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之月 千夜・自述

我，風千夜。

我是風家的長子，所以自小我便接受著未來族主所必須經歷的各種訓練。那樣的生活，充滿了挑戰，雖辛苦卻很快樂。

我是風族所有人艷羨的夜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我的父親，玉樹臨風，風姿卓絕的男子，是風族歷來年最出色的族主，而他所統治下的風族也是最鼎盛繁榮的時期。我的母親，傾國傾城的女子，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父親很愛母親，他們很疼愛我和弟弟千越。

天有不測風雲，母親在我十七歲那年突然染上惡疾，自此，身體越來越差，遍尋名醫，沒有絲毫的起色，一個月後便香消玉殞。父親自是傷心異常，那段時間是他最頹廢的時候。一向滴酒不沾的父親經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獨自一人待在房間里，一待便是一整天。

我知道父親失去母親的痛苦，卻無從安慰起，只能憂慮地看著父親一天天消沉下去。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很久。

直到那年玫瑰花開遍花園之時——

玫瑰是母親生前最愛的花。

美麗妖嬈卻帶著刺，柔弱的母親愛玫瑰恰是愛它的堅韌，恣意地綻放，只是綻放，卻不可褻瀆，除非遇到緣定之人，方褪去利刺，為心愛之人所採擷。

那夜，月很圓很圓，清冷的光輝，如流水般傾瀉而下，照在如火般明艷的玫瑰花瓣之上，泛著魅惑的光芒。

父親再度喝得醉醺醺的，緊閉的門扉，屋內沒有燃起一絲燭光。我默然地站在門外那傲然綻放的玫瑰花叢中，凝望著涼薄的月，陷進沉思，擔心著父親的同時思念著母親。

門打開了，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我轉過身，看向走出房間的父親。

望見我時，他眯著的眼睛驀地出現一抹光亮，直直地向我走來。

我詫異地看著他，「父——」

話音未落，我整個人便被他強勢地壓倒在地，身下，玫瑰花叢尖利的荊棘一根根扎進肌膚，而我已然忘記了痛楚，只是茫然地看著壓在身上的父親。

他的眼睛因為酗酒早已染紅，眼神迷離。

「父親……」我不解地喚著他，不安地扭動著身體，想要推開他。

可是，他卻突然低首，滾熱的唇堵住我的話語。

而他冰冷的手掌撕扯著我的衣服，揉捏著我的身體。

沒有了衣服的束縛，猙獰的藤蔓，瘋狂地凌虐的脊背，腰部，鮮血很快地滲透出來。

想要叫喊，卻什麼也叫不出來，想要推開他，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

痛感，如影隨形，彷彿黑暗的天幕一般，吞噬而來……

父親就像……惡魔一般。

漸漸地，意識越來越不清楚，彷彿遊離於身體之外，失神的眼，終於彌散了最後一抹光暈。

……

靈魂遊離於身體之外，「我」虛浮在空中。

我竟被自己的父親強暴至死……

從這一刻起，我恨他，我恨我的父親，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竟做出如此……齷齪的事情，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呵，他怎可……

「我」冷冷地望著地上依舊不斷索取著的身影，嘲弄地勾起嘴角。

他不知道，我已經死了么？

緩緩靠近，舉起雙手，便要掐住他的脖頸，手卻撲了個空，穿透而去。

「我」竟無法觸碰到他！

死了，便不再存有實體，就連報復都成為一種奢望！

而現在的「我」呢，將會去往哪兒，是否會被勾魂使者帶回地獄？是否還會……有來世？

「我」不甘地跪了下去，恐慌襲來，拳頭重重地砸向地面，卻沒有任何痛感！

「會害怕嗎？是否會恐懼離開這個世界？」淡雅的聲音似穿透時空般傳來。

抬眼，面前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名男子。

一身儒雅的黃衫，渾身被淡淡的金光包圍，那樣的光芒竟讓我有種壓抑的感覺。

他是誰？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他竟可以看到鬼魂形態的「我」？

「我們做個交易可好？」他高傲地揚起眉。

交易？「我」遲疑地望著他。僅為一縷孤魂的「我」要怎樣和他做交易？

「我可以使你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你只需照我所說的去做便可。」他似看透我的想法一般，「如此怎樣？」

沉思半刻，「我」點點頭。

他自負地笑了，揮手，一道金光，迅速地轉變成騰飛的金龍，咆哮著沖向我，盤旋環繞。

「你將『寄居』於你親生弟弟體內，月圓之夜你可以控制他的思想，自由出現，我會給你不一般的能力，你可以呼風喚雨，甚至可以窺探凡人的前世今生，只是，你必須為我做到這些……」他將他的要求一一說了清楚。

於是，那夜，我與這個來歷神秘的黃衫男子立下了契約。

……

從那以後，「我」留在了這個世界。

從那以後，只要是月圓之夜，「我」便可以自由地出現。

從那以後，「我」一步步地完成他所要我做到的事情。

……

我開始如黃衫男子要求的那樣設局。

設局的同時，我伺機報復著父親。我出現在他眼前，利用著他的歉疚，讓他幫助我達到我所要的一切。我密謀反叛，甚至故意放出風聲，這一切只是為了等待一名女子的出現。

她，叫月。

她，終於出現了。

她，一步步地落入我設下的局。

她，被背叛，心灰意冷。

本來，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成功，卻被突然出現的身穿月白色衣裳的男子破壞。

他是焱。

她記憶深處的男子，痴戀她，卻因為另一個「他」的存在，始終無法得到她的心。

我想過要去窺探焱的真實身份，卻被無形的力量所阻止，唯一知曉的便是他愛她，他是帝釋國月顏山莊的莊主，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只是，他出現在眼前時，竟給了我強烈的壓抑感，亦如那個黃衫男子給我的感覺。他們必是一類人吧。不，或者他們不是人，而是另外一種存在，比如說……神。

這些只是我的猜測，無法證實。

面對焱，我失敗了。

失敗卻不懊惱，因為我明白了父親那日為何要那樣對待我。

我和母親很像，雖為男子，相貌卻像極了母親。那日，爛醉的父親只是將我當作了母親，所以，他才會……

父親更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

為什麼真相總是在我失去珍貴的東西時才被揭曉？

為什麼……

我向焱求助，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只是一瞥，他已然了解我心中所想。

於是，我消失了。

作為交換，焱將給父親新生，他將抹去他們記憶中屬於我的那段，從此，風族族主只有一個兒子，那便是我親愛的弟弟風千越，而我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儘管我消失了，卻沒有一絲遺憾。

靈魂消散之際，我突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