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才盡(十七)

第24章 才盡(十七)

「看來我果真不該將人放進來。」藺燭雪沉吟片刻,咳了一聲,竟是絲毫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站了起來。

桑夜一怔,跟著起身問道:「你要做什麼?」

藺燭雪一手搭在門上,似是要出屋,但桑夜跟在身後他便沒有立即行動,只是朝對方道:「你去看葉蕪的傷勢,自己小心些,出手那人的目標是我。」他這樣說著便要離開,桑夜見他身後衣襟紅成一片,忍不住喚道:「你的傷……不先處理一下嗎?」

「沒那個功夫。」藺燭雪只說了一句便往外走去,桑夜站在他的身後,看他的背影,終於咬唇道:「你等一下!」

藺燭雪卻並未停步,只接著往外而去,桑夜在他身後大聲道:「對你出手的人是藺遲月。」

「我知道。」藺燭雪神色未曾有改變,終是應了一聲,回身將房門給合上。

眼見著藺燭雪關門離開,桑夜才微微閉目在心中輕嘆了一聲。她最終還是將事情給說了出來,她心中十分清楚,一旦將藺遲月三個字給說出來,藺燭雪便能夠猜到一切了。她知道藺遲月,知道出手的人是他,那麼她之前就一定見過那個人,而且她見到藺遲月之後沒有將事情告訴給藺燭雪,便是說她另有目的。

她本應該沉住氣等待藺遲月對藺燭雪出手,藺燭雪死了之後,她就能夠拿到那些寶藏。但她實在無法做到,藺遲月與藺燭雪相比,她竟更願意幫助藺燭雪多一些。或許是因為藺遲月方才對她的出手,又或許是因為藺燭雪方才的相救。

她想不明白藺燭雪為什麼要選擇救她而不是自保,憑他的身手想要躲開那些暗器應當不是難事才對。

而就在桑夜這樣想著的時候,房中又傳來了葉荇的聲音。

「蕪兒……」葉荇跌坐在地上,懷抱渾身是血的葉蕪,臉色鐵青一片。

桑夜見狀連忙俯身去看葉蕪的情況,只是葉荇對葉蕪的那一劍正中胸口,此時葉蕪前襟之上滿是鮮血,已然是氣息微弱。桑夜見此情形微微一怔,連忙起身道:「你等我,我現在就去找宋晏來,他一定能夠救人……」桑夜未曾管之前藺燭雪的叮囑,當即推門往樓下去尋宋晏。她曾經見過藺遲月,也知道藺遲月的目的自始至終只有藺燭雪一人,應是不會對其他人出手的。

她很快到了宋晏的房門前,大聲拍打房門,房中沒多一會兒就傳來了腳步聲,宋晏神色有些不善的開了門,盯著門口的桑夜道:「什麼事情那麼急?」

桑夜心中一窒,緊緊盯著宋晏的臉,道:「還請……請宋晏公子與我一同上去看看葉蕪,她受了很重的傷……」

「那天不是看過了嗎,那點也叫傷?」宋晏皺眉。

桑夜搖頭道:「並非如此,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還請你跟我來……」桑夜沒有跟他繼續說下去,好在宋晏也是明白人,沒等桑夜再催促便知道了事情的緩急,他回屋拿了些東西便往樓上而去,一面走一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桑夜跟在他的身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這時候兩人也到了房間當中,聞著滿室的血腥之味,宋晏的眉頭皺得更深,那柄騰空劍還插在葉蕪的胸口不敢□□,此時已經被染得透紅,劍身上面的文字凹陷也都印上了血色,而葉蕪面色蒼白若紙,皺了皺眉竟是醒了過來。

宋晏俯身看葉蕪的情況,但不過看了兩眼又摸了一把脈便搖了頭,低聲道:「沒用了。」

「什麼意思?」葉荇低頭看著葉蕪,咬牙沉聲問道。

宋晏瞥他一眼,淡然道:「便是沒救了,這一劍不是你刺的嗎,你現在這樣又是做給誰看?」

葉荇沒有說話,卻是緊緊抱住了葉蕪。葉蕪眨了眨眼睛,恢復了神智,見到面前的葉荇,勾起唇角笑了出來,她聲音低弱,卻是一字一句都落在了房中人的耳中:「大哥,劍……騰空劍……」

葉荇猛然一愣,霎時像是明白了葉蕪的意思:「你……你剛才故意襲擊我,就是為了讓我殺你取血?」

「大哥……你本就要殺我的,不是嗎?」葉蕪仰頭看著葉荇,低聲道:「我知道……大哥下不了手,但卻又必須下手……所以我……想幫你,只要我先出手,大哥你就能……毫無顧忌的出劍了……」

葉荇冷哼一聲,聲音當中卻已經帶上了哭腔。

「騰空劍,要葉家人的血,葉家人的命……哈哈……我這一輩子都是為了這把劍而活!」葉荇聲音漸大,目中漸漸露出狠色,他道:「可是又有何意義?!」

沒有人回應他。

桑夜垂眸,不忍再看這般生離死別的一幕。

宋晏皺眉,一言不發。

而葉蕪,她虛弱的抬起手握住了那一柄插在胸口的劍,嗆咳出一口血,道:「天下第一的名劍……可惜……我看不到……」

她這句話沒有說完,再也說不完了。

雙眸閉上,葉蕪握劍的手也終於鬆了開來,掌心當中劃出了一道細長的紅色傷口,血線順著落到了衣服上,與之前傷口上湧出的血融在了一起。

桑夜記得之前葉蕪曾經說過,天下第一劍的煉成需要葉家人的血,很多的血……

或許這就是代價,葉蕪費盡心思來到不歸樓當中,並不單純只是為了見葉荇一面,也不是氣不過想要報仇,她本就是來送死的,所作所為,也都是為了讓葉荇殺她而已。

然而葉荇一避再避,起初不肯承認葉蕪的身份,或許也是因為不願殺她。但他不得不殺,所以他才說來的人不是葉蕪,只是之後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讓他不得不讓藺燭雪將葉蕪帶回樓中療傷。

桑夜閉目,不知面對面前的葉荇,自己還說得出什麼樣的安慰之語來。

宋晏在旁輕嘆一聲之後,突然開口道:「她已經死了,葉荇。」

「滾。」葉荇沒有抬頭,只重重吐出了這個字來。

桑夜抬眸去看宋晏,宋晏也正在此時朝她看來,並朝她無奈的笑道:「我們先出去吧。」

桑夜點頭,跟隨著宋晏往門外而去,兩人將門帶上,讓葉荇一人在屋中靜想。等了片刻兩人也沒有再說話,最後宋晏卻是先開口對桑夜道:「小姑娘第一次看到死人?」

「不是。」桑夜垂下眼來,本欲再說,卻又將話都咽了回去。面對宋晏,她總想要斟酌言語,生怕多說一句都是錯。

然而宋晏卻是十分隨意,只抬手輕輕拍了桑夜的肩:「害怕?」

桑夜看著宋晏,只覺得對方神情柔和,與自己想象當中的冷硬大不相同。她輕聲道:「我只是替葉蕪姑娘覺得不甘。」

「不甘……誰又甘心呢?」宋晏笑笑,隨即回身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得先回去了。」

桑夜喚住宋晏,等到對方再回身之後,才低聲道:「宋……宋晏公子,還有一個人的傷需要你看一看。」

「什麼人?」

「藺公子。」

宋晏挑眉:「他人呢?」

不歸樓雖不大,但是這時候樓中安靜成一片,想要找到藺燭雪他們幾個人,還當真不容易。

好在二人在樓上沒有等多久便見不歸樓的一處房間當中突然傳來一聲重響,接著牆面一碎,那房間的牆上竟然開出了一個大洞來,而自其中則跌出了一個黑衣的身影來。那身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要再有動作,卻見另一個白色的身影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手中寒芒閃過眼見便是要血濺三尺,誰想黑衣人竟是一把舉起了雙手,大聲嚷嚷道:「我都已經收手了你怎麼還打!」

「住口。」那襲至他身前的白色身影便是藺燭雪,他雖是當真住了手,但卻仍舊一掌拍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乃是藺遲月,兩人衣裳一黑一白,但面目卻是一模一樣,叫人一時之間難以辨認出來。這時候卿藍和瘋老頭也跟著從屋子裡面鑽了出來,兩個人都有些灰頭土臉,卻只有藺燭雪一人一身白衣遺世獨立一點塵土都不染。

藺遲月朝著瘋老頭和卿藍看去,連忙道:「你看看,這麼久不見了我不就是想跟你切磋一下嗎,你叫來兩個幫手又是什麼意思?」

「你暗箭傷人又是什麼意思?」藺燭雪出口毫不相讓。

「我不過是想試探你,誰知道憑你現在的程度,竟然連這樣的暗器都沒有躲開。」藺遲月搖頭道。

藺燭雪低笑一聲:「試探我為何要對其他人出手?」他說話雖咄咄逼人,但語聲卻已經現出了一絲疲弱,畢竟是有傷在身,還動了那麼久的手,自然也已經到了極限了。

宋晏和桑夜兩人在旁看著,一直等到了這時候宋晏才低聲朝桑夜道:「受傷的那個人是藺燭雪,沒受傷的是藺遲月?」

桑夜一怔:「你也知曉這個人?」

「這人來了不止一次了,我自然認識。」宋晏笑笑,「我們下去看看。」

兩人一路到了藺燭雪等人的面前,卿藍見了桑夜,當即上前問道:「阿夜你沒受傷吧?」

「沒事。」她搖了搖頭,隨即轉向藺燭雪道,「還得多謝藺公子相救。」

藺燭雪輕咳一聲收了手,只道:「不歸樓的人,不容外人傷害。」

「藺燭雪你什麼時候這麼嘴硬了,救了就是救了,你還不讓人家謝你了不成?」藺遲月在旁邊笑笑,接著看了桑夜一眼才又道:「只是這位桑姑娘似乎也不稀罕你的幫助呢,她不久之前還答應了要幫我殺你,這樣……你還覺得你寧願自己受傷救下這人是值得的么?」

藺遲月此言一處,在場眾人皆是一怔,除了藺燭雪。

藺燭雪被過來的卿藍給扶著,只是唇角處已經滲出了鮮血,他掩唇咳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旁邊卿藍卻是不相信的看著桑夜,連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這樣誣陷阿夜?」

「哦?誣陷?」宋晏一臉看戲的神色。

藺遲月挑了挑眉:「誣陷她我有什麼好處?她一早就見過我了,還答應幫我的忙,我殺藺燭雪,她拿寶藏,若是不相信,你大可以問問她是不是這樣?」

桑夜沒有回應,只看著藺燭雪的反應。

藺燭雪擦去唇角的血跡,像是對此毫不在意一般,只道:「我一早便知道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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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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