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是她

3.是她

葉霖沒想到眼前看似平靜的小姑娘差點嚇得跳起來,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幾乎失控。

可方才那抬手按眉心的動作……

和他腦海里回放過千百遍的那人的習慣動作,如出一轍。

這麼多天試探下來,葉霖早就覺出了些異常,那日的花生糕點她也一口未動,還說了那樣的話,這才生了心思來看查一番,來看看,這個人,她是誰……

而現在,他可不可以認為,眼前這個人,是他的阿堯來了?可不可以認為,他終於等到了她,也認出了她?

葉霖驀地收回手,唇角泛起一個自嘲的笑來,自己果然還是,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對待她……

「是吾逾矩了,你……莫要害怕。」話畢,那人已經退回了原來的位子,坦然坐下。

被撫過的額頭還帶着些許涼意,蘇堯有片刻的晃神,不過很快就靈魂歸位,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坦率講,她是真的被嚇到了,這才見面時不是冷冷淡淡挺好的么,幹什麼突然就轉性了,還要輕薄她是怎的?

說好的「有其他考量」呢,他該不會真的要將她吃干抹凈吧?

葉霖將她的困窘盡收眼底,不禁笑了笑,是他太唐突,驚嚇了她。那習慣性的小動作和那明明已經很尷尬卻硬要裝作淡定的模樣,必定是她無疑了。

心中空空落落了許多年的一塊彷彿被什麼填滿了,葉霖不急於一時,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神色,長度適宜的廣袖也恰好掩住了還在微微發抖的手指。

眼見着那人綻開一個歉意的笑容,蘇堯只覺得手足無措。她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和這種反覆無常的人打交道。

「阿瑤方才確是有些訝異。只願殿下以後還是莫要,呃,還是莫要給人留下話柄得好。」

蘇堯想,幸好她剋制住了沒有口不擇言說「還是莫要耍流氓了」,不然,會當場被太子剁了吧……

那人聞言只是垂睫淺笑,姿態風雅清逸得很,斷斷叫人想不到,剛才那一瞬間的輕薄舉動是他做的。

蘇堯偷眼打量了葉霖一番,總覺得這個重新平靜下來的太子殿下和最初眼見的那個不太一樣了。

雖然還是清清冷冷,可無端地叫她覺得,他周身都生出了溫柔的藤蔓,似乎想要將她網住,無處可逃。

難道太子一直如此分裂么?

想起那些妄圖將女兒送進東宮卻貶謫的官員,蘇堯心裏有些沒底。

這該不會是居上位者的什麼惡趣味吧?就像貓捉到老鼠以後的逗玩……先叫你沉浸在蜜糖里無法自拔,再忽然叫你認清現實?

聯想到明明身為監國太子卻手無實權,只是一個空殼子的經歷,蘇堯覺得,這麼壓抑出來的太子,真的很有可能心裏扭曲啊……

她該不會就是那隻「老鼠」吧?

在心底已經把葉霖定義為心理扭曲的蘇堯自然沒注意到那人將她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盡收眼底,唇邊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

這樣鮮活的神色,即便拖着病體臉色蒼白也如同一縷陽光,散發着生命的活力。

必定是她了,阿堯。

他的阿堯。

她不知道,她是他一生里第一縷也是唯一一縷陽光,不能拒絕地照進他灰暗的生命里,從此再也沒有離開。

她不知道,他回來了,回來彌補前世犯下的所有錯,回來將她捧在手心裏好好珍藏。

蘇堯被這過分深情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可面前的人是雁朝最尊貴的太子殿下,她身為準太子妃,還真不好說什麼,只能任他凝視了。

也不知道蘇夫人去了哪裏,怎麼還不回來救場,她還沒準備好呢,怎麼上戰場。

蘇堯清了清嗓子,努力平靜下來,正色說道,「所以殿下,何來的自信,相信阿瑤不會倒戈?」

葉霖還是含着笑,彷彿要將全部的笑容貢獻給她,柔聲道,「你說的每一句話,吾都相信。」

蘇堯:……

又……又開始了嗎……

「殿下……」

蘇堯正不知所措,遠遠地就看見一身綾羅的蘇夫人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

蘇堯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她可算回來了,太子殿下這樣,她真心應付不來。

蘇夫人一進門就看見紫衣逶迤的太子殿下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家女兒,而後者面有難色,有些手足無措。

「還請殿下見諒,小女大病初癒,腦子還有些不靈光,若是拂了殿下的心意,必定是無心之舉……」蘇夫人不知曉情況,只能一面順着葉霖的好來說,一面觀察葉霖的反應。

蘇堯舒了一口氣,這才微微放鬆些。

葉霖倒是從善如流,很快起身告辭了,說是等蘇堯再好些,再來看她,帶她去別處轉轉。

蘇堯這個時候就不太希望自己「再好些」了。

蘇夫人目送著風流倜儻的太子離開,心裏倒是有些疑惑未解。

她是蘇家的長房主母,大雁朝的宰相夫人,眼力自然不拙,看得出太子是在韜光養晦,並非池中之物,自家夫君也有意匡扶正統,這才答應了婚事。

可惜和蘇瑤說得再明白,她還是哭鬧着不肯嫁,方才順着太子的意思借故離開,也是希望太子殿下能親自和蘇瑤談談。

她雖然不知道方才兩人究竟談得如何,單剛才所見,也能覺出葉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兒。

「阿瑤,你方才說了什麼,叫太子殿下這樣愉悅?」蘇夫人疑惑道,葉霖那一抹笑意還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蘇夫人沒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葉霖的笑。

蘇堯仔細想了想,她剛才彷彿也沒說幾句好話,天知道太子殿下怎麼就忽然轉性了。

大概,真的是被壓抑的心理出了問題?

蘇堯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阿瑤也不知道。」

蘇夫人皺了皺眉,方才屋中只有她們二人,她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自打蘇瑤醒來,就和中了邪似的,往日裏的聰明伶俐全不見了,如今這樣一問三不知,說出去非被他人恥笑不可。

不過,想到蘇瑤不再哭着鬧着要拒婚,算是表示合作了,蘇夫人也就沒有苛責她。

蘇夫人這樣想,心底仍怕蘇瑤搞出什麼亂子,路過等在外面的錦鳶時,低聲吩咐道,「你留意些,平日裏大小姐有什麼不尋常舉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你時時向我稟報著。」

錦鳶連忙應下了。可她心裏卻並不打算這麼做。

重新醒來的小姐沒什麼架子,對她不薄,性情隨性得很,雖然有時會說些聽不懂的胡話,可這樣的小姐比以前可愛多了。

她覺著這樣的小姐挺好的。

蘇堯哪裏知道身後跟着的小丫鬟腦袋裏這些彎彎繞,因為身體尚虛,晃晃悠悠半天才回了閨房。

又撈起一本野史來看,照例朝嘴裏塞幾個糕點,蘇堯覺得還不算無聊。雖然沒有手機電腦,可她過得倒也充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還是充分了解雁朝的歷史風物。

就比如她這身體所在的蘇家,也是很值得研究的。

蘇家的郡望在平溪,而平溪是雁朝文化最鼎盛的地方,因為這個平溪有個雁朝大名鼎鼎的書院——平溪書院。

蘇氏之所以顯達,也正是因為這個書院。

其實最初平溪書院只是世家蘇氏的家學,隨着一個又一個的大儒出現,蘇家的名望也就越來越高。而蘇家一向好善樂施,常常接濟沒有經濟來源的寒門弟子,送書送錢,甚至將其接到家學來,慢慢地也就由家學變成了書院,蘇家的名聲也就越來越大了。

雁朝科舉盛行,到了這一朝,朝中大半官員都和平溪書院有那麼一點淵源,也就是說,都和蘇家有那麼點關係。

因此,蘇家雖然少有族中弟子在朝為官,可是蘇家的影響力卻是實打實的存在,頗有分量。

蘇家一向遠離朝局,與世無爭,直到七年前,蘇瑤的父親,蘇氏的長房蘇序被當今的陛下親自請出平溪為相,才算真正踏進了朝堂。

蘇序在長寧京里做宰相,卻沒帶着一家老小,蘇瑤又自幼多病,一直養在平溪別業,今年過年時才來了長寧京,沒想到一來就被太子看中了。

所以說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蘇家那麼多女兒,偏偏就是蘇瑤被挑中了。

這麼看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漸暗,蘇相回府,蘇堯才把這本野史看完。

因為蘇堯身體虛弱得厲害,蘇序也就免去了她請安的禮節,也不用去正房和他們一同用餐,給她配了小廚房,專門為她做葯膳。

大約是覺得她腦子不太好用,蘇堯已經吃了好幾天的魚頭了。

蘇堯其實很奇怪,蘇序對她着實有些冷淡,言語間也沒有絲毫疼愛。

也不知道蘇瑤生前到底做了什麼,叫蘇序這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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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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