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教做人

第十六章教做人

最大的秘密說破之後，一人一鳥在感情上似乎進了一步，至少又可以親親熱熱的一起去上班了。

杜陵降落在蕭離伸直了等待他停靠的胳膊上時，想的是就再最後相信一次人心，相信這個骨子裡有點傻乎乎的木頭臉不會出賣自己。

——反正張口妖怪閉口神仙的他在正常人眼裡也瘋得不輕，停葯出院這種事情刷臉卡也沒用，所以誰也別嫌棄誰了。

在便利店值夜班其實是個天然摸魚的好工作，因為雖然會有熬夜的人來買宵夜零食，還要收貨上架，但大多數時間整個空間都獨屬於收銀員一個人。

在過去蕭離會用這些獨處時間看書，而今天他用來應付杜陵的十萬個為什麼。

他雖然話不多，回答起問題來卻知無不言。

於是杜陵了不但知道了在科學信仰大行其道的當下人修凋零、妖修繁榮的現狀，還知道妖怪們已經不滿足於成精嚇人，人家已經成立了入世妖怪管理局，簡稱妖管局，是掛靠在華夏政府的正規政府部門，內置立法機構、執法機構、監督機構和學術交流機構等等，十分完善。

而所謂的《凡間基準法》，就是規定妖怪在人類中活動的基本準則，以不吃人、不嚇人、不騙人、不為人知為四不基本原則，督促大家依法隱藏自己的特殊之處，維護社會穩定團結共進的大好局面。

林林總總一大堆，直說到天光大亮第一波小白領們來買早餐包熱咖啡。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杜陵聽完只覺記都腦仁生疼一般人編不出來，只得感嘆你們這些城裡妖真會玩啊。

然而雖然妖會玩們的社會結構已經和人類沒兩樣，但是這對杜陵而言沒什麼好處，蕭離完全不建議他把人魂妖身這個秘密傳播出去。

似乎擔心杜陵產生誤會，送走第一波顧客后，他微蹙著劍眉字斟句酌的解釋：「雖然天道對妖修初期很是寬容，但是化形之劫畢竟是九死一生，還是有許多妖族羨慕生而有靈的人族。只是妖魂和人軀無法順利融合，你的情況如果讓有心此道的大妖知曉的話，恐怕……」

響鼓不用重鎚，話說到這裡聰明人自然就懂什麼意思。

「甭說了！爺這麼出類拔萃的男紙，到哪裡都是千人迷萬人追的命。」鳥爺瀟洒地昂頭抖了抖臉毛上並不存在的淚珠，假裝傷感道。

不管在人類世界還是在妖類世界暴露都一樣會被抓起來解剖研究，甚至人類還能用鸚鵡學舌唬弄，妖怪那邊才叫真危險，唉，拉轟的人生就是如此艱難，他認了還不行么！

「？」蕭離呆了呆，一雙深邃的漆黑鳳眼難得透出點茫然來，顯然根本聽不懂這什麼梗。

#論一個網癮青年和一位深山修士的交流障礙#

「咳、我是說我明白，和別人不一樣的話最好把自己藏好點，這在人類世界里也算是常識。」開玩笑聽的人完全沒get到也是很寂寞，杜陵有點尷尬的清清嗓子，感覺自己任重而道遠。

其實現在最緊迫的事情，並不是他學著怎麼做妖，而是蕭離同志該好好學學怎麼做個正常的現代人嘛。

想想自己一直吃他的用他的也沒說聲謝謝，杜陵感覺自己終於找到了回報這份無私友誼的最佳途徑，作為當普通人這方面的老司機（……），他完全可以好好（刪）調|教（除）教育對方，幫助他成為有笑點、有節操、有wifi、有錢花的新時代四有好青年嘛。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說實話他也真是對家裡沒網沒電視甚至連鍋都沒有，速食麵想要煮著吃加個火腿蛋都做不到的日子受·夠·了！

「蕭離同志。」杜陵收緊羽毛挺直身子，盡量讓自己的鸚鵡殼子顯得嚴肅一點：「你之前說你是到人間來歷練的對吧？可我覺得你這個狀態完全沒融入社會，根本起不到鍛煉作用。你活得和普通年輕人太不一樣，奇怪到警|察都懷疑你心理變|態的程度。」

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反正危言聳聽嘛，達到目的就好不要計較過程。

「你也知道我曾經是個人類，所以不如我來指點一下你，正常人其實該怎麼過日子？」

封印修為下界后對這個和門派典籍記錄完全不同的凡間無所適從，只能一個人悄悄琢磨，頗感力不從心的蕭離瞬間被這個貼心的建議打動了。

雖然這樣做有可能和入世煉心的規矩不相符，但看著杜陵小小一隻縮在那裡，乖乖巧巧毛茸茸一坨白，只一雙亮晶晶的圓眼睛正期待的看著自己，哪可能忍心拒絕？

「好，」他深黑的眼眸閃過一絲暖意，平直的淡色唇角彎出一個近似微笑的弧度：「都聽你的。」

嘿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有點被這個溫油微笑驚艷到的杜陵吞了下口水壓壓驚，才重新嘚瑟起來：「那還等什麼，趕快走起去買買買啊！」

杜陵的算盤是打得很精的：現在蕭離還沒完全擺脫謀殺自己的嫌疑呢，肯定不能花大價錢買電子產品，而且自己的空間已經假借『妖怪殼子買一送一附贈須彌芥子』過了明路，裡面可不缺領先N代的高貨，也沒必要浪費錢去買過氣淘汰品。

那麼有限的『人生改造』預算改花在什麼地方上呢？當然是鍋碗瓢盆調味料，一個都不能少。

蕭離這小子反正已經有臉有身材，就差注入豐富內涵，這麼好的條件，自己難道還打造不出來一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純血真男神？

就算再難，為了兩年後無外賣可叫的末世生活，也必須擼翅膀上啊！

等到蕭離修鍊得十項全能出師，自己也就算不負他此時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所託了吧。

唉~他可真是好為人師，感動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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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包小包艱難的回到家，再到小區寬頻運營商那裡去繳費買個貓，蕭離一直以來攢下的工資就基本花了個乾乾淨淨。

把鍋碗瓢盆米面醬油醋放廚房，其它新鮮食材塞進房東留下的舊冰箱里，蕭離不由感嘆人世艱難：怪不得那些同事總說生活不易錢不夠花，這普通人類的生活成本真大。

「…………」不，那完全是你掙得太少。

杜陵終於能夠技術嫻熟的用鳥眼翻起白眼，他也是沒想到便利店小哥的工資那麼低，每天值10個小時夜班啊一個月居然才給兩千塊！這樣的工作居然一口氣蹲了兩年愣是不升職不加薪也不抗議，知不知道光你那張臉就給它帶動了多少銷量啊？！

果然是真傻。

「安貧樂道也不是這種安法，你真的不考慮換個工作？」哪怕當模特什麼的給人站站台賺的都比這個多啊，便利店那些人簡直就是黑心包工頭。

「以前也有自稱星探的人來找過我，不過『萬眾矚目』『吸引眼球』的工作，對我這樣是身份而言並不合適。」蕭離想起上一次有人建議他換工作的情景，略帶嫌棄的評價——如果那些星探知道自以為極具誘|惑力的宣傳詞就是被拒的真正原因，一定會生生嘔死。

「現在還有你在，我更要小心不引起別人注意。」

杜陵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管蕭離是不是神仙，反正他自己肯定是個「妖怪」沒跑了……被人這樣體貼的考慮到，之前也是孤身一人的宅男頓時覺得心靈暖暖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又沒個文憑，看來也只好用爺的小金庫養你了。」他不自在的扭頭理理毛，嘴上還要再彆扭一下。

「不必。」理當是好手好腳的自己來照顧莫名遭劫的杜陵才對，蕭離一臉平靜的考慮起重新找個工地賣力氣的路子來。

「有什麼不行的啦！小爺自己難道不吃不用么，分那麼清楚你想拆夥啊？」被斷然拒絕的鳥爺刷得豎起冠羽，很是兇巴巴的倒打一耙。

「說了都聽我的，現在你有意見？」

看在蕭離眼裡就是一個豎著呆毛虛張聲勢的白毛毛球，特別可愛，叫人心裡暖乎乎完全無法抗拒。

「不敢。」他目光微動凝視著杜陵，輕輕搖頭。

喂喂不要仗著長得好看就亂放電啊！小爺可不吃這套的哼！

杜陵被他看得超不自在，這貨似乎從上次成功笑了一次之後就變得愛笑起來……至少眼睛里貌似是有笑意的。

已經習慣讀取他的微表情，感覺似乎被縱容寵溺了一把的鳥爺扭著尾巴，哼唧著抖了抖頭毛：「知道不敢就好，都這麼晚了還不趕快去做飯，你不是說自己在山裡也做過飯的么！」

還在這裡傻笑個毛，準備餓死鳥啊。

「好。」作為一個芝蘭玉樹般的君子，蕭離卻似乎沒有君子遠庖廚的精神，只是站起身來把新買的圍裙往身上一套：「我不會用你們這裡的灶台，還得你多指點。」

「哼、渣渣，看小爺的——」鸚鵡撲扇著翅膀跟著往廚房飛，嘴上沒個消停的跑馬：「哎對了，你說咱哥倆兒關係這麼好了，還叫全名是不是太生疏啦，以後我叫你小梨子你叫我陵哥如何？」

在灶台邊聒噪不已的挑挑揀揀，一會兒嫌油放的不夠，一會兒又嫌青菜燙過了頭，毛病賊多的鸚鵡小眼珠一轉，又冒出個佔便宜沒夠的主意。

打算趁天帝大大注意力都放在控制火候上，一舉確立家庭地位。

「好的，小陵。」蕭離從善如流的改口，手下還運刀如飛的切著菜。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鳥爺氣個倒仰，小陵什麼鬼啦？聽著跟小零似的，不能忍！

然而自己先給人家起了個小梨子的綽號都沒被反對，自己這樣似乎也沒什麼底氣反駁，於是進了鳥殼子後腦仁似乎也跟著縮水的杜陵選擇消極抵抗。

反正就是蕭離問他什麼，都聽不到喲小陵是誰啦不認識~

一直把名字憋回杜陵，總算解除酸爽雷的狀態可以鬆口氣。

就是感覺腳趾頭有點疼好像被哪裡的石頭砸了一下，為什麼突然覺得正瀟洒顛勺的蕭神仙，切開有點黑？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錯過了清燉還是爆炒、切丁還是切片、辣口還是紅燒等等選項，一堆菜變成熱熱鬧鬧一鍋大雜燴擺到了桌上。

……居然也挺好吃的。

杜陵抻著脖子很技巧的從兩塊青椒之間銜走一片五花肉，搖頭擺尾的砸吧著嘴品味：「不錯吃嘛小梨子你有前途！」

可惜他如今這鳥胃也吃不了兩口，於是專揀肉下口，半點記得之前怎麼教育飼主要拒絕路邊攤地溝油，葷素搭配，科學餵養。

蕭離只能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吃他不要的那些，還要用心記：某人對帶葉子的苦味青菜是完全不愛，倒是土豆藕片豆腐絲這樣有質感的尚可接受。就是不知道花菜海帶胡蘿蔔這些他吃不吃……

天帝大人開始在腦內默默安排下一頓的菜單。

有手的人就是比較吃虧，做完飯還要洗碗，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

肯定是拉網線的人來了！

鳥爺小眼睛蹭得一下亮了：「開門！開門！」

結果門外站著兩個人，扛著工具包的寬頻小哥沒做賊也很虛的鎖在後面，而戳在前面一身威懾力+99制服的警|察小趙，心情更是複雜：

「……我本來是來向你道歉，今天回局裡發現鳥居然跑了，我差點被給老大罵死，沒想到它回來的比我還快。」

硬著頭皮來道歉，結果在隔著門板就聽到鸚鵡叫的小警|察一臉便秘：「這鳥絕對是成精了吧……」

「超神！超神！已經超神！！」鳥爺我就算真是成精了也是不會承認的。

青銅戰士小趙被鸚鵡大爺一擊必殺，強迫自己擺出嚴肅警官臉，開始詢問怎麼突然想起安網線啦，是不是新買了電腦筆記本智能機之類的呀？

可惜這招杜陵早有預料，蕭離按照他之前準備的說法，一字不差的背誦：「連你們都說我生活太閉塞，我想了想就買了新手機，打電話上網都可以，常來店裡的顧客推薦的，功能很全，大屏幕高像素，只要九百九十八。」

用清冷出塵的淡漠口吻說出這麼標準的電視導購台詞，真是讓聽眾無比酸爽，等看清楚他掏出的那部限量版土豪金的水果X，表情更是複雜得難以形容。

「嚯~這山寨機仿的還挺像的嘛，就是也太大了點吧？當用戶都長了個驢臉么。」小警|察把稀奇看了個夠，最後嗤之以鼻。

果然他還是少看偵探小說多務實吧，這明晃晃就是個誠誠懇懇沒見識的土包青年，不能以貌鑒變|態啊！

杜陵蹲在一邊呵呵噠，不說話。

他就知道變幻莫測的時尚潮頭不是哪個俗人都能隨意攀上，這個用高定人家以為你買高仿浮華年代，領先時代的人總是寂寞的。

——連蕭離這呆貨本人都以為那手機只要998，不愧是連山寨是什麼都搞不懂的絕贊山頂洞人。

於是這個小波折就無驚無險的渡過去了，等安裝路由器的小哥幫忙設好密碼也走了，鳥爺眼中的世界，頓時也和手機屏幕上方那個三角小圖標一樣，重新有了色彩！

終於可以在家上網啦！

「來來，小梨子你來看我給你操作一遍~」

此時他用鳥爪子玩手機已經玩的很溜，流暢的登陸微博賬號，紅彤彤的未讀消息已經爆表：「看看，你陵哥的人氣就是這麼旺，我跟你說其實人的想法是很有意思的，像是神仙呀妖怪呀這種他們看來不科學的事情，你越是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他們越當你搞笑呢~」

杜陵決定用實際例子，給神仙臉小呆貨一個直觀的教育。

鳥爺得意洋洋的點開了評論——

……慢著？

今天這評論區的畫風似乎有哪裡不對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