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夢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夢囈

窗外大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偶爾有兩隻麻雀在院中啄食,這是一家小小的院落,就好像是和平常人家一樣,平凡的普通。

屋子裏燒着火爐,還有濃郁的藥味,床上面色蒼白的人還在閉着眼,宮雨看着他,眉心皺得緊緊的。若是他真的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恐怕此生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床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宮雨急忙湊近,卻只能再次失望的起身,看着他始終沒有睜開的眼。

若是林榭沒有替自己擋下這一箭,只怕自己現在已經去見了閻王了,只是自己出生入死這麼多次,從來沒有過一次想這時候一樣那麼害怕。而且,並不是害怕自己會死,而是害怕一個和自己幾乎沒有什麼關係的人會死,這種感覺很奇怪,宮雨並不是很能理解。

「雨姐,」林央端著一碗濃稠的葯汁進來說道:「葯已經好了。」

微微嘆了一口氣,宮雨扶起了林榭,把他抱入了自己的懷中,用勺子把葯汁一口一口的喂進了他的口中。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葯汁一碗一碗的喝了下去,但是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哥哥他還會不會醒過來。」林央突然問道。

端著葯的手微微都懂了一下,宮雨抬頭看了一眼眼圈微紅的林央,驀然覺得煩躁,卻不知道緣由,只好先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繼續不動聲色的喂著葯。那一箭貫穿胸腹,哪裏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好的,多虧的是林榭身體強健,才能挺到了現在,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看着林榭喝完了葯,一直蒼白的臉有了些許的紅潤,宮雨用手帕擦去了他額上的汗水,重新掖好被角,看了一眼還在低頭垂淚的宮雨,悄悄的退了出去。

對於林央來說,這些天的確是發生了太多事情,林家一夜之間傾覆,所有林家的人淪為罪臣,她的父親被斬首示眾,哥哥生死未卜,對於一個柔弱的女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再超過這種事情的打擊了。

不過,宮雨已經可以看出林央絕不是一般的女人,她還這樣頑強的活着,還從來沒有放棄過生的希望。這種感覺是宮雨從來沒有體會到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活着。宮雨嘆了口氣,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空有這一身殺伐的力量,卻不知道應該用到何處。

外面有人,宮雨在一瞬間感知到,行動快于思維,手已經下意識的向背後抽去,才想起自己並沒有帶着劍。門已經被推開,宮雨抬腳踢起了地上的雪沫,雪沫撲向了來人,來人急忙回頭躲閃了一下,就被宮雨控制住了雙手。

「渠卿?」看清楚來人,宮雨詫異的說道:「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你以為林家的兩個叛臣可以在京城生活這麼長的時間是因為什麼?」渠卿揉了揉被宮雨弄痛了的手腕,無奈的說。

林氏滿門都是罪臣,即使這兩兄妹不出門,也難免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即使宮雨有在大的本事,也絕對不可能同時保護住兩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渠卿左右看看沒有人,關好了門。聽見動靜出來的林央看見渠卿,眼淚就已經流了出來。

「將軍。」林央輕輕的喚著,想要走向渠卿。

雪是那樣的大,石階已經變得異常濕滑,林央更是三天沒有合眼,早就已經透支了體力。宮雨眼看着林央邁出了步子,然後整個人向下摔去,也眼看着渠卿化身成好像是一道光影一般,衝到林央的身旁抱住了她。

「央兒。」渠卿低聲說着,忍住了喉間的哽咽。

深吸了一口氣,宮雨避開了目光,向院子的另一邊走去。看起來天色也已經不在了,如果渠卿留在這裏吃飯的話,是時候該準備了。宮雨默默的想着,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廚房。她的廚藝並不是很好,但是勉強要吃還是可以的。

新皇即位,為渠氏一族平反,把北境無人認領的將士屍骨遷回京城,葬於京郊以慰忘魂。渠氏唯一的血脈渠卿,齊煜衡念起曾經戰功赫赫,故讓其繼承其父侯位,統領一方將士。

對於現在的渠卿來說,想要向皇上討要一個婢女簡直是在容易不過的事情,於是已經進宮為婢的林央才能輕易的離開,被宮雨找到。而這一切林央都不知道,也自然是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將軍,你為什麼要讓我等這麼久。」林央抓着渠卿的衣領,埋在他的懷裏委屈的說着。

「對不起。」渠卿把她抱回了屋裏,心疼的看着她說。

那時候的渠卿只是罪臣一個,他給林央任何的許諾都是對她的不公,渠卿只能希望林央可以找一個良人,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但是林央不肯,林央固執的等著渠卿回來,蹉跎了最好的容顏。

「是我不好,讓你等了這麼久,現在我回來了,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渠卿吻著林央的額頭輕輕說道。

屋子裏暖意逼人,林央在渠卿的懷裏漸漸的放鬆下來,輕輕的呢喃著,好像是在自說自話,又好像是在夢囈。渠卿寵溺的看着林央憔悴的臉,忍不住就紅了眼眶。他不是什麼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但是想起女人在這樣大好的年歲里獨盼空閨,他就知道自己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彌補她。

女人在渠卿的懷裏不安的動着,渠卿知道她一定是夢見了什麼讓她難以承受的東西,一時心疼,渠卿吻上了女人的唇。林央漸漸安靜了下來,眼淚卻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渠卿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卻看見了她揚起來了的唇角。

夜已經來了,宮雨站在院子裏看着天上的星星,順便聽着廚房裏傳來的好像是要拆房子的聲音。剛剛吃飯的時候,渠卿一定要幫林央洗碗,林央架不住他的懇求終於同意了,但是從渠卿摔了第一個盤子的時候,宮雨就知道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果然這麼一會兒就聽見他已經摔了四個盤子了,看來明天又要去街上採買物品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宮雨就看見林央把渠卿從廚房裏狠狠的推了出來,並且狠狠的關上了廚房的門。

看着門在自己鼻子前被關上,渠卿一臉無奈的想要林央再一次把門打開,卻突然聽到了背後傳來的一聲輕笑,回頭就看見了一身紅衣站在雪中的宮雨。

「宮姑娘。」渠卿不好意思的笑了,走到了宮雨的身旁。

「渠將軍不愧是習武之人,確實有習武之人的氣魄。」宮雨看着渠卿狼狽的模樣,忍不住打趣的說道。

聞言,渠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狼狽,也忍不住笑了,站在宮雨的身旁一起看着星星。

「宮姑娘以後有何打算?」渠卿試探的問道:「還回到江湖做一個殺手嗎?」

宮雨沒有回答他,只是嘆了口氣,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江湖固然快意人生,只是現在的宮雨已經是已死之人,若是重出江湖勢必引起軒然大波,更何況對於殺手來說,要求的一向是無欲無求,只有連生死都不在乎了,才能在一次一次的刺殺中活到最後。

只是現在,宮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做到,這樣想着,宮雨回頭看了一眼屋內。可以想像裏面的人還躺在榻上,努力的和閻王作鬥爭。

「你愛他?」渠卿突然問道。

「誒?」宮雨抬起頭詫異的看着渠卿。

愛嗎?宮雨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傷疤,這個傷疤一直都在,時刻提醒著自己,當時有一個人差點殺死自己。

「他可以殺了你的。」渠卿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繼續說道。

但是林榭終究還是沒有殺宮雨,這一次也是一樣,只要讓那支箭穿透了宮雨的胸膛,他自己就沒有必要受這樣的哭了。但是當時宮雨就在他的面前,宮雨清楚的看見了林榭推開自己的那一瞬間,眼神之中沒有任何的猶豫。

「你會留下來的對吧?」林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輕輕的問道。

渠卿看到林央,伸手把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裏,外面這樣冷,渠卿不想讓林央受一點點的苦。宮雨注意到了渠卿的動作,神情微微暗了一下,挪開了眼睛。這樣的天的確是冷了,宮雨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夜已經深了,宮雨坐在廚房裏給林榭熬藥,渠卿哄林央睡著了以後就離開了,整個院子裏就只剩下了宮雨一個人。藥罐子冒出了白煙,宮雨卻好像是沒有看見,托著下巴想着別的事情。

藥罐子終於好像是憤怒了一般,發出了更大的響聲,宮雨好像才剛剛想起來一樣,急忙把葯倒了出來,端進了房間里。

「宮姑娘。」

一聲雖輕卻極為清晰的聲音傳來,宮雨急忙向床上看去,林榭並沒有醒,只是無意識的喚著。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越來越多,宮雨看着床上的人,突然就明白了活着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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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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