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可能

98.可能

同珈藍交談過後回到西廂房,已經是日暮四合,天色昏暗,因為那派給她的素衣丫鬟一直跟在她身邊,房間里並不曾有人掌燈,蘇堯抬腳邁進黑漆漆的房間,竟是有幾分不習慣。

大約是在皇宮裏住的久了,原本並不甚歡喜這個黃金牢籠的蘇堯竟是有幾分懷念鳳梧殿門口柔和的長明燈來。其實又有什麼黃金牢籠一說呢,從前覺得皇宮千般萬般不自由,不過是心無掛礙,如今她心屬葉霖,自然不覺得住在那皇宮裏有什麼了。享受着這份安逸,便不能推卸與之相連的束縛。

那素衣丫鬟忙着去燭台初尋火摺子掌燈,蘇堯便摸索著直接進了內間。她夜視能力還不錯,何況窗子未關,月色入戶,尋着那一縷銀色勉強也能看見些物事的輪廓。只是一轉過內外間相隔的雲母屏風,視線便完全模糊了下來。

蘇堯有點遲疑要不要等素衣丫鬟掌了燈以後再走動,以免磕了碰了還要遭罪,暗夜裏只聽見有輕微的衣料摩擦聲,未及反應過來,一雙有力的臂膀已經將她裹進了懷裏。鼻尖撞上清冽氣息縈繞的懷抱,還是那般熟悉溫柔,蘇堯微怔了一下,抬手環住那人的腰背,嗔了一聲「明明在為什麼不掌燈」,便任著那人將她抱了個滿懷。

葉霖不說話,只忽然將她打橫抱起來,邁步便朝大床邊走去,一將她放下,便傾身吻上去。

蘇堯微有些無措,不知道這人怎麼了,柔軟薄涼的唇在她的唇齒間繾綣纏繞,很快便叫她紊亂了呼吸。正想要撇開頭問問葉霖怎麼了,那人已經一邊將她吻著,一邊去解她凌亂的衣帶了。纏綿的吻順着唇慢慢細緻的滑到胸前,衣衫已經有些凌亂,那人只勾着手指輕輕一挑,便將鵝黃的抹胸除下了。

偌大的屏風那邊忽然亮起燈光來,只聽見那素衣丫鬟「噫」了一聲,點了燈正要往內間轉,蘇堯連忙出聲阻止了她,「我有些乏了,燈點在外間便可,無事你便退下吧。」

那素衣丫鬟也是實在人,雖是停下了腳步,卻未離開,站在門口有些猶豫道:「只是何公子還未……」回來,那裏間都不需點燈的么。

正對蘇堯的警告無動於衷,上下其手的葉霖聽到這一聲「何公子」,不禁笑了一聲,又想到白日裏旁人一口一個「何夫人」的稱呼蘇堯,便更覺有趣,起身吻上蘇堯的耳側,啞著嗓子在她耳畔吹起耳旁風來,「告訴她,我回來了。」

蘇堯被他忽然間的動作搞得打了一顫,躲不開他噴薄的熱氣,只覺得耳邊酥酥麻麻,直接酥了半邊身子,咬牙道:「你自己說便是……」正說到這兒,那人忽的在她腰間掐了一下,更引得她全身輕顫,只好繳槍投降按着他的話抬高聲音道:「你……你別管了,他已經……已經回來了。」

那反應遲鈍的素衣丫鬟終於聽出蘇堯略帶旖旎的聲音哪裏不對了,臉一紅,連忙「嗯」地答應了一聲往外退,手上利索地關了門,心裏還忍不住抱怨,這到底還是新婚的夫妻么,猴急猴急的,這何夫人才醒過來就……

她又哪裏知道蘇堯一行人這幾天晝夜兼程地往華都趕,蘇堯又時不時的陷入昏迷,葉霖只抱着卻什麼也做不了,已經痛苦多日了。

聽見關門的聲音,葉霖貼近蘇堯的耳朵,低沉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真乖。」

「你……哎……」蘇堯被他挑撥得不行,也拿他沒有法子,原本還想要數落他些什麼,不料那人一隻手忽然尋入秘密花園,一下子便將蘇堯的話全部掐滅了。

無力的縱容和配合,蘇堯暗暗咬了咬嘴唇,努力地剋制自己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那素衣丫鬟還在門外守夜,她不想要被那一根筋的姑娘將這隱秘聽了去,沒想到卻越發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人撬開她緊咬的牙關,糾纏又退出,迷醉誘惑的聲音在呼吸紊亂的綺靡室內響起,「阿堯,難道你不想要我?」

隨着蘇堯妥協似的一聲「想」,最後一根理智的神經徹底斷裂。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蘇堯頭枕着葉霖的半條胳膊和肩膀,長發被汗浸濕成一縷一縷,抬手覆住自己的眼睛,為自己方才的放浪形骸懊惱,想到葉霖方才的瘋狂簡直又登達一個新高度,不免有些納悶,歡愉過後的聲音還有些嫵媚纏綿,嬌聲道:「你同顧扶風談過了?」

能叫他如此失控瘋狂的事,多半是同她的安危有關,想來談話的結果也不是什麼令人滿意的答案,這人才會如此吧。

葉霖低頭吻了吻懷中的愛人柔軟的發心,目光望着床頂的流蘇墜子,腦海里發浮現的卻是傍晚時同顧扶風交談時的畫面。沉默了片刻,葉霖漸漸開始講述關他與顧扶風交談的有關醉紅塵的情形。

「未見陛下前,顧某很難想像,娘娘竟會……」會反戈幫着葉霖將封策扳倒。那時候他看在眼裏的蘇瑤和封策,可都是非卿不可,蘇瑤為了以防萬一甚至管他要了那葯……可這樣的疑惑也只能說到這兒了,顧扶風只點到為止,執杯飲茶,靜靜地看着對面的男子。

葉霖也不願再提,只一笑了之,顧扶風何等才驚絕艷之人,他並不想同這人過多的提起蘇堯的事情,只道:「我此番來意顧大人已知曉,阿堯當日一時衝動服下醉紅塵,只圖一死,自然無話。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當日顧大人可贈予阿堯醉紅塵,今日是否也能供些後悔葯?」

顧扶風早在接到蘇堯的書信時便知道了她們的來意,只是沒想到葉霖全然不曾客套寒暄,開門見山直抒來意。要知道這世上從不曾有什麼後悔葯可買,若是真有,他何不自己先用了。

「醉紅塵自配製出那日便無解,世人皆知,陛下還執著於什麼呢?」

那人只是不動聲色地搖搖頭,「必定會有辦法,只是還沒有找到罷了。」

顧扶風見他如此固執,搖頭嘆了口氣,忽然起身去書房的裏間拿出一個盒子來,房子桌上道:「家父在世時曾鑽研醉紅塵一毒,說其也並非毫無解毒的希望,只是從未有人成功過,不知道陛下肯不肯試一試。」

葉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顧扶風這才將那盒子打開,裏面竟是一水兒的小瓷瓶子,滿滿當當在盒子裏碼著,少說也得有二十幾瓶。

「家父曾說,這醉紅塵奪得不是人的身體,而是人的意志,中毒者毒發時往往會沉浸在求而不得的幻象里,漸漸分不清現實和虛幻,而將夢境當做現實,從此一夢不醒。但凡中了醉紅塵的人,皆不是毒入骨髓,而是身體衰而死。」

說到這兒,顧扶風將那盒子朝葉霖一推,道:「若是娘娘有朝一日毒發昏迷,每日為娘娘服下此葯一顆,可保娘娘續命。」

續命,卻不是清醒。葉霖聽的明白,點點頭將那一盒子的丹藥看了個清楚,追問道:「命是續了,只是不知阿堯葯如何才能醒來?」

顧扶風搖搖頭,「家父認為,若是看破了幻象,中毒之人便可醒來,醉紅塵也就失去了作用,可從古至今,還不曾有人看破過幻象。」

醉紅塵,醉紅塵,一醉紅塵,永世不醒。便是因為那幻象是心之所向,這才難以看破。若是夢實現了,誰又會在乎真實與虛幻呢。畫地為牢,原是這樣。

「這一盒子的續命丹藥便送與陛下,也不枉陛下千里迢迢而來。娘娘曾救扶風一命,扶風感激不盡,只願這續命丹藥能為娘娘爭取一線生機。」顧扶風將那盒子直接推到葉霖面前,道:「只是家父已逝,這續命丹藥的方子也不曾有,如今這些只是三年的計量,偌三年以後娘娘仍不醒……陛下只怕只能另做打算了。」

顧扶風有時候也會想,也許他父親根本沒有想過解掉醉紅塵,研製出這樣一種丹藥,名為續命,實際只不過是在延緩中毒者生命的遠去。從沒有人看破過滾滾紅塵,這本不是醉紅塵的解藥,是給中毒者身邊人的解藥,是給他們一個能夠接受重要的人離去的時間。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其實愛情也一樣,面對一個再也不會哭笑再也不會醒來木偶人,又有幾個人真能義無反顧地追尋非卿不可的虛幻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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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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