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

親情

燕七憑藉過人的反應速度和敏捷的身形接連閃躲開這一連串的殺招,再看這人的面目,卻是本次大摩隊中唯一的那名女隊員——琪琪格!

都說大摩這次參賽的隊員皆為來自大洪的功夫高手,但這琪琪格卻是土生土長的大摩本土人,不是因為大洪沒有女性高手,而是這個琪琪格的參加似乎別有目的。

燕七辨認得出她眼中的仇恨,她是帶著恨來的,她想要報仇,報什麼仇呢?

「——莫日根!#@☆¥.com%&!」琪琪格帶著怨憤地厲喝。

燕七隻能識別其中的莫日根三個字,她推測這姑娘是為了喜歡的人報仇來的,春獵的那一批大摩人除了她全被皇上一怒之下砍了頭,身子留在了天.朝喂狗,首級讓她帶回了大摩——讓這夥人死無全屍不說,還身隔兩地永世無法超生!

琪琪格有多大的恨可想而知。

作為戰勝過莫日根的燕子忱,自然是琪琪格的第一仇恨,但她不會內功,殺不了燕子忱,於是燕子忱的女兒就上升成為了仇恨的第一目標。

招招都是拚命的打法,琪琪格不會內功,但卻有外練的功夫,一味貼身緊逼,令燕七毫無機會施展弓箭。

燕七接連躲閃,失了先機后一下子處於被動,好在她反應速度驚人,每每驚險萬分地堪堪避過致命招。

一避再避,終於扯出個空當,立即著手反撲——燕七到達此處時,早便出於習慣將周遭地勢熟悉了一遍,琪琪格卻是初來乍到,被燕七利用此點耐心地等到了機會。

燕七跳起,出腿,旋轉——從在塞北開始她就跟著她爹練功,隨後又跟著元昶練,雖不是什麼武學天才,一招一式卻學得十足,再加上她本身所具的身體素質,速度快、反應快、有韌性,力量也不差,一時間與琪琪格竟也打得不相上下。

元昶趕過來找他家燕小胖的時候,他家小胖子正高高躍起使出一記漂亮的騰空外擺蓮,兩條修長的腿在空中劃出令人炫目的弧線,正踢中琪琪格的側臉,琪琪格踉蹌著摔了開去,卻又很快掄著手中的刀砍了過來,元昶正要出手,卻聽燕七道:「放著我來,還不信了,真一個都打不過我以後就不學功夫啦!」

「人有刀,你有啥?!」元昶不放心,踢起一顆小石子彈飛了琪琪格手裡的刀。

琪琪格恨到發狂,不顧一切地沖著燕七撲了上來。

便見燕七旋身躲,劈手刀,擰腰擺腿連環踢,蹲身掃堂腿,躍起剪刀腳,雙膝扼住琪琪格的脖頸一絞一翻,硬生生將她絞翻在地!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如閃電暢如滑珠,盡現她柔韌又強勁的腰力與迅捷利落的風格。

「——好!」元昶一聲大喝,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他鐘意的姑娘有多出色。

燕七掀倒琪琪格后立時在她頸上摁了一把,琪琪格手上殺招才舉起便頹然落下,人已當場暈了過去。

「怎不殺掉?」元昶走過來,「留一個活口都不算贏。」

「留她問問那些火銃是怎麼來的。」燕七道。

「她未必肯說。」元昶道。

「這事兒就交給大人們了,」燕七拍拍身上的雪,「那幫黑心的傢伙們總有手段能讓她開口吧。」

「……」連你爹都說進去了這樣真的好嗎?元昶伸手幫燕七把頭上的雪拂去,順便握住她滑脫下來的一綹黑軟的頭髮,壓下肩來咧嘴沖她笑,「行啊你小胖,剛才那幾下子看著就給勁,以後天天用這幾招來和我打怎麼樣?」

「……當這是在做廣播體操嗎天天重複幾個動作?」燕七無語臉。

「看著好看啊,多養眼!」元昶嘿嘿嘿。

「……原來養眼的不是我的美貌而是我打人時的樣子……真辛酸……」燕七道。

「臉皮還能更厚點兒不?有這麼直接說自己長得美的嗎?!」元昶叉腰看她,「丑成這個樣子也就我肯要你。」

「開玩笑,大街上喊一嗓子你看有多少人想娶我。」燕七道。

「我看他們誰敢。」元昶不緊不慢。

「拒絕霸權主義。」

「沒啊,我又沒勉強你,滿大街的人你隨便喜歡,」元昶笑嘻嘻地,「滿大街的人也隨便我揍,咱倆誰也管不著誰。」

「咳,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看的一本破案話本,裡面有個故事叫做《四簽名》?」燕七問他。

「怎麼突然就說到話本……喂!」元昶氣得手一伸就要撈燕七過來痛揍,哪壺不開提哪壺,正高興的時候又提起要他家人簽名同意的事,還特么什麼破案話本,胡扯淡都能扯得這麼順口,這小胖子是要上天啊!太特么欠揍了!

燕子忱收拾完那邊的戰場過來找閨女的時候,就看到元昶那小王八蛋一邊壞笑一邊揪著自家閨女的小辮子各種調戲的一幕,眼皮兒跳了兩下,抬腳踢起一塊石頭沖著那小王八蛋的面門就飈了過去,小王八蛋反應極快,一偏身堪堪躲過,橫眉豎目地瞪過來:「你腿上的傷好了?!」

「哎?爹你受傷啦?」閨女三步並作兩步地過來,臉上儘是關切之色(面癱臉表示並沒有),這令當爹的心下一陣愉悅,見他閨女到得面前,體貼非常地在他身上一陣打量,道,「傷哪兒了爹?我看看。」

傷哪兒了……咳,「無妨,小傷,不值一提。」燕子忱拍拍閨女的肩。

「肩上受傷了吧。」他閨女吸著鼻子道。

……忘了他閨女耳聰目明鼻子靈了,這是聞到了他肩膀處有藥味兒。眼見她還要再聞,連忙伸手捏住這貨下巴把臉給她轉到了一邊去:「屬狗的?一個勁兒亂聞什麼!地上那小娘們兒怎麼回事?沒殺掉?」

「留個活口問問火銃哪兒來的唄。」燕七道,低了聲把秦駙馬在那琉璃洞中說的話簡單轉發了一遍。

「你是說,懷疑這些火銃是塗彌提供的?塗彌沒死挺?」燕子忱也低著聲凝眉道。

「更有可能是這些火銃本來就是他藏在那山裡的,他把火銃帶到了大摩,為的就是挑起戰爭,而把山中藏火銃的地點提供出來,或許是為了有那麼一天,大摩人潛入中原后能給天.朝以出其不意的一擊,畢竟這山區距京都實在很近。」燕七道。

燕子忱點頭:「這麼說,這山區中很可能還藏有大量的火銃——這小娘們兒要留著,把口供給她逼出來。」

「看你的了爹,論心黑手辣除了大伯我就服你。」燕七拍拍他爹胸膛。

「什麼亂七八糟!」燕子忱瞪她一眼,復又壓低聲,「山中有雪,你可把你大伯留下的印跡都處理妥了?」

「放心,為了不被別人看出破綻,我已經直接把他推下懸崖了。」燕七豎起兩根大拇指。

「……」燕子忱一腳把這個面癱著臉給他開玩笑的小混帳撩飛,看了眼站在那廂沒跟過來的元昶,許是因為提到了塗彌,他便不肯過來搭這樣的話題。

臭小子至少還是有一樣優點的,既重情重義又不會模糊立場。燕子忱不易察覺地笑了笑,沖著元昶招手。

元昶臭著一張臉走過來:「幹嘛,傷口扯裂了我可不管給你包紮!」

「老子稀罕你那臭手?!」燕子忱罵,「把那小娘們兒扛上,出山。」

「我不管,」元昶卻抬腳就跑,「我不碰別的女人。」搖著尾巴就追燕七去了。

「娘了個蛋的!別他娘的想肖想老子閨女!」燕子忱再次飛起一腳踢出一顆石頭蛋子,這回元昶沒能躲開,正中臀部,頭也不回地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比出一記中指來。

「跟他娘的七丫頭學壞了。」燕子忱罵著,瞅了眼地上的琪琪格,轉頭走了。

不一時穆承宣走了過來,一看地上躺著的是琪琪格,氣得直罵:「燕老二你個驢日的!哪兒他娘的有首烏精!騙老子過來給你當苦力!」

這山裡首烏多是真的,穆承宣他爹愛臭美,頭髮一白就愁得哭天搶地,穆承宣隔三差五地到處淘換老首烏孝敬他爹烏髮養顏,一聽燕子忱剛才說這邊有個已經成了人形的首烏,立馬就過來了,結果人形的確是有,還他娘的是進口的。

琪琪格被眾人暫先找了個地方藏匿了起來,否則按照賽事規定必須有一方全員死掉才算另一方的勝利,眾人商定了屆時只說她已被擊落懸崖,待這事過後再回來帶她。

因著還有一隊人去尋陳靖了,眾人約定了在賽區出口處見面,比賽有七天的時限,無論找不找得到陳靖都得離開賽區,屆時眾人再一同離開。

於是到得第七日,見著天.朝眾人由賽區中出來,等在出口處的負責接人的兩國代表立時呈現出了冰火兩重天,天.朝的人們一陣雀躍歡呼,大摩人則個個兒既驚又怒又頹敗。

山外那片臨時開闢出來的賽場此時早已等滿了臣民軍士,皇上也再次御駕親臨,眾人翹首踮足望著同一個方向,直到路的盡頭處出現一隊騎馬的身影向著這廂飛奔而來,所有人都不由一陣緊張,究竟這隊回來的人,是我們的英雄,還是大摩的畜生?

「——燕子忱——是燕子忱!」有人飛行員視力,遠遠瞧見,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是我們的人——是我們的人!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全場臣民轟然間歡聲雷動。

就在這鋪天蓋地的歡呼聲中,天.朝的英雄們騎馬馳近,下馬後大步行至御駕前,齊刷刷向著自家皇帝叩首交旨,龍椅上的皇上綳著臉,目光在這些人之間掃來掃去掃來掃去,果然不見了那張日日相對了二十多年的面孔,那混蛋果然就這麼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地走了,一點留戀都沒有!多沒良心的一個人!多狠的一個人!王八蛋!不要臉!大傻逼!老子輕易出不得宮,他又輕易不能回京,自此後就再也不見面了嗎?!二十多年的情分說把老子甩了就把老子甩了,老子是大鼻涕嗎?!

「去給朕把燕子恪找回來!朕不相信他死了!」皇上振聾發聵的龍音響徹在中原大地的上空。

因著皇上派出的軍隊進山搜人,搞得燕家也不敢辦喪事,皇上不說人死,人就是死了也得算活著,於是大家該幹啥還得幹啥,朝堂上一片觀望狀態,私底下卻是小動作不斷。這燕大蛇精病一死,簡直就像是倒了半壁江山啊,說沒人有想法那是假的,人心思動,風雲暗涌,私下勾連,一時間頗有股子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就在眾人小動作頻頻的時候,皇上派去山中搜尋燕子恪的軍隊已經悄然搜出了被藏匿起來的上千支火銃,然而十萬大山這麼大,鬼知道塗彌還把多少火銃藏在多少地方,所以這支可憐的軍隊因為塗彌的惡趣味而將一直不停地在這山中找下去……

被秘密抓起來的琪琪格在燕子忱的手下結束了她短暫一生最後的難忘時光,沒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但她留下的口供已足以讓人對此連好奇心都不敢有。

於是就在臘月二十八日這一天的早晨,全京人民都在為即將點燃戰火的綜武大賽總決賽而興奮不已議論紛紛時,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包圍了庄王府。

皇室無親情,這大概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年輕一輩兒的官眷們大概絕不會想到,認知中只會吃喝玩樂荒唐淫.糜的庄王曾經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陰謀家。

誰不想當皇帝?

哦,還真有不想的。他哥。他哥是個奇葩,但他正常。他想要當皇帝,和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一樣。

皇室無親情啊!從小母妃就這麼告訴他。

所以該狠心的時候就要狠心,哪怕是要他自斷手足。

於是他和他的母妃,聯手把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壽王給做了,拔除了他登頂紫極路上的最大一顆釘子。

接下來呢?

接下來,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兄長。

這世界上,有一種叫做貓熊(大熊貓)的奇怪動物,這種動物,無論生育多少只幼崽,都只會養育最強壯的那一隻,而其他較弱的幼崽會被它放棄。

物競天擇,自然的法則就是這麼殘酷。

他的母妃就像是一隻貓熊母親,母親在自己的兩個——哦不,三個,還有一個還是胎兒的時候就已經被她放棄掉了——她在她的三個孩子里選擇了他,她要讓他成為最強者。

只是可惜啊……可惜。就在他距那個位子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所夢想盼望的一切,都被一個人給破壞掉了。

燕子恪。

在他想要把親兄長日後奪位的可能性徹底掐斷之前,燕子恪冒了出來。

「你不動手,遲早死在雷昰的手裡。」據說當時燕子恪是這麼跟他哥說的。

說得沒錯,但他怎麼知道?

「以字見人,雷昰比你狠得多。」

是啊,那傢伙會憑藉一個人的字,來判斷這個人的性格。

這麼扯淡的事兒,擱在別人身上誰會信?偏他那個蠢大哥就信了。

於是料敵先機,他哥在燕子恪的謀劃下避過了他的種種算計,並且在登上皇位之後,三下五除二剝除了他身上所有的實權。若不是母后力保他,他只怕連命也都不在了。

他甘心嗎?他當然不甘心。

只是燕子恪太強,他鬥不過他。

但他有耐心,他可以忍,他裝傻裝紈絝,他伺機而動,他暗箱操作,他神鬼不覺地悄悄勾搭上了塗彌。

十幾年了,他一忍就是十幾年,為怕燕子恪那隻狐狸察覺他的所為,十幾年來他就像螞蟻掏洞一樣一點一點聚少成多地進行他的奪位大業,他做得精細又隱蔽,沒有留下一星半點兒的證據和把柄,儘管燕子恪始終虎視眈眈對他不曾放鬆,也沒能從他身上挖到任何可以入罪的東西。

直到燕子恪在這一次與大摩的綜武戰中死了,直到他的皇帝兄長開始派人在山中四下搜尋,他有點兒沉不住氣了。

他用來翻盤的秘密武器,就藏在那些山中——塗彌留給他的火銃。

這些火銃是他十幾年忍辱負重的唯一希望,他不想毀於一旦。

他是如何與大摩人暗中交易、以莫大的利益誘惑換取他們助他奪位的已不必再提,他計劃中的第一步,便是在這次綜武賽中出其不意地以火銃殺掉燕子恪及燕子忱、穆承宣和秦執珏這三個守京大將,趁京營一團亂的時候發動奪位之戰,攻破宮城大門便是輕而易舉。

促成這場兩國綜武賽,他在背後使力不小,現在想來,皇上和燕子恪根本就是順水推舟假作中了他這一計,藉此誘出他的全盤計劃,要將他徹底從水中釣出來。

現在他完了,他因著急而提前露出了獠牙,也許是這十幾年的磋磨讓他終於失去了耐心,他的全盤計劃甚至剛開了個頭,他的生命就已走到了盡頭。

皇上要殺手足,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而現在人證物證俱全,天.朝百姓最恨的火銃和琪琪格的供詞,坐實了他背叛國家背叛天子的罪名。

「皇室無親情,」他死前他哥這麼對他說,「可悲的是,我所得到的親情,來自於我的異姓兄弟,而不是你。」

現在,也是給另一個已不在世的異姓兄弟一個交代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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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錦繡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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