」

女人有點泄氣,到底是自己愧對了「學霸」這個詞,既在蔣駿那裡栽了跟頭,又在這裡被取笑。

他挑眉,餘光把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闔上雜誌,也相對著側著身,「我開玩笑的。之前沒玩過,怕你笑話。」

顧以念喜上眉梢,「咳,聽好了,藍色、綠色、紫色,你最討厭哪個顏色?」

「紫色。」他脫口而出。

「……」她低頭翻閱著答案,「噗哧」地笑了一聲,「紫色代表寂寞,江一鳴你有這麼怕孤獨嗎?」

男人不語,他討厭紫色,是因為好幾次正式的場合上,他都看見顧以念穿著紫色的旗袍好嗎?知道是蔣駿的口味,他就不喜歡。

「再來再來,如果你近視的話,你要選哪種眼鏡?……誒,這題直接看答案吧,不用問了。」

江一鳴也湊過頭去,顧以念配合著把手機往他那邊挪了一下,不知不覺間,二人的頭靠得很近……壓著那「三八線」。

「選擇細框眼鏡的人一般都很謹慎,高深莫測……是壓抑獸性的高發人群……」她念著念著,忍不住湊近他的臉打量,「一鳴,很准,你就是高深莫測的人。」

「……」他再一次語塞,難道她就沒有留意到後面那句話嗎?就不害怕嗎?還真是信得過自己的自制力呢。「其實我沒有近視,眼鏡是平光的。」

「?!為什麼啊?」她索性坐直了身子,想正面看清楚他的模樣。

「想知道?」

「不能說的話也……」

「我怕嚇到你。」

「什麼?」

「我的眼角,有很難看的疤痕,平時用頭髮和眼鏡遮住……」

他邊說,顧以念邊捧著他的臉,果然發現了那道疤痕。

「難怪……」他總是走在自己的左邊,就連分床也是,原來是因為這個……她自顧自地分析著。

彷彿看穿她此刻心裡在想什麼,他不緊不慢地解釋,「因為心臟在左邊,我希望自己能離你的心近一點。」

?!

毫無預警地一下重擊,在她寂靜如水的心落下一塊隕石。

「哪裡學來的這一套……」她慌亂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嘴角的笑已經把她此刻心裡的甜給出賣。

「說實話而已,哪用學。」他木訥地回答。

這一天夜裡,兩人還是隔著抱枕分開睡在床的兩邊,但當他們醒來的時候,江一鳴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越過抱枕,搭在了她的腰上,而她窩著的頭,也稍稍傾向男人的方向。

江一川起得很早,或者說他根本沒怎麼睡過,下樓的時候傭人已經準備好他習慣的早餐黑咖啡和烤土司,他望著杯中倒映著自己的樣子,發現那頂級的貓屎咖啡竟也難以入口,他開始想念每天早上那簡單的熱牛奶。

「錢小姐醒了嗎?」他打算親自送早餐上去給她。

傭人點頭,「很早就醒了,在花園裡坐了一陣子,就出門了,那時候還早,她特意讓我不要告訴你們。」

「這麼早……」是她也沒有休息好,還是為了避免看到自己,而選擇那麼早就離開呢?「行了,下次如果她要出門,記得要看著她把早餐吃完才行。」

「是!」

「看樣子,你是打算在這裡常住了。」江一鳴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和江一川疲憊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此刻的他,神清氣爽,意氣風發。

「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樣。」他挑了挑眉。對著他褲襠的位置曖昧不明地甩了一眼。

「沒有的事,以念臉皮薄,在她面前你可不能這麼說。」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不行。」

江一鳴拿過他的咖啡喝了一口,「你應該比我還懂才對,有些事情,要的就是心甘情願。」

「哥,還真看不出來,你才是高手,出其不意就把人給拐走了。」

「外公教的,做事要乾淨利落,不要留尾巴,我不過是秉持家訓罷了。」他得意一笑。

江一川一陣沉默,自己在商場上的殺伐決斷,都在一個叫錢澄的女人的身上使不出來。

門鈴響起,一個養眼的男設計師領著幾個小助理,打包小包地走進客廳,「hello,我是andrew,是A&Q婚紗的設計師。」他友善地伸出手,江一鳴回握,「麻煩你了。」

一件件婚紗,刺痛了江一川的眼,他一時興起,走到江一鳴身邊,悄悄地說了句,「以念最喜歡金髮碧眼又健碩的外國男人,說是看上去夠猛,你可要小心了。」說罷用一根手指勾著外套,大步流星地離開大宅。

江一鳴臉色一黑,把人攔在樓下,親自拿禮服上房間給顧以念試穿,又親自拿下來,全程不讓設計師和她接觸,一個早上下來,他累得滿頭大汗。

墨言帶著輕微的咳嗽,在頂樓辦公室里陳述著他剛查到的消息。

「董事長猜測得沒錯,三越上次爆發的事件,似乎跟韓司令有關係,不過事情做得很乾凈,無跡可尋,如果不是找到設局詐賭令山的人,也不會順藤摸瓜查到韓司令的手下身上。」

江一川翻閱著資料,「令山進套,賭輸了巨額,那個人就要他把碼頭的倉庫無償租給他,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倉庫里藏了什麼,但又不能告訴警察?那那筆海外資金呢?」

「也是個幌子,為了讓我們相信始作俑者是令山。」

「挺大手筆的……」

「江氏的司機何叔,當時也出現在了那個賭局上……也輸得很慘……」

「所以,他是鐵了心要動江家的人咯?」

查到這裡,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場車禍本來是針對江世而來的了,只不過陰差陽錯之下自己上了那輛車子,替他擋了一劫。

「也罷,老頭年紀大了,估計換上他。就不止失明了。」

儘管墨言好奇,為什麼和他們交好的韓振國要報復江家上下,但這是他們的私事,墨言不敢往下查,也不敢追問。

「要繼續找證據嗎?」

「……不必了,知道就好,防著吧。」如果是之前,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可是現在知道那是錢澄的親生父母,就另當別論了。

無論有沒有感情,血緣總在,他是不會再做傷她心的事情了。

「有派人過去吧?」

墨言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肯定地點頭,「一直跟著,一個小時彙報一次。」

「半小時一次吧,彙報的簡訊直接發到我手機里。」

「……好。」

「最近J國來了很多訂單和和作案,讓市場部那邊加把勁,提成再加兩個點。」

「那些訂單……」

「是龍燁帶過來的,按正常流程走就行,不要忘記風險評估。」

「好。」

一天下來,江一川唯一能讓自己休息下來的理由,就是看保鏢的彙報簡訊。錢澄今天還是去了墓地一趟,然後和一個男人一起吃飯。

男人?他馬上命人拍照傳過來。

熟悉的轉角小餐廳,熟悉的落地窗,不用仔細看裡面的人,就知道錢澄是和誰在吃飯。

明知道他們不可能,可是他仍然忍不住要過去,順手抄起外套,讓墨言備車出發。

「錢澄……」韓野的聲線明顯已經沙啞,就連下巴也冒著點點鬍渣,看上去很不好,「你回去休息得好嗎?」

「好。」她看向窗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韓野。

「你相信嗎?」他鼓起勇氣問。

她點頭,連江一川都確認的事情,必定就是事實了。

「或許真的搞錯了呢?」他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韓野,韓叔叔是什麼角色?江一川又是什麼人?其實你心裡也明白,不可能搞錯的。」

她轉過頭,眼裡的堅定灼傷了韓野,嘴角的無可奈何又牽動了他。

「……我寧願一輩子和你是朋友,也不願意是你的哥哥。」起碼那樣,我還能在夢裡騙騙自己,可是老頭,偏偏連這樣的機會都要沒收掉。

「一直原來我都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懂嗎?無論是朋友還是哥哥,都不會是那種關係。」

韓野苦笑,「錢澄,你變了,以前的你,遇到什麼尷尬的事,打個哈哈就糊弄過去了,哪會像現在這樣,把話說得乾淨利落的。」

他眼神中的落寞讓錢澄很不是滋味,或許這層關係曝光之後,他才是最難受的人吧。「韓野。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的,我祝福你。」

哪怕遇到再好的,也不是那個可以讓自己心跳的人了,這件事,他還不想接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問了另一個問題,「我爸媽那邊,你還想見嗎?」

爸媽……多麼陌生的兩個字啊……她沒有回話,只輕輕搖頭。

葉庭劉麗萍和韓振國夫婦之間,孰對孰錯,誰能算清?說到底,好像大家的錯都情有可原,可是最無辜的她,偏偏是這件事里最受折磨的一個。

「……他們,挺想你。」

「再說吧。」她轉頭看向窗外,酷夏的海城,特別愛下暴雨,空氣中會傳來一種難聞的暑氣,悶悶的,這樣她感到很壓抑。

回去的路上,錢澄知道身後不遠處,那輛黑色的悍馬悄悄地跟著,她沒有回頭,只裝作沒發現。江一川在愛她保護她,用最卑微的方法,這些她都知道,但有些如夢魘般的陰影,她還揮之不去。

一連幾天,她都很早起床,有時候去墓地待上一天,對著劉麗萍的墓碑說一整天的話,有時候回去養老院當義工,打發一天的時光。每天晚上。身後那台悍馬都會安靜地跟著她回家,那段路有多長,她的啜泣就有多長。

那個驕傲的男人,那個任何事都唾手可得的男人,被她折磨得小心翼翼的。

那一天晚上,錢澄接到一個電話……

六天之後是江一鳴和顧以念的婚禮,地點設在了威斯汀的空中花園,江一川和錢澄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們的伴娘和伴郎。

漫天飄灑的花瓣,一對新人許下相守一生的諾言,交換戒指的時候江一鳴說了什麼,只有顧以念聽得見,蜻蜓點水的額頭吻,開啟了兩個人新的人生。

錢澄穿著一身蕾絲魚尾禮服,既不搶新娘子風頭,也不藏住自己的美麗,江一川從第一眼開始,目光便再也從她身上離不開了。「你今天很漂亮。」

「沒有別的詞了嗎?」她微微一笑,如夾雜著花香的春風。

「錢澄……」多久沒看過她笑了?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下了。

她環顧四周,江一鳴夫婦正在和賓客留影,江世夫婦則各自忙著招待賓客,她指向遠處的噴水池,提議道:「我們去偷個懶吧?」

「好。」他滿心歡喜地答應。

羅馬式的三層大噴水池,頂部是丘比特的石像,象徵著愛情,象徵著希望。

「江一川,你知道丘比特嗎?」

男人聳聳肩,又靠近了她一分。

「丘比特是個很調皮的小神仙,被祂金箭射中的男女,無論是陌生人還是冤家,都會瘋狂地愛上彼此。」

「就像我們。」他摟住她的肩,隨著她的話,也開始打量著這個虛無的神話人物。

「可是祂還有一隻鉛箭,被射中的人,哪怕愛得再深,都會心生怨恨,痛苦折磨……」她轉過身,抬頭注視著江一川,「你說,祂是不是調皮了,所以我們才……」

冰涼的唇瓣壓了下來,他努力的想要驅走她心中的不安和糾結,想用最直接的方法傳達自己的心意,她沒有回應,只是悄悄讓熱淚劃過臉頰。

一吻結束,他大掌扣住她的後腦,緊緊地按在自己胸膛上。「我不知道丘比特,也不知道他的什麼箭,只知道你的心在我這裡,誰都拿不走。」

「江一川,你相信我們的愛嗎?」

「……」

遠處偶爾路過的賓客,紛紛掏出手機拍下噴水池前唯美的畫面,可他們不知道,那是一個離別的擁抱。

……

三年後,海城國際機場。

錢澄剪了一頭幹練的短髮,亞麻色系的染色讓她看上去像個20出頭的小太妹,白色T恤短熱褲,一如她三年多前出現在蓮市機場時那樣。

唯一不同的是,她一手拖著行李箱,另一隻手抱著一個肉嘟嘟的小萌寶,齊劉海蘑菇頭,身上穿著D牌的童裝裙,兩隻胖乎乎的小手緊緊地圈住錢澄的脖子。

「橙子……橙子……」她奶聲奶氣地喊著。

「叫姐姐。」

「橙子……阿姨……」

「都把我叫老了!」她皺起眉頭,裝作生氣的樣子。

小萌寶識相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初初,會乖。」

「這就對了。」

遠處閃來一記鎂光燈。她警惕地看向遠處,一個穿著背心的男人跑了過來,「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是F時尚雜誌的編輯,你的照片我們能刊登嗎?是辣媽潮流的板塊。」

「隨你。」她看了一眼,繼續步出機場。

三年,海城的變化不大,除卻機場附近多了很多高聳的酒店之外,外牆的玻璃折射出來的光讓她感覺雙眼很不舒服,她套上墨鏡,那一瞬。她想起那個從前總是帶著墨鏡的男人。

「橙子……」

錢澄深吸一口氣,笑著對小萌寶說,「這就是你媽媽以前生活的地方哦,很漂亮對不對?」

小萌寶很配合地鼓掌,表示喜歡。

上了計程車,司機問她去哪裡,她想了很久,「去三越酒店。」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他回過頭來,奇怪地看著她,「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對不對?」

「怎麼?想訛我?」她警惕地瞪大雙眼。

「不不不……你誤會了……這機場附近新蓋的,全部都是三越的酒店啊,就不知道你要去的是哪一間……」

「全部都是啊……」她不禁探頭出窗外,原來離開的三年,那個男人這麼拚命。

「隨便一間吧。」

「那就去三越澄居吧,那裡古色古香,很有海城的特色,你會喜歡的。」

澄居……是……那個澄嗎?

計程車緩緩地駛開,車子微微搖晃,小萌寶敵不過瞌睡蟲,很快就睡倒在錢澄懷裡。

「小姐,到了。」

「不用找了。」她抱著小萌寶下了車,又給了小費給門童,瀟洒地走進酒店。

大堂很寬敞,燈光暗暗的,空氣中傳來一種特別的香味,她走進前台,背後一個大大的LOGO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個變形的「澄」字。

她的心,在踏足海城的第一個小時里,就劇烈地跳動著。

她特意找了頂層的總統套房,把小萌寶放在床上讓她繼續睡,開著電腦檢查郵件,幸好,對方沒有投訴,再登錄銀行帳號,又收入了一筆客觀的數字,不錯。

換上三年沒用的電話卡,她把第一個電話打給了韓野。

依舊是兩秒后,電話就接通了。

「錢澄?!」

「是我。」她肆意地笑著。

「怎麼突然回來了?在哪?我接你。」

「想你們了,所以就回來了。」

「是想他了吧……」韓野無情地拆穿。三年來,他沒有一秒停止過對錢澄的愛,只是他已經學會把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藏在心底,雖然還是沒辦法把她當作妹妹,但起碼可以讓二人相處得舒服。

「他……」錢澄走到落地窗前,此時海城已經夜幕降臨,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她和江一川依偎著,在陽台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天南地北地聊著。「的確想他了,但是很多事情,怕是已經不一樣了。」

換上三年沒用的電話卡,她把第一個電話打給了韓野。

依舊是兩秒后,電話就接通了。

「錢澄?!」

「是我。」她肆意地笑著。

「怎麼突然回來了?在哪?我接你。」

「想你們了,所以就回來了。」

「是想他了吧……」韓野無情地拆穿。三年來,他沒有一秒停止過對錢澄的愛,只是他已經學會把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藏在心底,雖然還是沒辦法把她當作妹妹,但起碼可以讓二人相處得舒服。

「他……」錢澄走到落地窗前,此時海城已經夜幕降臨,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她和江一川依偎著,在陽台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天南地北地聊著。「的確想他了,但是很多事情,怕是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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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騙子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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