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如坐針氈地上完後面三節課，總算捱到了放學。講台上的語文老師特別乾脆，鈴聲一響就喊了下課，一秒鐘都沒拖。

林昭慢吞吞地收拾著桌子上的書，餘光卻一直注意著秦穆揚動作。他想，如果秦穆揚忘了課間操時和他說的話，一個人去吃了飯，他就當那事沒發生過。

不過很明顯，秦穆揚的記性還沒有差到那個地步。他收拾好了東西，走到林昭座位旁，低聲問道：「你好了嗎？」

正午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使他看起來格外耀眼。林昭看著他，近乎虔誠地點點頭：「嗯。」

林昭和秦穆揚都是通校生，中午可憑藉校牌出去吃飯。

林昭昏頭昏腦地跟著秦穆揚走，出了校門才想起他忘記拿錢包了。他想讓秦穆揚等自己一會，但看了看前面一直一言不發地秦穆揚，又有些張不開嘴。

好在秦穆揚發現了他的踟躕，主動開口問道：「怎麼了？」

林昭低著頭，挺不好意思：「我、我忘帶錢包了。」

秦穆揚似乎是笑了一下，由於聲音散得太快，林昭並沒有聽清。他抬起頭，秦穆揚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沒關係，我帶了。」

林昭心想自己果然聽錯了，嘴上客氣道：「那怎麼好意思呢。」

「就當是謝謝你請我吃早餐好了。」

林昭摸了摸耳朵，小聲嘀咕：「那些早餐你也沒吃啊。」

秦穆揚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林昭抬頭給了秦穆揚一個爽朗的笑，「那就先謝謝你了。」

秦穆揚說：「走吧。」

這之後兩個人再沒有任何交流。

林昭倒是想和秦穆揚多說幾句話，奈何秦穆揚渾身都散發著「你們這群凡人離我遠點」的氣息，他很沒骨氣地慫了。

不過，即使沒有交流，林昭也很享受和秦穆揚走在一起的感覺。這是他和秦穆揚的第一次約會，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他要好好珍惜兩個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這兒吃怎麼樣？」秦穆揚突然停了下來。

林昭還在思考秦穆揚到底有幾塊腹肌的問題，聽到問話懵了一下：「啊？」

「我們就在這兒吃？」

林昭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只要和男神在一起，就是喝西北風他也樂意。

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直到這時林昭才發現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家海鮮館。不過因為裡面的消費偏高，他並不常來。

學校周圍這麼多家餐館，秦穆揚卻獨選了這一家，這說明他應該也挺喜歡這家店。

想到自己和男神有共同的愛好，林昭心裡美滋滋的。

秦穆揚把菜單遞給林昭：「你來點菜。」

林昭忙推辭：「不不不，你點吧，我不挑食。」

秦穆揚不多客氣，拿著菜單很快便點好了菜。

林昭被他這股乾脆利落的勁深深迷住了，男神就是男神，點菜都有一種指點江山的氣勢。

餐館人多，菜上得比較慢。兩個人干坐著不說話實在太尷尬，林昭鼓起勇氣找了個話茬：「秦穆揚，你今天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秦穆揚正低著頭若有所思，聞言抬起頭看著林昭：「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想措辭，「前段時間我心情不好，對你的態度凶了點，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昭想了無數種可能，怎麼也沒想到秦穆揚會向他道歉。他大幅度地搖了搖頭，語無倫次道：「不不不，你不用給我道歉，應該是我給你道歉才對。我不顧你的意願給你帶早飯，肯定打擾到你了。」

「我們就不要追究自己的責任了。」秦穆揚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會還要上課，不能喝酒。我們就以茶代酒，幹了這杯，以前的事一筆勾銷。」

「好，一筆勾銷！」林昭端起茶杯，和秦穆揚碰了一下，豪邁地一飲而盡。一杯茶硬生生被他喝出了二鍋頭的氣勢。

喝完茶，兩人之間又安靜了下來。林昭低著頭把玩茶杯，心想，一筆勾銷之後呢？是不是就橋歸橋、路歸路了？

他假咳一聲，想要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秦穆揚先開了口：「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林昭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穆揚：「你說什麼？朋、朋友？」

「嗯……」秦穆揚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林昭激動地大聲說道。

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林昭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放低了分貝：「我求之不得。」

秦穆揚把兩人的茶杯添滿，笑著說道：「為了我們的友誼，再來一杯？」

林昭沉浸在和秦穆揚做朋友的幸福眩暈中，一杯茶喝完了，又坐了好一會他才想起關鍵問題來：「對了秦穆揚，你為什麼想和我做朋友？」

「為什麼想和你做朋友？」秦穆揚想了一下，微皺著眉，「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如果一定要說理由的話，可能是你一直送早餐的舉動打動了我吧。我性格不好，大家都不願意接近我。只有你，不管我說話多難聽，還是願意接近我。所以我就想，我不應該錯過你這個朋友。」

「這樣啊，呵呵。」林昭乾笑著，心虛地別開了頭。如果秦穆揚知道自己送早餐是因為喜歡他，他還會這樣說嗎？

正好菜上來了，兩人便就勢停止了話題。

第一道菜是油燜辣味蝦，看著盤子里紅通通的辣椒和金燦燦的蝦，林昭差點就掉口水了。這可是他最喜歡吃的菜，兩個人，一大盤，簡直不能更幸福！

菜陸續端上來，辣炒花螺，蒜蓉龍蝦蒸粉絲，香辣蟹，最後還有一個蛤蜊海鮮湯。

林昭直勾勾地看著桌子上的菜，用了好大的毅力才沒有直接用手抓。這些全是他喜歡吃的菜，擺在面前根本就讓人把持不住！

秦穆揚遞了一雙筷子過去：「餓了就吃。」

林昭接過筷子，見秦穆揚沒動手，還等了一會才開動：「你也喜歡吃海鮮？」

「嗯，你也喜歡？」

「我超級喜歡！」說起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林昭眼睛都亮了，「自從我十歲那年來這家店吃過海鮮之後，就深深地喜歡上了海鮮。不過因為這家店的消費偏高，我很少來。我知道一家店，就在『惠美超市』旁邊的那條巷子里。那裡的海鮮味道不錯，價錢也不高。我一般都是去的那一家。」

「我知道那家，叫……『天天海鮮』是不是？」

「你居然知道那家店！」林昭很震驚。因為『天天海鮮』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知道它的大多是些沒錢又嘴饞的「海鮮發燒友」。像秦穆揚這種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去那種地方的人。

「嗯，我聽我的……朋友說起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昭覺得秦穆揚說起「朋友」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有些低沉。他識趣地沒有繼續問是哪位朋友，而是接過了話題：「我也經常和劉薇薇一起去，不過她海鮮過敏，每次都只能看著我吃。」

秦穆揚的動作頓了一下，神色微變。他用筷子點了點飯碗，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和劉薇薇的感情好像很好？」

「嗯，她可是我鐵哥們。」林昭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秦穆揚的變化，「我們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連對方尿了幾次床這種事都清楚。」

秦穆揚沒有接話，林昭偷偷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乾笑道：「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好像不太合適。」

秦穆揚雖然嘴上說著「沒事」，神情卻沒有之前的好了。

林昭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乾脆閉上了嘴，低著頭默默吃飯。

好在桌上的菜的味道很好，安撫了林昭受打擊的心。他很快便把一碗飯吃完了，準備添碗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對面的秦穆揚。

林昭收起準備舀飯的手，皺著眉陷入了糾結之中。

添碗的話，會不會影響自己在秦穆揚心中的形象？

不添碗的話，這麼多好吃的在面前不吃簡直對不起生命。

美食or美男，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我幫你舀。」手裡的碗被拿走，秦穆揚幫林昭舀了滿滿的一碗米飯。

林昭接過自己的碗，心裡感動得不行，面上卻假惺惺地說道：「謝謝、謝謝，我吃不了那麼多的。其實我已經飽了，但是菜這麼好吃又想再吃點。」

秦穆揚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

這一頓飯，林昭總共添了三次碗。剛開始他還想著保留形象，到後來就開始自暴自棄。反正他和秦穆揚也沒有發展的可能，形象再好有個屁用！還是填飽肚子實在些。

四五個人的菜最後幾乎全被林昭吃完了，出門的時候他是托著肚子走的。

「你點太多菜了。」林昭邊打飽嗝邊說，「我和劉薇薇吃飯的時候點個兩菜一湯都足夠了。」當然，他沒說他們兩個人每次都吃得油都不剩一滴。

秦穆揚點點頭：「下次我少點一些。」

林昭沒想到還能有下次，為了不讓這個「下次」變得遙遙無期，他殷勤地說道：「今天你請了我，下次就我請你了。太貴的我請不起，就請你去『天天海鮮』好不好？」

秦穆揚道：「好。」

兩個人邊走邊把下次去吃海鮮的事情約定好了。經過藥房的時候，秦穆揚順便進去買了盒葯。他揚了揚手裡的葯，遞給林昭：「給你。」

「給我？」林昭一頭霧水地接過來，發現那是一盒健胃消食片。他看著秦穆揚，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這個人，他不接觸的時候就很喜歡，接觸之後好像更喜歡了。

這樣還怎麼愉快地做朋友！

林昭和秦穆揚回到教室的時候才一點多，但是教室里已經有很多人了。他們有些在寫作業，有些則在睡午覺。

林昭一向是踩著點進教室的，今天來這麼早，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劉薇薇還沒有來，她和林昭一樣習慣性踩點到教室。因此，林昭想分享一下八卦都找不到對象。

身邊的位置突然坐了個人，秦穆揚拿著數學書，小聲問道：「林昭，今天上午數學老師布置了哪些作業？」

因為怕打擾到別人，他幾乎是湊到林昭耳朵邊說的。

林昭的臉瞬間紅了，他低著頭手忙腳亂地在桌盒裡翻著數學書：「你等一下，我看看。」

好不容易把書找到，林昭臉上的熱度也終於消退了些。他打開數學書，翻到今天老師講的那一節。

書面上乾乾淨淨的，一個字也沒有。林昭這才想起今天的數學課他根本沒聽，別說作業是什麼，他就連有作業都不知道！

林昭的臉又紅了，這次是因此害臊。他成績不好是事實，但讓秦穆揚看到他這麼渣他又覺得很丟臉。

秦穆揚也沒有取笑他，只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該聽課的時候還是要聽。」

林昭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他被數學老師當著全班人的面指著臉罵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難堪過。他一直信奉「雖然我成績渣，但是我活得快活」，這是他第一次因為自己的不努力而感到難過。

好在秦穆揚沒過多久就走了，得以讓林昭趴在桌子上默默地隱藏自己的情緒。看著桌盒裡亂七八糟的課本，他暗下決心：從今天開始，他一定要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