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賈珍篇

7.賈珍篇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比起酷愛讀書出入離不得清客的賈政,正牌進士賈敬自然更對前科探花林海的胃口。

林海這個巡鹽御史乃是太上皇欽點。聖上登基,當然要顧及太上皇,但什麼也攔不住聖上他……封賞有功親信。

鹽政肥得天下皆知,歷來都是聖上心腹所在。林海本有心求去,又因為多年離京,京中情形不甚熟悉,他不僅寫信問過了二位舅哥,也沒落下回府居住的賈敬。

書信一來一去,賈敬和林海頗有點「神交恨晚」的知己之心。話說回來,賈敬若是有心討好誰,總是一討好一個準兒。

賈敬以前總是埋頭煉丹,不問世事,忽然換成「積極與故交恢復往來,並一心為兒孫鋪路」的面孔,眾人在驚訝之餘多數都能理解。

比起寧府的波瀾不驚,榮府二老爺賈政這些日子心氣頗為不順。

女兒封妃帶來的狂喜勁頭一過去,賈政立即遲疑了起來:一般來說,任何一位妃嬪晉位,聖上都會「恩典」一下她的娘家父兄。

元春這次可是得封貴妃,這恩典想來也該「過得去」?而且元春的長兄賈珠早夭,同母弟寶玉不曾及冠,那麼這份恩典也只會落在賈政身上。

然而與元春同時封妃的那幾位,她們的父兄已經先後進宮謝恩了!

政老爺性子沉穩倒是真的,但面對如此情況……他又不能進宮找聖上問個清楚,此時一貫的超然淡定也快裝不下去了。

事關切身利益,別說賈政忍不住,王夫人也破天荒地問起此事——以前她都是不過問朝中事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賈政剛想發作,但看王夫人一臉誠摯,還是把難聽的話悉數咽了下去。

王夫人想了想,還是低聲提醒道,「莫不是珍哥兒那個千總……」

有這半句話就夠了。

賈政明知道珍哥兒離京赴任還在元春封妃之前,縱然真是聖上心血來潮,拉個提前「推恩」,好處也該落在他這個當爹的身上,除非元春親自開口。

反正賈政絕不會承認聖上看不上他,而是過錯肯定在別人身上——不是我不成,而是我謙讓,才讓旁人摘了桃子!

如此跟自己說了幾回,賈政果然覺得好受了點。

對此,無憂早有預料。

他與賈政打過幾次交道,親身體會過這位政老爺的脾性,省得以後麻煩,他連原本走元春門路的心思都歇了,只是他拉著賈蓉早早離京也擋不住政老爺以恩人自居。

真要讓賈政跟無憂擺明車馬,討價還價,他又抹不開這個面子……反正政老爺在曹大筆下就是在無能為力與自欺欺人之中迎來了樹倒猢猻散的最後結局。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雖然最後賈政什麼也沒說,但王夫人卻心氣難平。這位二太太也是做慣了「菩薩」,指桑罵槐惡語相向,她也做不出來,不過她有一位幹將內侄女……

此時正巧聖上下旨,許妃嬪來年正月里回家省親。王夫人把鳳姐兒叫到跟前,除了吩咐一眾庶務,還特地「點醒」內侄女:元春封妃,寧府既然沾了光,就該……有所表示。

珍大哥哥父子不在家,若只有尤氏,拿捏起來自然不在話下,可偏偏寧府當家作主的敬老爺。

鳳姐兒向來是見人說人話的伶俐人,論眼光比王夫人可能還強上幾分:府中哪個本事大,哪個不能招惹,她心如明鏡。

面對敬老爺,鳳姐兒真是心裡發憷。

見內侄女面有難色,王夫人只得提醒道,「爺們兒的事兒,自有爺們兒去說。」

這卻是讓賈璉出面去討要好處了。

鳳姐兒也有小九九:璉二爺還是捐官,她當然想把這捐官變成實缺。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要璉二爺出頭得罪人去?

二叔兼姑父與小叔子寶玉如今也沒從大姑奶奶封妃一事上撈得好處,正想借著這省親,甚至接駕一事,好生奉承一回……想來只有龍顏大悅,貴妃再從旁分說,才能有下一步的提拔。

他們王家也接過駕,之後……也沒如何。真正接駕后風光了好久的,只有璉二爺的親祖父以及隔壁府里的伯祖父!

可見還是得看人。

鳳姐兒頓時覺得光靠銀錢奉承,也不大靠譜。何況她素來愛銀錢,修造如此龐大精緻的省親別墅也實在肉痛。

她正琢磨著如何作答,偏巧王夫人眼前最得用的陪房周瑞家的進來回話。

周瑞家的面帶喜色,但仔細一瞧便知道她笑得頗為勉強。她見禮后得了王夫人眼色,方笑道,「咱們姑老爺回京了。打發來回話的管事嬤嬤就等在外面呢。」

林海回京,勢必要把黛玉接回家裡去。

無論是黛玉還是惜春,借住在榮府時她們的父兄都給王夫人備了筆豐厚的謝禮。黛玉惜春若是繼續住著,年底她們的父兄又該繼續奉上大筆銀子。惜春家去王夫人攔不住,眼見這又要跑掉一個……

為了給親生女兒省親準備地方,榮府這會兒稍顯捉襟見肘,得此「噩耗」,王夫人聞言心裡就是「咯噔」一下。那慈眉善目的神色……險些破功。

姑媽的心思鳳姐兒自能猜著幾分。鳳姐兒絕對沒法像王夫人一樣:不惜動用全部家財,也要給丈夫,尤其是小兒子寶玉搏出份前程。

再說,鳳姐兒得昏頭成什麼樣才跳出來得罪姑父林海?

王夫人半天沒言語,鳳姐兒只得提醒道,「還不快請那嬤嬤進來說話?老太太那兒稟報了沒有?」

這些日子賈母身子覺得有些倦怠,正歇著午覺,因此林家來人也沒去打攪。

周瑞家的正要答話,外面大丫頭彩霞已經打著帘子請安,「薛姑娘來了。」

這個時候的寶釵可是正經的「財神」。素有「青雲志」的寶釵過來說話,也存著借元春待選入宮的心思。

於是林家的嬤嬤一口氣連王夫人、鳳姐兒和寶釵全都見著了:再細看王夫人的神色……這是遇見愁事兒了?

林海緣何飛速進京,在陛見的時候都不忘打發嬤嬤上榮府探望黛玉……當然是無憂的手筆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政老爺和王夫人「施恩」的姿態,就憑榮府僕從的大嘴巴,也很快便傳到了無憂耳朵里。

無憂不怒反笑。這夫妻倆不開心,他就能開心一下。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把黛玉在榮府的處境添油加醋地寫給了林海。

林海的身子此時已經不大好了。但女兒有親外祖母和舅舅看顧,依舊吃虧受委屈,強烈地激發了林海的求生欲。

於是他不僅沒咽氣,還堅持著把巡鹽御史一職交還給聖上,悄悄述職之後奉旨回京。聖上真是龍顏大悅,對知情知趣又才高八斗的林海自然另有任命。

從宮裡出來,已經得了聖上許諾,不如就任工部侍郎的林海回府梳洗,換去朝服便帶人直奔榮國府。

數年未見的女婿上門,賈母得到消息很是高興,但同樣稍有疑慮:女婿進京,怎麼人家上門她才知道呢?

卻說黛玉見到父親,立時落了淚。作陪的王夫人全程僵著臉,不過她素來少言寡語,賈母屋裡眾人的心思多落在林海身上,一時沒人理會。

林海拉著先哭后笑的女兒,與岳母閑聊了大半個時辰,才提出讓黛玉隨他家去。

父女天倫,哪有阻攔的道理?

林海帶女兒回家,趁著黛玉更衣的功夫,他把打小一直服侍女兒的雪雁叫到跟前盤問。雪雁年紀尚小,但自家姑娘在榮府未必吃虧,卻沒少受著風言風語她全看在眼裡,如今當著老爺,自是好一通抱怨。

林海聽完,半天沒言語。他知道他媳婦兒跟二嫂王氏始終不合,但卻沒想到這王氏能如此下作,黛玉若是跟他抱怨,只怕也沒法討回公道,因為每件事兒他提出來都是小題大做,更顯得他全無氣量。

林海膝下荒涼,年近半百隻此一女,自然珍愛至極。住在外祖家尚且如此,交託給旁人更是不靠譜,林海下定決心,說什麼也要撐到女兒成親,甚至見到女兒生兒育女他才能閉眼,對九泉之下的父母亡妻有個交代。

卻說黛玉縱然傾心於寶玉,也不至於是非不分,能和父親一起自然樂不得的。自打回了家,她覺得呼吸都順暢了幾分!

至於王夫人回房后,終於掩飾不住滿心的憂慮,靠坐在引枕上別說沒言語,就連動彈都沒有一下:她雖沒有苛待過黛玉,但她身邊那些捧高踩低的婆子丫頭對林姑娘略有慢待和嚼舌根,她也睜一眼閉一眼。

當時她還萬分暢快:小姑子在家時再怎麼萬千寵愛於一身,再怎麼瞧不上我這個當嫂子的,你的寶貝女兒還不是要落到我手裡?!喪母長女婚事必然艱難,想親上加親我就不讓你如意!

可隨著林海進京,美夢瞬間破滅。她倒不擔心林海為女兒出氣,她身在榮府,林海終究奈何不得,她真正心疼的是……林海不滿,自然沒法兒從林家「化緣」。

比王夫人更為不安的周瑞家的偷瞄了許久,見王夫人忽然垂下頭去,她唬得心口狂跳,「太太……可要叫大夫?」

那倒不至於。但王夫人終究還在借口身子不爽利,在房裡歇了好幾天。直到賈政親自出面為妹夫接風洗塵,全家坐在一處吃個團圓飯的時候,王夫人就不得不出現了。

黛玉站在父親林海身後,面帶微笑——只不過回家住了幾天,便滋潤了不少。

這樣的黛玉自然惹得寶玉不時望過來,且眼中還異彩漣漣。

賈母把孫兒與外孫女的「眉目傳情」看在眼裡,越發覺得這是門好親。女婿又回了京,將來還能提攜寶玉,同時元春在宮外也有個臂助。

其實賈母比自己的兒子兒媳婦看得更清楚:兩個兒子若真是做官為將的材料,不用等到五十上下還得借著孫女兒封妃之勢晉上一級。

因此賈母招呼寶玉和黛玉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邊。八仙桌上圍坐著其餘孫女兒,外加一個寶釵,邢夫人王夫人與李紈鳳姐兒一同為賈母以及一眾女孩兒們布菜。

李紈倒還罷了,鳳姐兒對黛玉卻是越發熱絡。

黛玉抿嘴一笑。回到家裡,父親教了她不少道理。遇見天生一雙勢利眼的,就任他去吧。

卻說黛玉父親回京,官職尚未公布,寶釵已然覺察出榮府上下對黛玉的態度頓時一變。沒有母親在,交際上終歸差了一籌,但誰讓黛玉有個好父親?

寶釵得空便對黛玉笑道:「林妹妹似是豐潤了幾分。」

黛玉笑答:「自小吃慣的廚娘也跟著來了京城,難免有些貪嘴。卻讓寶姐姐笑話了不成?」

王夫人給賈母布菜的手都不由微微一滯。

鳳姐兒忙給黛玉夾了一筷子西湖醋魚,「且嘗嘗這個味兒合不合口?」

無憂在榮府很是安排了幾分耳目,給林海的接風宴上這點雞毛蒜皮他也聽得津津有味:配著嫩嫩的羊肉,十分下飯。

放下筷子,又略歇了一會兒,無憂坐回案前剛要提筆回信,親信便一溜煙兒地沖入帳中,大聲稟報道,「斥候回報,發現了北狄人的蹤跡。」

無憂立時起身,把筆一丟,「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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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快穿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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