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8

在這次挖出銷贓售贓鏈條的失竊案的破獲過程中，謝雲葵功不可沒，自然受了長官好一頓表揚，小姑娘內心被激勵后，對待工作便更加認真，大禮拜六的還熬到快十一點了還沒下班，只想趕著春節提前把積壓的文書工作弄完，叫同事們安心過年。

夜深人靜，她正在電腦的幽光前仔細核對，手邊的電話忽然響起。

看到屏幕上混蛋二字，雲葵無奈接起：「喂？」

「邵叢說你在警察局，出門兒來，幫我付下計程車費。」明笙的語氣有點鬱悶。

「啊？」雲葵不知道他又在搗什麼亂，只好邊答應著邊往外跑。

果不其然，這傢伙竟然在寒冬臘月里穿個短袖，插著兜站在輛黃色計程車旁邊哆哆嗦嗦。

雲葵忙掏出錢包把錢付了，而後說：「趕緊進去，你會生病的。」

明笙本來因為跟老爸吵架而滿心難過，忽見到她那張秀氣的臉，情緒卻莫名開始好轉，笑著伸開手對著謝警官瘦小的身體：「那你溫暖我一下？」

雲葵對流氓沒什麼好憐惜的，立刻重重地用拳頭揍他肚子：「快點。」

疼得直抽氣的明笙只慶幸自己沒吃晚飯，否則非得丟人地吐出來不可。

由於值班的同事們都去附近一個小區搶救水管凍爆卻找不到房主的屋子了，警察局裡一時間也沒有別人在。

充足的空調熱氣叫明笙慢慢緩過勁兒來，坐到雲葵旁邊的椅子上說：「真新鮮，還是頭一回，到這兒來竟不是因為被抓。」

雲葵沏了杯茶端給他，無語地瞥了一眼，實話實說：「你最近老實很多。」

「要獎勵我嗎？」明笙抬頭興奮道。

雲葵失笑：「今天又怎樣？身無分文的裸奔出來，是你的新戲碼？」

「跟我爸鬧矛盾。」明笙並不想掩飾。

「剛剛說你變好，結果還是這樣……」雲葵嘆氣：「為什麼要跟親人人鬧呢？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能陪在他身邊……像我，家在千里之外，回去一趟要多難有多難。」

明笙的心性和他的年齡相符，並不顯得老成，因為喜歡所以信任，瞬間就聊起了不喜歡對別人說的私事：「我沒告訴過你，我媽媽是怎麼去世的？」

雲葵搖了搖頭。

明笙垂下眼眸，娓娓道出幼年時的經歷，而後低落說：「我爸對我媽感情很深，十多年了都沒再娶過，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所以……他永遠不會原諒我的，你明白嗎？」

「他就沒恨過你，談何原諒。」謝雲葵很少看到這傢伙一本正經的模樣，坐下來溫柔說：「他一定和你媽一樣愛你，只是這個疙瘩的存在，讓他不知如何表達了。」

明笙沒有說話，在他聽來，這純屬是安慰自己的謊言。

雲葵苦笑：「其實我也是單親家庭長大，很小的時候我媽就跟別人走了，扔下我和我爸靠著家小旅館所相依為命，直到我高中時，她才一個人回到家鄉，偶爾會來看我，上大學后，我沒給她打過電話，寫過信，沒有用任何方式聯繫過她，但她還是會時不時的給我寄東西，都不知道是從哪裡打聽到的地址。」

這些事允熙多半跟小混蛋講過了，可是聽雲葵自己提起，滋味卻更酸澀。

明笙幾乎沒有在這個女孩子身上聽到過一件幸運的往事，但此時此刻，她卻是笑著的。

「父母之間的感情如何，恐怕都沒有辦法影響他們對孩子與生俱來的愛，仔細想來，拋棄我的媽媽，也許同樣還對我有感情吧……我知道自己應該試著去原諒，雖然不懂用什麼方式。」雲葵勸道：「你也該試著去理解你父親真正的想法，只有這樣他才能理解你。」

「嗯。」明笙聽話地輕聲回答道。

今晚的小混蛋，沒有趾高氣揚，沒有胡攪蠻纏，他顯得比平日都誠懇，都平凡，都更像Echo，都更令雲葵覺得心軟。

此時此刻，她既不會覺得眼前的大男孩是虛擬的男神，也不會覺得他是中二的小少爺，總是令人毫無辦法的混蛋，忽然就成了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明笙見雲葵很安靜地瞧著自己，自然而然地想傾身向前親她一下，可不知為什麼，順其自然的動作，卻在半截硬生生的憋住了。

早有警覺的雲葵拿起文件夾擋在兩人臉中間，見他之後的動作很老實，才不自在的說：「你要是想明白了，就回家好好待著，我還有事兒沒忙完呢。」

「剛給我姐發簡訊了，我陪你會兒。」明笙支著下巴坐在桌邊。

反正自己在處理的東西也不是什麼機密，雲葵不想多廢話，索性便隨這傢伙去了。

從一開始就說不清原因，明笙變得越來越喜歡待在她的旁邊，看著她寧靜的側臉，溫柔的碎發，和靈巧白皙的手指，感覺這姑娘比什麼美女都要有吸引力。

小混蛋正花痴著的時候，無意間瞟了眼電腦屏幕，見是失蹤兒童的照片，忽然說：「這個我好像見過。」

「別亂講了。」雲葵以為他沒話找話。

「是真的，這小孩臉上有個疤，我記得很清楚啊。」明笙堅持。

「是嗎，在哪裡看到的？什麼時候？」謝雲葵半信不信的側過頭。

「就是我去釜山那天，在機場，從首爾出發的航班下來后，這小孩跟著我旁邊哭個不停，又管我叫爸爸，所以我才記得。」明笙努力回憶道：「是個中年婦女抱著的。」

「這種事情，可千萬不能開玩笑啊。」雲葵著急地抓住他的手腕。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明笙義憤填膺。

雲葵嘴角抽了下：「你自己說呢？」

——

首爾冬日的深夜天寒地凍，明笙最後是被蕭姐送了厚衣服，才不情不願的離開的，他本以為自己有借口跟心儀的姑娘呆一宿了，所以在回家路上表現得非常不滿：「姐，我隨便跟你報備一聲罷了，誰要你管啊，你就沒正事兒嗎？」

蕭姐開著車皺眉：「管你就是我的正事。」

明笙不屑一顧地扭開頭，而後又亂興奮道：「雲葵對我的態度比以前好多了，她是不是發現我是個好男人了？」

「你對自己的誤解真是比天大。」蕭姐無情回答，而後又覺得好笑：「幹嗎跟情竇初開似的，你要點臉成嗎？」

明笙哼了聲，低頭玩手機，以免再被她念叨黑歷史。

本是習慣性的打開雲中網的App發發獃，沒想到屏幕上卻忽然顯示了來自Sflower的一整排鮮花。

看看時間，就是剛剛。

雖然明網紅的人氣超高，每天都被刷屏，但此時此刻的意義，卻有點不同凡響。

難道雲葵終於接受他是Echo這個事實了嗎？

難道她終於決定繼續支持自己，喜歡自己了嗎？

無數腦補讓小混蛋神志錯亂，一掃在網路上的低調，竟然跑去雲葵的賬號下，留了一排心型的表情。

這個從所未有的行為，叫版聊的粉絲們立即炸了鍋，議論紛紛。

因為Echo的動態好幾個月都不見得更新，每逢更新必是發歌，所以這串紅色的小圖標，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他本還滿意地瞧著熱鬧，忽見三五個小號開始對雲葵惡語相向，又立刻刪掉留言記錄，然後打開私聊窗口，發送了個得意的顏文字。

「早點休息吧，傻瓜。」雲葵如此回答。

明笙忍不住微笑，心裡的感覺微暖又微妙。

蕭姐通過後視鏡一看，呵呵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表情像是智商欠費？」

明笙瞧瞧她，忽然問道：「爸到底想讓我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個問題的道出，比他喜歡任何女孩都要叫明蕭詫異，特別是在本以為小混蛋不願意提起明光耀的晚上——她沉吟半晌才回答：「爸爸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而不是糊裡糊塗的活下去。」

「我想成為雲葵那樣的人。」明笙靠在座椅上嘆氣答道。

「嗯？」明蕭疑惑。

「每次多了解一點這個女孩，我都會覺得，她活著的態度，就是我一直想擁有從來都找不到的東西。」明笙誠懇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