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2)魂夢與君同

番外五(2)魂夢與君同

【三】同化

我認為一個正常的穿越人生最起碼也得是以一體一魂為前提。

初期被桎梏被.操縱的感覺讓我相當不爽,沒有哪個現代人能忍受這種不自由,我決定在自己被拘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之前想法子另謀宿主。

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達到目的,最先嘗試的是用意念或是意志之類的力量召喚奇迹。我每天都在強烈地給自己加持要離開的信念,或者強烈地咒這個傢伙趕緊翹辮子,好讓我獨霸這具肉體。

不曉得是這人的職業病使然還是受到了冥冥中我的意念的影響,他喜歡出入在各種死了人的場合——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更加強烈地告訴自己立刻離開他,轉投地上死人的懷抱——起碼死人已經沒了靈魂,我附身上去說不定就可以復活他,一個人享用大床房。

導致我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看到死人就想往上撲。比看到活人還親切。

我想我的思路沒有問題,如果我已經是屬於他的一部分「精神」了,那麼只要我的這一部分足夠強大,或許就能夠戰勝他的那部分精神,從而拿到對整個精神系統的主導權和掌控權。

但我始終沒能成功。

我認清了現實,我戰勝不了這個男人。

我暗笑自己不知從哪兒來的自信,自信能在精神上戰勝他。這個男人,他親自帶著兵屠殺了最好朋友的滿門,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朋友死在面前,他悲痛到心神俱裂,卻依然挺立如竹,依然能無比冷靜地移星換斗,把朝事家事和他朋友的遺孤安排得妥妥噹噹。

這樣一個精神強大的男人,我怎麼可能戰勝得了。

好吧,我舉手投降,我宣告放棄,破罐子破摔,準備熬個幾十年,直到和這位一起壽終正寢。

人們常說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得時間長了,會慢慢地同化,彼此越來越像。而我,可以共情到他所有的情緒、了解他所有的想法、每天和他一起吃喝拉撒睡,被同化的結果似乎也無法避免,甚而更加迅速和徹底。

我逐漸習慣了他的生活習性,習慣了他的飲食口味,習慣了他的思考方式,甚至習慣了在他的身體里做一個不能獨立自主的隱形人。

但也不是沒有收穫。

我跟著他大開眼界。

他保皇上位,他助皇平亂,他計誅佞臣,他一隻手掀起滔天巨浪,將那些叱吒朝堂幾十年、位於政權頂端的奸狠大佬們一個一個地掀落馬下,以一己之力為那個史上最不像皇帝的皇帝撐起了半壁江山,這其中,他每一步的思量,每一步的部署,每一步自我辯證的過程,每一步九死一生的冒險,我都親睹親歷,並因此嘆為觀止,甚而時常想跪。

在這個每時每刻都在殫精竭慮、如踩刀尖的漫長過程里,和他一起經歷了一切的我,感覺靈魂得到了升華。

怎麼說呢,就是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強大了。從他的身上,我學到了什麼叫做堅如磐石,利似冰刀。這個人的神經是用精鋼打的,矛盾的是,在每每想念他那位死在他面前的摯友的時候,他的心就變成了一團雪,一捏就碎,流出來的都是能涼透骨髓的水。

於是某一天,我忽然得到了一個機會,就在我變得精神強大之後,就在他心軟得如同雪團之時——

【四】存在

那是流徵死後的十年祭,這個男人醉倒在他的衣冠冢旁。他爛醉如泥,從肉體到精神,完全失去了意志力。

雖然那一世我也時常喝個小酒,唱個一人飲酒醉,但我從來不喝苦酒,也從來不爛醉。

這混蛋喝得我們胃難受,我可不想被他喝到胃吐血,心下不爽的我一邊用意念沖他比中指,一邊順口罵他。

「Fuckyour老乾mother!」

——等等,我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了這句話清清楚楚地從他的嘴裡噴出來!

我以為我醉到出現了幻覺,直到我再次用英語罵了一句,並且聽到這句話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從他口中飆出來——知道嗎,那一刻我沒有狂喜,那一刻我不想歡呼,那一刻,我他媽的哭成了狗。

我知道我變強大了。在被他引領著見識了這麼多的腥風血雨與人世險惡之後,我被同化得強大了。

強大到終於可以在他醉到放下所有的強韌與防備的時候,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我終於,有了掌控這具肉體的資格。

曾經想著寧可脫離肉身灰飛煙滅也不想被拘禁著苟活的我,忽然不想離開這具肉體了。

如果能活,誰還會求死?

我想我還能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某一天徹底佔領這具肉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在他喝醉之後才有機會「出來」放風。

事物都有兩面性,此消彼長,這近似於一場戰爭,對戰的雙方是我和他,我需要戰勝他才能擁有更多的地盤,就像是人身體里的抗體和病毒,誰贏了誰才能對這具肉體隨心所欲。如果我能強到佔據上風,那麼成為隱形人而瑟縮在軀殼裡的,就是他了。

——媽的,到時候老子要連吃十碗香菜,噁心死這個反香菜黨!

為了不讓這個聰明的混蛋意識到我的存在從而有所防備,每一次我出來「放風」都會盡量小心地不留痕迹。

但我需要找到存在感,沒有經歷過「不存在」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到「存在」是一種多麼讓人感激涕零的恩賜。

我想讓人知道我的存在,迫切地想。

我想受到關注,我想讓人尋找我,無時無刻不在琢磨我,而我就可以一直在旁邊看著,享受著「存在於世上」的樂趣。

是的,我需要證明,我確實,存在著。

【五】臆想

不得不說,步星河是個不世出的天才。

通過我這宿主對這個人的回憶,我甚至有些懷疑步星河也是穿來的。

但令人稱奇的是,他不是。

他是個實打實的本土天才。

這大概也不必太過稀奇,這世上既然可以有愛因斯坦愛迪生,為什麼就不能有步星河。

這個人有很多奇思妙想,甚至也有自己的發明創造,遺憾的是,他還有太多超前與驚艷的想法,只來得及對他身邊的朋友們述之於口,未待實現便已魂歸離恨。

也許是受我這位宿主的影響,又或許我本人就非常欣賞步星河,再或者,做為與宿主第二人格融合了的我的靈魂,被潛移默化地洗了腦,我像我的宿主一樣想念他,臆想著他能重生,去了卻他那些未竟之願、去實現他那些奇思妙想。

我想帶著冥冥中的他一起,刷爆存在感。

【六】強大

對於一個八歲時就看破紅塵恣意生長的人來說,既想活到壽終正寢,又不想活的那麼無聊的唯一方法,大概就是始終保持著一個愉悅的遊戲心態了。

是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不管我有沒有和一個大老爺們兒合體雙修,我獨特且唯一的愛好始終未變,我想繼續調戲這騷媚的人間,觀察人類隱藏在靈魂最深處的人性,好證明我所看破的紅塵它的確破得讓人無怨無悔。

可惜,我這迷人的計劃還沒有邁出第一步,就被一個意想不到的變故打亂了。

那是十二三年前吧,某一天,這個男人瘋了似的跑回家。

步星河一家被他帶人滅了門之後,他將他的一對兒女悄悄接回家養了起來,對外聲稱是他二弟的骨肉,他以大伯的身份把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他跑回家,是因為那對小兒女中的女娃不慎落了水,差一點就丟了小命。

回到家的時候,那小女娃才剛被救回來,放在床上昏迷著,這個男人只看了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又痛苦了。

步星河死後,他每天都痛苦,就像每分每秒都用刀尖劃在心臟上一樣。

我覺得這個男人最悲劇的地方,是他的神經太過強韌,這十分矛盾,他一邊痛苦,一邊堅強,就像痛到極致想要暈過去都暈不掉,只能活生生的忍受著,打個最貼切的比方,他就像是在承受著剮刑,三萬六千刀,刀刀痛極,可就是死不了。

他一邊受著剮刑,一邊坐在床邊盯著床上那小女娃看,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那小女娃睜開了眼睛。

小女娃的眼睛長得像步星河,既黑,又亮,還冷。

——冷?不,步星河的眼睛不冷,冷的是這個小女娃。

從她睜開眼睛的一剎那,他的心裡就瞬間閃過了念頭:她不是小七。

她不是小七,那能是誰?

眼神不對。他心裡這麼說。

這是個成年人的眼神。他說。

是個有著不同尋常經歷的人。他說。

冷靜,無畏,敏感,不驚。他說。

怎麼會?我那時這樣想,這個人神經太久大概現在真的神經了。

可後來,隨著他細緻入微的觀察,我驚訝地承認:沒錯,這個小女娃換人了,她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了,她——她應該和我一樣——她是穿的,她是穿的,她是個穿越者,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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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錦繡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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