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二五六

256.二五六

徐福看向了嬴政,嬴政看著徐福,兩人大眼對小眼,誰都不想做那個不正的上樑。不過在嬴政看來,胡亥的驚人之言並不算什麼,胡亥只是如今瞧上去蠢了些,才愛說些傻話,待到再過上幾年,他連粘著扶蘇都不樂意了,又怎麼會發展出超越兄弟感情的關係來?就說如今,和過去二人的親密相對比,也都減少了不少。

徐福和嬴政同時轉頭去看扶蘇,就見扶蘇面色沉了沉,「胡說什麼?」說著,便將胡亥拎到身邊去了。

胡亥笑了笑,倒是沒再重複那句話。

只不過徐福看著胡亥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總有種忍不住為扶蘇擔憂的感覺。

是他的錯覺嗎?

徐福看著扶蘇皺著眉,將胡亥嘴巴里咬著的髮絲扒拉了出來。好像動作還是挺溫柔的……徐福暗暗想道。做哥哥挺好的,徐福並不希望胡亥和扶蘇走上另一條道路。不然,到時候大秦亡國,便是亡於沒有後代了。

四人攜手在宮中轉悠了兩圈,一邊轉悠,一邊說著話。

嬴政問起扶蘇的學業,徐福自然就關心胡亥的。比起另一邊全然嚴肅的畫風,胡亥這邊可就輕快多了,他整日里就顧著招貓逗狗了,除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入了門,其他的一概不知,一概懶得學。若說扶蘇是學霸,但胡亥便實在是學渣了,而且偏偏他還渣得開心,渣的自豪。

既然胡亥沒甚追求,徐福自然也不會去說教他,以他們二人如今的關係,再以如今秦國的強大,胡亥要平穩一生並不是什麼難事,既如此,那開心便好,還要求別的作什麼?

胡亥用長篇大論對著徐福,講述了他在徐福昏迷期間做出了多少感人的事。

雖然徐福覺得多半不大靠譜,但是瞧著胡亥那張認真的小臉,徐福也就懶得去較真了,他伸手掐了掐胡亥的臉頰,卻聽胡亥突然道:「父親,父王派出將士去平定越族,父親還會跟隨過去嗎?」

徐福一愣,「怎麼有此問?」他經常外出的形象都在胡亥的小心靈里定格了嗎?

不過徐福仔細觀察了一下,實在未能從胡亥的臉上捕捉到什麼失落、不快的情緒,可見其心寬。

徐福心底頓時又是慶幸又是失落。

「方才扶蘇不是說,越族很厲害嗎?那厲害的越族,定然要父親出馬了。」胡亥理所當然地道。

或許就跟所有孩子一樣,在他們心底,父母大概都是最厲害的人物。徐福心底登時冒出了些暖意,他抬手撫了撫胡亥的頭頂,道:「秦國擅長作戰的將軍不少,有他們即可。」除非是遇上了什麼奇怪又棘手的事,那才需要他吧。徐福暗自想道。

胡亥嘆了口氣,軟聲軟氣地道:「最後他們還是會來找你的。」

這話,徐福並未放在心上,他揉了揉胡亥的頭頂,待到散完步后,便一同回到了寢宮中。這算是難得四人聚在一處,安靜享受的時候了。

因著秦王大婚的緣故,秦國上下可以用「狂歡」來形容,他們暢快飲酒,可以大膽吃肉,朝中大臣也暫時休了朝。

看上去,除了秦王立了個男王后外,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妙。

但是等到這幾日過去之後,秦國的大臣們就不得不陷入了忙碌之中,五國覆亡,現在需要增派人手前往接替管理,還要盡量避免出亂子。

在徐福準備潛心寫下如何安撫民眾的手札時,嬴政將王翦請到了宮中。

「越族之戰,還得請將軍率軍。」嬴政道。

王翦近來氣色越發不錯了,都得益於徐福調理的功勞,而且徐福還特意令人傳信去尋姜游,讓姜游本人到咸陽來,或是寫些養生的方子,到時候交給王翦,也算作是一種回報了。

王翦也知曉越族難平,他本是不願意去的,但此時李信還在戴罪中,蒙武尚在休息之中,蒙家兩兄弟此時還不能率軍出征,他們身上壓著更為重要的事,數來數去,極為穩妥的能讓王上放心的便只有他了。

王翦只得躬身應下,道:「何時出征?」

「再等一月吧。」徐福插聲道,「如何?」休息一個月,疲乏的戰士們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卻又不會磨滅他們身上的鬥志,培養出懶怠來。在徐福看來,一月最為合適。

王翦點了點頭,「庶……王后說得有理。」

徐福的臉色騰地一下就冷了。

這怎麼聽都怎麼覺得彆扭啊!

王翦恍若未覺一般,退到一旁去,聽候嬴政的其他吩咐了。徐福不由得好一陣鬱卒。庶長聽起來威風,一聽便讓人知道他是要靠四匹馬給拉車駕的。但王后是什麼玩意兒?

嬴政看著徐福冷臉的模樣,心底暗自覺得好笑。

嬴政與王翦定下了隨軍的人員名單,甚至還簡單商討了一番戰術。

徐福原本還心頭不快著,但是聽著聽著,他反倒不自覺地擱置了自己手中的手札和炭筆,轉而朝嬴政的方向看了過去。嬴政懂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平日他看書簡的時候,嬴政也會陪同在他的身側,一起看書簡。但是看書的人何其多,能真正如嬴政這樣,四處都運用得當的,那便太少了。

等徐福發覺到自己,似乎無形中越來越欣賞嬴政的時候,他不由得皺了皺鼻子,悄然地低下了頭,企圖繼續專註於手中的手札。

而那頭,嬴政雖然在認真與王翦說著話,而實際上,嬴政卻用餘光在掃視一旁的徐福,注意到徐福的動作之後,嬴政的嘴角忍不住揚了揚。

待到與王翦商議完之後,王翦突然道:「我對此次攻越也難有把握,可否請王后襄助一二?」

嬴政擰眉道:「不過攻打小小越族,雖有難處,但又何須王后出馬?」好不容易有了與徐福溫存的機會,而且是光明正大溫存的機會,嬴政怎會捨得任由王翦將人帶走?打越族固然重要,但媳婦也同樣重要。

王翦雖然有些怵嬴政身上的冷意,但王翦是老將,怎會這樣輕易退縮?於是他躬下身,接著道:「作兩手準備,這般才更穩妥。請王上再作思慮。」

徐福雖然對越族有意,但他也知曉,如今他不能再如過去那般我行我素了,他也應當考慮到嬴政的心情。此次折騰這樣久的時間,徐福都覺得難以想象,這段時日,嬴政是如何熬過來的。若是換做他,他定然覺得難以承受。所以現在,他最好便是留在嬴政身邊。若是等到什麼時候天下一統,嬴政決定出門巡遊,他便再跟著嬴政一同出門就好。

於是徐福淡淡出聲道:「王翦將軍不必再說了,近來我身體不大好,也並不適宜出門。將軍若是擔憂,不若我為將軍卜一卦便是?」

王翦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道:「王后一卦雖珍重,但都不及王后您親至,既如此,我便也不再請求王后隨我前往了。」

以前越族還是越國的時候,王翦曾與其打過交道,那時他就覺得越族不好對付,而且族中人脾氣、行為都很是怪異,讓人全然摸不著頭腦,對付這樣一群全然不熟悉的人,王翦認為,他們可能要花大工夫。當然,以王翦的本事,也並非就拿不下了,只是能減少工夫,那便減少些工夫更好。

王翦很快就退下了。

待到他退下后,徐福便又俯首於自己手頭的東西了。而這時嬴政卻探了過來,低聲問道:「阿福可對那越族有興趣?」

徐福搖了搖頭,面色平淡,「沒甚興趣,折騰許久,如今我只想在宮中好生休息。」

嬴政卻道:「可我欲帶你同去。」

徐福一愣,「你要去?」

「越族也有一鼎,不若我為你取來?」嬴政問道。

徐福低下頭,一時間卻沒有說話。其實此時的徐福實在有些茫然。在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他對小鼎好奇,對他國好奇,對古時的卜筮也充滿了興緻……林林總總,不知多少東西勾走了他的注意力。但是此時想一想,徐福陡然間又覺得不大有意思了。徐福不知道自己是何處發生了轉變。不過,嬴政在他心底的地位,似乎已經攀升到很高的位置了。

想到這裡,徐福有點兒不大高興。

他本是想要陪在嬴政身邊,嬴政卻想要去越族?

「不去。」徐福乾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

這回輪到嬴政驚訝了,以他對徐福的了解,徐福應該在聽過之後,眼底掠過興味之色啊!嬴政又不蠢笨,稍加深思一下,大約就想到了徐福的心思。嬴政心尖上泛起了甜意。原來是阿福在為寡人著想嗎?

從前向來都是嬴政為徐福處處考慮,而徐福的態度轉變的速度實在慢了些,若是換做一般人,早就覺得難以忍受了,但嬴政並不覺得,他向來認為,他對徐福傾慕那是他的事,那麼他的付出是無可厚非的,而徐福留在他身邊,已經最好的回應了。到現在,他一點點感受到徐福的轉變,感受著徐福反過來對他的維護,那種滋味,就像是逐漸嘗到了甜味,那個味道漸漸覆滿了全身心。

這樣的過程令嬴政享受且迷醉。

嬴政忍不住擱下了身邊的竹簡,無視了殿中的宮人,直接湊到了徐福的身邊,低聲道:「我希望你去,此次便算作是你陪我去,如何?」嬴政雖然喜歡徐福這般維護他的時刻,但他並不希望徐福因為他而壓抑心中的興緻和嚮往。

不過,這次還真是嬴政誤會了。

徐福對越族當真沒什麼嚮往。

徐福將嬴政打量了一遍,心中也有些疑惑,難道是嬴政的確擔憂平定越族艱難?因而才準備帶著他前去?

徐福猶豫一下,點頭道:「好。」

嬴政微微笑了,立即叫來人準備了下去,同時也有人到王翦府上去通知了。

那頭王翦接到消息如何開心感嘆便不說了,這頭徐福與嬴政說定之後,沒多久胡亥也知曉了此事,趁著徐福和嬴政回到寢宮的時候,胡亥便蹲在寢宮裡,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道:「胡亥也想去。」

「你去做什麼?」

「我能幫上忙!」胡亥眨巴著眼,很認真地道,還不等徐福和嬴政說話,他又緊接著一癟嘴,「宮中實在太無趣了,胡亥快要寂寞死了。」

徐福盯著胡亥瞧了會兒,他怎麼覺得從上次胡亥詢問他越族之事的時候,胡亥便是想要前往越族了呢?

嬴政大方地應了。

如今能威脅到嬴政的事物越來越少了,他自然能毫無顧忌地帶著徐福、胡亥前去。胡亥要去,那便讓他去見見世面,總歸掛的是他兒子的名頭,胡亥也不能太過無能了。

在嬴政和徐福美好地互相誤會之下,他們決定順從對方的意思,共同前往越族,而胡亥就是個恰好搭上順風車的。

秦王政二十二年,七月,秦兵在休整過後,奔赴了長江以南一帶地區。

率軍的為大將軍王翦,副手為羌瘣。

其次隨軍的便是秦王以及他的王后和兒子。

……

徐福一度覺得,以上這樣的內容,若是載入史冊,那一定好笑極了。誰會知曉跟在秦王身邊的王后,他是個男人呢?

這次出行的馬車,他們布置得更為舒坦了。

胡亥在馬車裡睡得可香,不知不覺他們便抵達了越族境內。

而這時,徐福也開始慶幸,幸好他跟過來了。

這一帶氣候潮濕,士兵們難以適應,剛一進越族境內,便多有身體不適。而且越族境內多有蟲蟻,啃咬過皮膚過後,便產生瘙癢的癥狀,嚴重些的便是帶有毒性的蟲子,會令人致死。幸而徐福雖然水平不及姜游,但要保住士兵們的性命,倒是容易的。

將葯分發下去之後,士兵間的癥狀總算得到了緩解。

徐福坐在馬車內也微微鬆了一口氣,他低頭去看胡亥,摸著他的頭道:「若是有半點不適,一定要及時告知我們。」小孩子抵抗力弱,若是忍了再忍之後才說出來,到那時一般就太遲了。所以徐福忍不住再三告誡了胡亥。

因為士兵還未完全病癒,他們便只得暫時尋一處地方,安營紮寨,等商議過後,再定下處置的方案。

王翦和嬴政商議戰術等方面的時候,也注意到了越族地區的特殊性,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從前人總結中得來的經驗,怎比實地體驗的感受來得強烈呢?他們沒有想到,來到越地后,會出現這樣大的狀況,自然戰術等諸多事宜都要重新商議了。

搭好帳篷之後,徐福便先帶著胡亥入住了。

另一邊嬴政還在和王翦商議。

羌瘣畢竟年輕性急,他倒是提了些建議,只可惜多數都不能採納。羌瘣被打發出來以後,便在營中四處走動。

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一面為小林子,一面為山嶺,另一面距離遠些的地方便是小溪,還有一面則是延伸向前方的大道。

不過幸好那面的小樹林,樹木稀稀拉拉的,這倒是不容易有人埋伏其中了。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敢直接在此處安營。

這野外要尋個合適的地方,實在不容易。

也只有此處較為適宜了。

羌瘣出來后,便繞著那林子走上了幾圈,而後他帶著士兵去搜了食物、水,還有些木柴。

這頭,徐福和胡亥裹著小被子,已經在帳子里睡著了。

徐福對這裡的氣候適應力極強,胡亥也不弱,兩人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最後是被香氣誘醒的,他們睜開眼,爬起身,倒是神清氣爽得很。嬴政撩起帷帳走進來,看了看徐福和胡亥的模樣,放下了心,「可還覺睏倦?」

「不了。」徐福站起身來,走到了嬴政的身旁,就在這時候,徐福忍不住皺了皺眉。

嬴政的面色似乎有異。

「別動。」徐福抓住了嬴政的手腕,皺著眉湊上前去,借著燭光仔細瞧他的臉龐。

他們一覺儼然睡到了天黑,這時候帳子里的光線不大好,徐福實在不大好判定。

胡亥抬手捂住了小臉,「父親不要亂來……」

徐福:……

嬴政憋不住笑了,滿眼興味地看著徐福,道:「阿福欲對我如何?」

「不如何。」徐福冰冷地斜睨他一眼,抓著他的手腕往燭光處走,等走近了,他便又拉著嬴政坐下來,這時他的視野終於清晰起來了。

胡亥將眼睛捂得更緊了,嘴裡:「啊呀呀……我不看……」說著他卻是小心翼翼地挪開了手指,露出了點兒指縫。

要是這一幕被徐福瞧見了,徐福肯定會氣得一腳踹在胡亥屁屁上。這小東西,怎麼懂那麼多呢?

「怎麼了?」見徐福盯著自己的臉久久不語,嬴政也發覺到了事情不對勁。

「阿政,你留在這裡等我。」徐福皺了皺眉,語氣盡量柔和地道。

嬴政心中已然有了猜測,「我病了?」

徐福點點頭,「我去將食物拿進來。」

嬴政沒想到,身體一向較弱的徐福和胡亥沒什麼事,倒是自己生病了,他笑道:「無事,你先出去用飯吧,叫個軍醫過來便是。」

徐福厲聲打斷了他,「那如何行?你等著我。」

說罷,徐福便快步出去了。

胡亥聽見了二人對話,馬上鬆開手,快步跑到嬴政的跟前,擔憂地看著他,「父王,你怎麼了?」胡亥扒拉著嬴政的衣角,瞧上去可憐兮兮的,倒像是生病的人是他一樣。

嬴政如今對待胡亥的態度,早已比過去溫柔和藹許多,他抬手如徐福平時那樣,撫了撫胡亥的頭頂,道:「無事,你小心些,莫要染病。」

胡亥拍了拍胸脯,「我很強壯的。」說完,他趴在了嬴政的背上,「父王,我給你揉揉背,揉揉就舒服了。」

從前有時候徐福哄他,就是說揉揉背,生病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痛了。

當然是用糊弄小孩子的,不過胡亥似乎並不知曉。

嬴政閉了閉眼,「嗯」了一聲。這時候他才終於感覺到了一點不適,看來徐福的反應實在夠快的了。那些士兵可都是等到癥狀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時候,才請了軍醫,事後軍醫無法,才報到了徐福這裡來。

嬴政心裡有些甜滋滋的。

如此可不是說明,阿福時時都在關心著寡人嗎?

胡亥趴在背上給揉了會兒,他瞥見嬴政嘴角的笑意,滿心以為是自己揉揉背起效了,於是滿意地撤回手,就這麼靠在嬴政的腳邊,繼續趴著了。

似乎在胡亥的認知中,躺在親近的人身邊,能帶給對方安全感和撫慰。畢竟徐福昏迷不醒的時候,胡亥也老這麼干,經常沒事兒就扒拉在徐福的床邊。

很快,徐福進來了,身後還跟了兩名內侍。

內侍將食物放在桌案上,然後便又聽從徐福的指揮,開始熬藥。

在他們熬好葯之前,徐福先往嬴政嘴裡塞了顆藥丸,嬴政配合極了,連看也沒有多看那藥丸一眼。

徐福道:「先吃了這個好穩住。」

這個玩意兒,差不多就是十全丸,益氣補血、再護個體,起碼讓嬴政不再染上其它的毛病,病毒不侵。但真正要治病,還得指望熬出來的葯。這葯,徐福讓內侍熬了也給士兵們送了一份,混合在他們喝的水中,一同喝下去便可。

這些士兵都是吃過苦的,對於帶著藥味兒的水也沒什麼可挑剔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便喝下去了。

很快,嬴政也喝了葯。

只是他喝的濃度較高,那味道實在能讓人吐出來。

胡亥便捏著鼻子,跑到一邊去了。

雖然討好父王很重要,但是藥味兒太苦了!

徐福沒允許嬴政立即用飯食,他坐在小桌案旁邊,自己先用了起來,嬴政便只能坐在一旁瞧著。弄得那兩名煎藥的內侍都有些心驚膽戰,王上會震怒么?王上這樣也能忍?

而事實上,這點忍耐對於嬴政來說的確不算什麼,但是嬴政有可忍,有可不忍啊,此時他就不打算忍。於是他湊上前去,突然間扣住了徐福的腰,再深深吻上去,就這樣輕易地叼走了徐福口中的肉,就順便給徐福糊了一嘴的藥味兒。

徐福整個人都蒙了。

等嬴政鬆手坐回去的時候,徐福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臉色冷了冷,瞥了一眼嬴政,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而嬴政此時已經很滿意了,臉上的表情,彷彿偷了腥的貓一樣,他甚至還故意舔了舔唇,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生病生成他這樣,也實在是厲害了!

一般人哪裡還能從他身上看出生病的樣子?

內侍們目睹了這一幕,彼此心照不宣。

啊!這才是王上啊!

嬴政用了葯之後,面上不再泛紅了,氣息也變得平穩了許多。

正值入夜時分,他們簡單洗漱過後,便準備睡覺休息了。而嬴政的狀況,也的確需要好好休息。

胡亥很識趣地抱著被子,高聲道:「我打地鋪!」

徐福看了一眼小可憐胡亥,「怎麼睡地鋪?自然是與我們一同睡。」

胡亥搖了搖頭,態度很堅決,「父親要好好陪伴父王,胡亥就不能打擾了,我要打地鋪。」胡亥說著,揮動著胳膊,倒是很快就將地鋪好了,不過此時胡亥還是稍微有些不滿的,若是有扶蘇在此跟他一同睡地鋪,那他心裡就平衡多了。

看著胡亥已經動作利落地睡了下去,徐福頗有些哭笑不得。

哪家有這樣乖順的孩子?

嬴政倒是對胡亥的舉動極為滿意,他口中道了一句「孩子長大了,自然要獨立睡一處了」,說著他便擁著徐福倒在了床榻上。

因著胡亥還在帳中的緣故,二人終究還是什麼也沒做,只不過,嬴政好生享受了一回,被徐福呵護的感覺。

徐福的確很緊張嬴政,因而過不了一會兒,便會注意仔細觀察嬴政的狀況。

嬴政可以舒心地將徐福摟在懷中,上下其手,當然……不會被打。

越地入夜有些微寒,二人起床一同給胡亥添了被子,然後才又重新睡到了床榻上。他們緊緊擁在一起,那倒是暖和多了。

沒多久,天便亮了。

當然不會有人來催促秦王起床,於是嬴政還抱著徐福,好生在被窩裡賴了會兒。

徐福醒得晚一些,他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去打量嬴政的面色,發覺到嬴政並無異樣了之後,徐福鬆了一口氣。幸好這次發現得及時,嬴政倒是沒有受什麼罪。

而嬴政卻有點淡淡的失落。

病癒,那便等於不會再有徐福那般細緻的關懷了。

不過這次,嬴政又猜錯了。

為了不讓嬴政再次染病,徐福處處都對嬴政小心且悉心照顧了起來,這令嬴政實在沉溺其中,心中暗道,這次越地,果真是來對了!

當然,這是后話了。

此時他們從床榻上起身,徐福小心地走到熟睡的胡亥身旁,正猶豫著要不要將他叫醒,帳外就突然響起了吵鬧聲。

有誰隱約在說:「我抓住他了!我抓住他了!」

徐福和嬴政對視了一眼。

抓住誰了?

胡亥睡得分外的熟,半點未被外面嘈雜的聲音給鬧醒,徐福見狀,便乾脆拋下他,讓他接著睡去,隨後和嬴政簡單洗漱一番,便穿好衣袍走了出去。

等走出去,徐福才知道,這個「他」是「她」。

一個衣衫簡陋,作異族打扮的小姑娘,被羌瘣抓住了。

那小姑娘性子極烈,哪怕是被這麼多人圍住了,她還在羌瘣手中不斷地掙扎,口中怒斥,「放開!你這般拿住我,算什麼本事?」那小姑娘雖然打扮怪異,但口中說著的倒是正常的語言,起碼雙方能夠正常溝通。

羌瘣冷聲道:「你躲在林子里,偷瞧我們,又算什麼本事?」

「我、我沒有偷瞧。」

「還要狡辯?」羌瘣臉色更冷。

徐福倒是頭一次從羌瘣少年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出了何事?」嬴政出聲道。

此時嬴政氣場極強,登時就將全場震住了。而這個時候,王翦也從帳中出來了,見嬴政已經站在此處了,王翦便未再說話,全聽嬴政的處理。

羌瘣將那小姑娘推到了跟前來,低聲道:「昨夜我便發覺林子里似乎有人偷窺,但昨日畢竟天黑,又不便行動,我便接替了守夜職責,加強了防守,到今日一早,我便立即進了林子,將她抓個正著。瞧她打扮應當是越族人。」

徐福疑惑道:「越族會派出這樣的人來打探嗎?」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似乎不大合情理。就算小姑娘更好偽裝,但是既然雙方都要交戰了,秦軍又豈會真拿她當個小姑娘呢?看此時羌瘣的態度就知曉了。一旦被抓住,下場與那些探子是一樣的。這可就說不通了啊……無論怎麼看,她都不應當是探子。

羌瘣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看了一眼那小姑娘,不由得擰眉。

徐福問道:「你叫什麼?是何來歷?說仔細了。」

小姑娘倒是並不畏懼,盯著徐福好奇地道:「你就是秦國的王后嗎?」

連這都知道!

這小姑娘什麼來頭?

「問別人是誰之前,應當先自報家門。」徐福冷聲道。

小姑娘並不怵,朗聲道:「我叫烏雲!我是來找你的!」

話音一落,眾人都不由得看向了徐福,一個小姑娘,說是來找一個男子……這……這怎麼看都怎麼讓人浮想聯翩啊!

此時嬴政的面色也是一沉。

「拖下去,直接處死。」嬴政道。

烏雲變了臉色,「不,不行!」

「你這名字真有趣。」徐福淡淡出聲。

烏雲臉紅了紅,「我知道我的名字很奇怪。」

嬴政頓時心中更為不悅,頗為吃醋地看了徐福一眼。

徐福面色不改,道:「你找我做什麼?」

「向你挑戰啊!」

徐福身邊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姑娘,你找我們庶、王后挑戰!你膽子實在夠大!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嘛?」

旁人的質疑,讓烏雲很不開心,她撅了撅嘴,道:「你們不是來打越族的嗎?」

「看來你果然是越族人了。」羌瘣拎著她的衣衫,將她往後拖了兩步,面色微冷。

「我是!若是……若是他能贏了我,我就想法子,讓越族歸順你們,如何?」烏雲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極有底氣。

小姑娘還是太天真了些,這話無疑是暴露了她和越族首領的關係,應當是極為親近的,不然她沒底氣說這樣的話。

「憑什麼我要答應你?」徐福不疾不徐地道。

「你……你難道不想要越族嗎?」烏雲微微傻眼。

嬴政將徐福的肩膀摟住,霸道地將他往自己懷中帶了帶,看著烏雲的目光有些冷酷,口中說出的話也並不留情,「若是要越族,寡人派兵攻打便是,何必聽你在這裡胡言。」

「你們……你們不知道越族很難攻打嗎?」烏雲氣急了,就差沒跳腳了。

「那又如何?秦軍怎會畏懼?」嬴政高聲道。

周圍的士兵們頓覺得到了秦王的肯定和鼓舞,士氣大增,高聲應道:「不錯,秦軍怎會畏懼?」

烏雲傻眼了。

這……這不該如此啊……他們難道不應該是,在聽說可以輕鬆解決之後,趕緊放他們的王後來和自己挑戰嗎?

烏雲畢竟是在異族成長的,加之年紀不大,她哪裡知道,堂堂秦國王后,曾經的駟車庶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豈會這樣輕易順從她的意思?若是順從,那是丟了秦國的臉面,這等意義已經重於其它了。

何況這裡的人又都不蠢,他們當然要提防著小姑娘耍花招。

烏雲急了,只能道:「我說到做到!若是他應下,我便帶你們入越地,這裡……這裡還不是越族的地界。」

徐福道:「那你總該露一手給我瞧瞧。不然,什麼阿貓阿狗都來挑戰我,我都要應下嗎?」

烏雲點點頭,歡喜地伸手進胸前的衣襟,掏出了一物來,「瞧著!我會巫術!」烏雲驕傲地道。

徐福一臉問號。

這小姑娘不是來找他比卜筮的,是來比巫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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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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