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二五三

253.二五三

那場在徐福預料中的暴雨,又下了兩天才停,城外地處低洼處的村子,被水淹了,城中的守衛都被派去救災了。那縣令倒是長舒了一口氣,若是他沒有信對方的話,直接敷衍了事,那如今受災的便只會更加嚴重了,湊巧王上就在此處,他親眼所見這樣的災禍,那豈不是會在憤怒之下撤了自己的職?

大雨一停,徐福等人自然也就準備離開了。

在那呂公還在絞盡腦汁,策劃著如何繼續討好二人的時候,全然不知道,他們已經打算先綁上他女兒走人了。

侍從將過去鳳姑娘居住的宅子,又搜了一遍,然後才回到了徐福的身邊。

「鳳姑娘似乎並未被下葬。」侍從不解地擰眉道,「畢竟沒有人會直接將屍體葬在院子里。」

「那她是如何死的?」徐福低聲問。

「中毒死的。」

「呂娥姁下的手?」徐福也只能聯想到她的身上去了,畢竟怎麼看,都只有她才有這樣的狠辣手段。

徐福轉頭對嬴政道:「不如帶這位呂姑娘隨我們一同離開吧。」

嬴政只當是他想為鳳姑娘討個公道,於是點了點頭。

很快,侍從們收拾好了東西。

徐福和嬴政出了屋子,隨意喚來一名下人,道:「去告知呂公,我們要啟程離開了。」

下人愣了愣,丟下手中的掃帚,趕緊就跑去找呂公了。

這個時候縣令剛到了呂府,他和呂公坐在一處,剛剛詢問起這幾日情況如何,便見一下人莽莽撞撞地跑過來,高聲彙報了此時。呂公和縣令同時色變。二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會不會自己在何處得罪了王上。登時心下忐忑不已。

「這……快請他們到廳中來。」呂公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而走在廳外的呂雉,也是臉色微變,快步走了進來。她本以為自己能有足夠的手段去搭上他們,但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對方竟然就這樣要離開了!若是這樣,她就算再多本事,那也施展不出來啊!剛剛還心情愉悅的呂雉,頓時糟糕到了極點。

徐福和嬴政被下人引到了廳中。

縣令不敢明目張胆地跪地稱「王上」,於是只簡單行了禮。

「既然雨已停,我們也該離去了。」先開口說話的是徐福。

呂公忙躬身道:「可是我有何處招待不周?」

嬴政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呂公就算做再多,也難以周到。」

呂公驟然意識到,對方可是秦王,身為秦國的國君,還有什麼沒見過?自己就算再獻殷勤,在對方眼中,也的確是不值一提。呂公心中有些不甘,若是對方停留的時間再長一些,他便有絕對的自信,可以留住他們。

「不過我們倒是想問呂公借一個人。」這次輪到徐福出聲了,他一出聲,嬴政臉上的嘲弄便消失了,呂公見狀,頓時鬆了一口氣。

「什麼人?」呂公一邊問,心底一邊也有了猜測。能突然被他們提出來的人,還能有誰呢?長女嬋娟已逝,那便只有次女娥姁了。

「呂姑娘。」

呂雉也站在廳中,突然聽徐福提到她,呂雉還呆了呆,險些不能反應過來。

他們要借走她?

呂雉的心跳有些快,借一個女子……自然是有別的含義在其中。

呂公張了張嘴,好半天壓下臉上的驚色,道:「尊駕怎會想要借我這女兒呢?」

呂雉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徐福沒有說理由,只是問:「如何,呂公不肯嗎?」

要他假裝誇呂雉,他都覺得有些為難,那就乾脆霸道利落一些吧,他相信呂公不會捨得錯過這樣的機會。歷史上呂公能毫不猶豫地將女兒嫁給劉邦,就可見呂公該狠心時,是絕對能夠狠得下心的。

「不……」呂公條件反射地答道,隨後猶豫了一下,呂公才笑道:「能得尊駕看重,乃是我這女兒的福氣。娥姁,你意下如何?」呂公當然要做戲做全套,假意詢問一下呂雉,實際上只有他知道,呂雉對這樣的結果,是何等的迫不及待。

呂雉笑了笑,道:「娥姁之幸。」

她雖然現在都還不知道他們具體的身份,但她知道,跟著這二人,便是她改命的時候到了!

過去的十來年,呂雉想的都是,為何姐姐能成鳳,她卻只能是野雞,但是從此後,她卻要徹底與姐姐呂鳳不同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見到呂公和呂雉都答應得很痛快的時候,徐福反而覺得有些諷刺。

「呂姑娘這便去收拾東西吧,一會兒,我們便要啟程了。」徐福淡淡道。

呂雉點了點頭,步履輕快地踏出了大廳。

此時那縣令已經被驚呆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縣令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福等人離去了。

他也只能盼望著……這場大雨中,他那果決的處理方式,能入王上的眼吧……起碼記得他也好……

呂家人和縣令親自將徐福等人送了出去。

很快,呂雉也收拾好東西出來了,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呂母,呂母走上前拉著呂公說了些什麼。過了會兒,呂公恭敬地走到徐福跟前來,低聲道:「我有一物贈與尊駕。」

「什麼?」其實徐福對他的東西並不感興趣,但是既然呂公要送,他就接著便是。只是為何不是送給嬴政呢?

正想著,就見呂公從袖中掏出了一卷絹布,他將絹布遞到徐福的跟前,道:「尊駕定然會喜歡此物的,此後便要勞煩尊駕多加照顧我這個女兒了。」

徐福不明所以地接過絹布,只看了一眼,徐福的瞳孔就猛地縮了縮。

他垂下眼瞼,掩飾住了情緒,而後收起絹布放入袖中,徐福淡淡道:「此物甚合我意,倒是勞煩呂公了。」

「尊駕客氣。」呂公此時還深覺自己賺了,畢竟說不准他就要與秦王做親戚了,若是秦王的親戚做不成,做駟車庶長的親戚也行。至於這二人間的情人關係,在呂公看來並不算什麼。畢竟男子哪能比得女子呢?最終不還是要娶女子的。他們能欣賞娥姁,那便說明娥姁定然被瞧上了,未來是有大造化的。

呂公越想面上表情越是愉悅,他同縣令一起躬身,目送著徐福一行人離開。

徐福和嬴政坐在馬車內,呂雉則是坐在另一輛馬車中,兩輛馬車瞧上去外表相同,但這一輛是嬴政特地為徐福造的,自然是不一樣了。

呂雉此時還滿心都是被餡餅砸中的驚喜。

也就是少女時期的呂雉,還沒有後來那樣純熟,方才能被徐福掛上鉤。

呂雉靠在馬車中休息了起來,她已經開始聯想之後的美好生活了。

而徐福卻掏出了呂公給他的絹布,緩緩在嬴政面前展開,「你看。」

嬴政俯身一看,目光微變,「……這是你的字跡。」

「不錯,這應當也是我那手札的手抄本。」徐福淡淡道。其實此刻他的心底是喜悅的,畢竟這份手抄版手札,完全是自己撞上來的,他根本就沒想到呂府會有這樣的東西。他細細一想,便覺得本就該是如此的。那呂公從何處學來的相面知識?如今想來,便是從手札從學了些淺薄的東西,便自以為靠著這兩手,就能走大運了。

不過也幸虧呂公只會利用這些,而其它略加高深的,他便不懂了。

要知道,若是他懂得了,拿來做壞事,那可就成大麻煩了!以呂公的人品,徐福毫不懷疑他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而且,徐福也很慶幸,呂公擔心呂雉身上的籌碼不重,於是送出了此物。若是他們沒有帶走呂雉,更不知道這份手札,徐福實在難以想象,當以後手札傳入到呂雉手中的時候,又會變成什麼模樣?呂雉的野心比呂公更大,也比呂公更聰明,更有手段。何況,呂雉還很年輕,她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去實現她的野心。

嬴政看著徐福想得入了神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撫了撫他的頭頂,笑道:「阿福真是好運氣。」

「的確是好運。」徐福也覺得這次實在是太好運了。

只要出了半點差錯,徐福就不敢想象,日後會留下一個怎麼樣的敵人。

「你覺得我若逼問呂雉,鳳姑娘是如何死的,她會說嗎?」徐福低聲問道。等到呂雉交代以後,他便告知嬴政,他要為鳳姑娘報這個仇,用呂雉的性命去報。

嬴政滿不在乎地道:「只要你想逼問出結果來,那自然是很容易的。」

施以刑,她如何能不招呢?

「那便將呂雉帶過來吧。」徐福心底還稍微有些緊張,這似乎是避免不了的情緒。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呂雉死去,畢竟這種事向來是夜長夢多,能早些解決,便決不要拖到第二日。

若是有可能,他甚至覺得,提前解決了劉邦和項羽也很好。

畢竟他們都不是胡亥。

胡亥還有糾正的機會,他們卻沒有了。

徐福此時的表情依舊是冷淡的,但是嬴政卻是從他的眼眸里發現几絲興奮。這有何值得興奮的?嬴政不解。嬴政讓人去叫呂雉。

於是他們一行人,短暫地停在了路中。

呂雉坐在馬車中,陡然見有人掀起了車簾,她頓時面帶笑容地看了過去:「有何事嗎?」

「王上喚你過去。」那人冷硬地道。

王上?

呂雉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錯!

王上?如今還能有什麼王上,自然是那秦王了!

呂雉的心跳陡然快了起來,她甚至心下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呂雉勉強繃住了面上淡然的表情,她下了馬車,跟著名侍從,緩緩走到了另一輛馬車旁。

呂雉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胸口。

秦王叫她過來,會是為了什麼呢?呂雉此時幾乎已經躍躍欲試了。徐福自然被她排除掉了,她眼中腦中都只剩下秦王了。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選擇更好的。

此時徐福掀起了馬車簾,「進來吧。」

呂雉看了一眼徐福的臉龐。

也是個生得極為好看的人,只可惜,什麼都比不上一個秦王。

於是呂雉轉頭看了一眼嬴政,同時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不愧是秦王,氣勢便比旁人強出了不少。

呂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話也沒說,她靜靜地等待著對方先開口。

當然,呂雉怎麼也不會想到,徐福開口與她說的第一句話會是,「為什麼呂鳳沒有下葬?」

「什麼?」呂雉一怔,微笑的表情登時就被打碎了,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了好幾秒,才又出現,這時她才開始反問徐福:「您在說什麼?姐姐早已經下葬了啊。」

徐福當然不會蠢到,就著呂雉的邏輯繼續爭辯下去,他沒有必要與呂雉爭辯,他現在只需要直接震懾呂雉,讓呂雉知道,她做的惡事一點一滴都是有人知曉的。

「你是怎麼殺了她的?下毒?下在食物里,然後帶過去看她。和她多年關係不睦的妹妹,突然開始與她和解,她懷疑,但更多的是開心,她吃了食物,就死了。」

「為什麼要殺她?因為你嫉妒她。是嗎?」徐福淡淡道。雖然徐福覺得,這個理由似乎並不充分,因為如果僅僅只是嫉妒的話。那麼早從鳳姑娘幾年前回到單父縣,呂雉就可以下手了,為什麼偏偏只等到了幾個月前呢?

呂雉面上的笑容自然無法維持了,她冷冷地看著徐福,「您為何這樣污衊我?」說完,她便轉頭看向了嬴政,「您難道也放任他人污衊我嗎?」呂雉還能不慌不忙地駁斥徐福,並且不忘與嬴政說話,心理素質倒是強硬。

只是徐福的眸光變得更冷了。

他怎麼會看不出呂雉的意思呢?呂雉是指望嬴政欣賞她,可憐她,然後便出手相助嗎?徐福心底頓時極度的不快。

而嬴政就跟沒聽見呂雉說的話一樣,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呂雉這才有些慌了。

她對自己很自信,甚至是到了極度自信的地步,因而之前她才能悠閑起來,但是此時她終於慢半拍地意識到,這裡似乎沒有任何人能成為她的幫手,王上對她的態度太冷漠了,她要怎麼辦?這時候,呂雉才想起了坐在秦王身邊的人,或許便是傳聞中駟車庶長的。有他在,自己怎麼能討得了好?

「你怎麼能與你姐姐相比?你差她太遠了。你以為我們要求帶走你,是為了什麼的?不過是為了從你口中,問出你姐姐死亡的真相!」

徐福這句話,頓時讓呂雉之前的幻想都被無情打碎了。

他們是為了呂鳳?

呂雉的表情漸漸起了變化,她的眼底涌動著壓不住的憤恨和不甘。

呂雉知道這個時候辯解似乎也沒用了,她只能咬緊了牙,一句話也不說。難道對方真的能狠心直接殺了她嗎?

她剛想到這裡,便聽見嬴政道:「來人,取刀來。」

呂雉聽見這句話,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侍從掀起車簾,真的遞了刀進來,呂雉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現在,你選擇交代一句實話,就能多活一會兒,若是叫說一句假話,便要被剁掉一根手指,知道嗎?」這次說話的卻是嬴政。

呂雉獃獃地抬起頭來,對上嬴政那張臉,還是英俊又有氣勢,但此時呂雉卻再也無法用欣賞崇拜的心情去看待了,此刻她面對這張臉,只覺得可怕恐懼。

「說嗎?」嬴政將刀插在一旁的桌案上,催促了一句。

呂雉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了動。

她這才發覺到馬車內部,是那樣的精緻,甚至還有著她見也未曾見過的東西,這樣舒適的馬車,再對比之前她待的馬車。呂雉的心沉下去了。是的,從一開始,他們要帶走她,就並非出自欣賞她的美麗,他們只是為了呂鳳,為了那該死的呂鳳。

呂雉咬了咬牙。

「阿慶。」徐福低聲叫道,「你進來。」

話音落下,車廂里又進來了一個男子,男子看上去煞氣逼人,他將小刀從桌案上拿下來,伸手便要去抓呂雉的手指。

在重重的刺激和壓迫之下,呂雉終於扛不過心裡的壓力,尖叫了一聲,慌亂地蜷起了手指,整個人忙往後縮了縮。

「現在說嗎?從頭開始,一點點說。」徐福冷聲道。

他和嬴政以及阿慶,看上去就像是三面凶神。

徐福覺得呂雉就算再厲害,此時恐怕也沒法兒耍什麼心眼了。

「我……」讓一個不知悔改的人,親口說出自己犯的罪過,的確是很困難的事情。尤其是呂雉這樣,不到最後一刻,不願意輕易認輸的人。

「我想你需要說得快一點。」徐福淡淡地提醒她。

阿慶適時地將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呂雉頓時受驚,喘了口氣,道:「不錯,我是不喜歡我的姐姐。她年長我好幾歲,按理說,我是家中的小女兒,父親應當更疼愛我。但不是的,我父親竟然更喜歡她!父親的眼裡沒有我,從來不會與我說話,她只會向旁人誇獎,誇我姐姐聰明漂亮。可我不聰明不漂亮嗎?你說得對,憑什麼我姐姐是鳳,而我卻偏是野雞!」

徐福看得明白,呂公哪裡是寵愛鳳姑娘,他只是寵愛對他來說,有用處,好操控的女兒。之前鳳姑娘優秀,在他眼中便是可以好好利用的,自然要用心培養,後頭鳳姑娘不聽從他的話,便被他就此拋棄了。而呂雉後頭得到的寵愛,又何嘗不是有目的的呢?呂公待她與待鳳姑娘都是一樣的。唯獨不同的是,徐福發現,呂母倒是極為疼愛呂雉。幼年呂公只關心鳳姑娘的時候,至少還有呂母一心繫在呂雉的身上。

當然,徐福並沒有打斷她來說這些話。

反正呂雉早已經被嫉妒填滿了心房,說再多也救不回那個鳳姑娘了。

「從她離家之後,我的日子便好過了不少,但要是她永遠都不會回來,那就更好了。可偏偏她回來了。父親雖然不喜歡她的性子變野了,可是在她回來后,父親去見了一面,回來便常說,還是姐姐聰明,還是姐姐更出色的,只是可惜了。有什麼可惜的?我這般模樣難道不夠好了嗎?」呂雉控制不住冷笑了一聲。

「我就想不通,究竟我何處比不上她。」呂雉頓了頓,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好半天才道:「後來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是我的命格不及她。父親從手札上學來了看面相的本事,他說呂鳳的命格貴重,以後不同於我。有什麼不同?我怎麼不知道?我氣壞了,想要偷出手札燒了它!」

徐福頗為無奈。

如此看來,倒是他的手札毀了人家?可若是人的心中沒有那樣多的欲.望和野心,又怎麼會想要用他的手札去成就惡事呢?

如今想一想呂公用相面的本事,做這等事,徐福便覺得說不出的噁心。

「我讓母親替我偷了出來。」呂雉咬了咬唇,臉上卻湧現了奇異的神色,「本來我是要燒掉它的,可是我忍不住翻開了,我想知道它究竟能教給人什麼。然後,我看見了,原來人的命格是可以觀面相得出的。原來我的面相沒有呂鳳好。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的臉是天生的啊!我是他們生出來的,難道我有權改變嗎?」

大體上來說,呂雉沒有說錯,有些面相生來如此,無法改變。但是有些面相,卻是可以在後天改變的。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那便是你讀的詩書多了,有涵養了,氣度便會有變化,氣度有了變化,面相自然也就會發生改變。可呂雉若是心胸越發狹隘,日日身陷嫉妒之中,那原本好的面相,也會變得不好了。

「那手札上記了不少東西,那樣湊巧,偏被我翻到了,原來面相是能換的。」

徐福的心裡咯噔一下。

呂雉也用他的手札,做了這樣的惡事嗎?徐福隱約覺得,他似乎已經了解,呂鳳死的整個過程了。

從呂雉將這句話說出來以後,連嬴政看向她的目光都變了。

竟然又一個換面相的人。

呂雉道:「我便用了此法,換走了呂鳳的面相。似乎她的運氣真的隨著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父親很少再去看她了,對她越來越不滿,甚至想要強迫將她嫁出去。呂鳳不願意,便常年閉門不出,只有我偶爾給她送些吃的喝的玩的。」

「父親發現手札不見了,我只能匆匆讓母親將手札還回去。我擔心被人知道換面相的事……」

「所以就殺了呂鳳?」

「或許是吧,反正她死了,她的面相也依舊屬於我。」說到這裡,呂雉倒是奇迹般地恢復了平靜,她的目光冷靜得可怕,給人以萬分邪惡的感覺。

殺人只是一念之間,但殺了人之後,並無悔改,還反而開心地利用起原本屬於別人的東西,那就實在太可怕了!

假如呂雉從中學到了更多的東西,並且想辦法去施展,去利用……那恐怕會出更多麻煩事,徐福甚至覺得,說不準歷史上的呂雉,便是得到了這樣的東西相助。

當然這些都只是隨意猜測了。

徐福道:「既然你都承認了,那便只有讓你的血去祭鳳姑娘了。」

呂雉聞言的,猛地住了嘴,「你還是要殺我?」

「當然。」徐福漫不經心地說,「讓你說實話,只是不剁你的手指而已,屆時你會有一具全屍。」

呂雉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但現在她面對這樣的一群人,沒有半個幫手,也沒有人會為她說話,她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你難道不想要那份手札嗎?那份手札里有換面相的記載啊!你是徐君房對吧?你不是痴迷於卜筮之道嗎?難道你就不想看一看?」呂雉慌忙地道。

徐福從袖中取出一物,在呂雉跟前晃了晃,「你是說這個嗎?」

呂雉仔細盯著那物瞧了瞧,整個人都懵住了,「怎麼會?怎麼會在你手裡?」

「離開時,你已經坐上馬車了,你父親便將此物送給了我。」

這句話簡直就是一記重鎚,狠狠砸在了呂雉的心上。

呂雉忍不住急急地喘了起氣,她的呼吸已經不大順暢了。受此打擊,她心底的變化當然尤為的激烈。她沒想到,她的父親就這樣情意地將她最後的籌碼送了出去。

徐福覺得還不夠,他想了想,又添上了一句,「當然,這個東西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徐福說著,又從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到了呂雉的跟前。

呂雉俯下身去看,雙手撐著馬車,才勉強讓她穩住了身體。

但是這份東西也讓她越看越面色難看。

「這……怎麼可能?這是?這是一樣的?」這是一份一樣的手札,只是上面的字跡要舊一些,絹布看上去料子更好一些。

徐福這才再度漫不經心地道:「因為這些東西,就是我寫的啊,早年被賊人偷走之後,便手抄了幾份,流落於天下。就算你父親沒將此物送給我,我也不會稀罕它半分啊。」

因為這些東西,就是我寫的啊。

輕飄飄的一句話,幾乎將呂雉打入地獄。

呂雉癱軟在了地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原本以為,可以捏在掌心做威脅的東西,此時卻一文不值了。那種陡然從天上摔到地面上的感覺,實在太痛了。偏偏她還被捧起來再摔了一次。

呂雉麻木地眨了眨眼,「哦。原來是這樣啊。」

原本好好的少女,若是有個正常的家庭,不一味計較其它,塑造起健全的心理,那她又該是什麼模樣呢?徐福是覺得真可惜。若是這輩子沒有他這個人出現,也許呂雉也能好好地,繼續地直到坐上她的呂后。可惜,現在一切都被阻斷了。

嬴政低聲道:「帶她下去吧。」

阿慶點頭,直接將呂雉拖了下去,出門的時候,細心打扮的妝容,此時已經全亂掉了。

呂雉什麼怨憤的話都沒有再說,她只是在被拖下去的時候,喃喃地道了一句,「接下來……還有誰能再得到他的看重呢?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呂家再也沒有了……」

阿慶往她臉上瞥去的時候,發覺呂雉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嘲弄的詭異笑容。

馬車停頓了好一會兒之後,便又重新啟程了。

徐福再沒有聽見呂雉的聲音,他在心底緩緩舒了一口氣。

最可惜的是鳳姑娘……

呂雉死了,她的性命卻挽回不來了。

徐福揉了揉額角,腦子裡隱約閃現了鳳姑娘微笑的面容。

他的記憶……好像閃現得越來越頻繁了,他現在已經不用做夢也可以做到捕捉記憶了嗎?

嬴政並沒有注意到徐福的不對勁,他撥弄了一下桌案上放著的手札,聲音低沉地道:「殺呂雉,不僅僅是為鳳姑娘報仇吧?還有什麼原因呢?」嬴政的聲音很輕,徐福突然間聽到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

徐福抿了抿唇,覺得說「沒有」也太刻意了,於是他折中了一下,「以後告訴你。」

等記憶恢復吧,如果記憶恢復了之後,身體還具備這一段經歷的記憶的話,那他就選個時間告訴嬴政。畢竟這些東西不能一直隱瞞下去,提前告訴嬴政也是好事,至少他會知道,可以提防誰吧。

「好。」嬴政應了聲,伸手將徐福攬了過來,「休息一會兒?」

徐福猶豫著點了點頭,隨後靠在了嬴政的懷中,馬車顛簸著繼續向前,他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接下來的路途中,倒是沒再發生別的事了。

一輾轉又是年末。

而徐福卻在還未踏入咸陽之前,就再度一睡不起了。

他們趕緊尋了處城鎮歇下,幸好還帶了侍醫在身邊,此時侍醫終於有了露臉的機會。只是他才露臉了沒一會兒,就被打發下去了。

「王上,這……庶長的狀況實在太過怪異……」侍醫跪在嬴政的跟前,支支吾吾地道。

嬴政面色陰沉,深深瞥了一眼侍醫,侍醫登時覺得腿肚子都打顫了,原本想說或許庶長只是睡過去了的話,最後也被他吞了回去。他不敢說了。而且這話就算是說給他自己聽,他也覺得很是扯淡。

睡著?誰會睡這樣久?

倒是一旁的侍從,恍然想起了什麼,忙躬身道:「王上,之前庶長從楚國回到咸陽的時候,那個綁走庶長的人,不是便說,庶長在路途中昏睡了幾個月嗎?」

嬴政的心登時一緊,他不由得握了握手掌。

是這樣嗎?

那這一次昏睡后再醒來,是再度失去記憶,還是重新擁有記憶呢?嬴政知道徐福一直都在試圖找回記憶,但是那些法子真的有效嗎?喚醒的……又會是什麼樣的記憶?

嬴政頓覺得喉嚨里乾澀無比,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陷入了焦躁中。

「下去吧。」

侍從擔憂地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

嬴政又等了一日,徐福依舊不見醒來,嬴政便只有將他帶在身邊,繼續往咸陽回去。焦慮的心情堆積得多了,漸漸的,心態倒是平和下來。其實沒什麼會更糟的了,哪怕是徐福再次失憶,這次等他醒來后,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自己。嬴政還是可以將他留在身邊。

徐福一路昏迷著回到了咸陽。

胡亥聽聞徐福病了,便主動請纓,非說要給徐福侍疾,雖然所謂侍疾,也不過是趁著嬴政去上朝的時候,胡亥便扒拉在了徐福的創床榻邊,低聲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還特別絮叨。扶蘇來了幾次,本來想和胡亥一起照顧,最後都被胡亥給絮叨走了。

沒多久,尉繚也知曉了徐福沉睡不起的事。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定下的日子就快到了。」

去年的時候,嬴政便請徐福算了個日期。

那時徐福不知曉是作什麼用的,嬴政只讓他選個好日子,於是徐福就當真乖乖選了。他哪裡知道,這個日期被嬴政捂在手裡,就作他們成婚的日期了。

只是現在「王后」沒醒,那怎麼辦?

尉繚心底滿是焦灼,而其他的傻白甜大臣們,還滿心歡喜著,哈哈,聽說秦王從楚國帶回來了個姑娘……要娶作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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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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