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二四三

243.二四三

當徐福又一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他免不了有點兒煩躁,他一直排斥深思失憶的事,也是這個原因,因為沒誰知道失憶究竟哪一天、哪個時辰會來。

阿武從門外進來了,他看向徐福,低聲道:「我們該走了。」

徐福瞥向窗外,注意到天光微微亮,他們的確是到該離開的時候了。

徐福迅速起身洗漱,等他吃完早飯,就發現王河已經被阿武綁在了馬車裡,雖然和王河呆在一輛馬車裡,徐福覺得非常的辣眼睛,但想到王河那個肥胖的身軀,要是把他綁在馬車上讓他跟著跑,要不了半天可能他的小命就沒了。徐福也只能壓一壓心頭的反感,無奈接受了。

他們的馬車很平穩地出了城,繼續朝著秦國的方向奔去。

就在他們離開之後,城中的人才敢往他們離開的方向看去,口中不解地念道:「先生為何要把王河帶走呢?」

「或許是王河做了什麼錯事吧,不然先生怎麼會帶走他呢?」

徐福並不知道,城中認識他的人,完全站在了維護他的角度,他們並不是沒有看見王河被帶走,只是他們覺得,王河和徐福比起來,那一定是王河幹了壞事,才會有此糟糕,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給先生添亂了。眾人如是想道。

在重新啟程的路上,徐福也從王河這裡問了不少的消息出來。初時,王河閉口不言,憤恨地看著他,但是近十年的安逸生活,已經讓王河吃不起任何苦了,阿武只要稍稍使些手段,王河就涕泗橫流地交代了。

「輿城中有一方士名韓終,早在許久之前,他便曾說過,人的命是可以改的,可從面相下手改之。」王河哆嗦著道,「我找過韓終,他說自己的能力不足,無法做到。後頭,你到了輿城,我見你也是方士,以為你也定然知曉改面相的事,后又聽眾人將你傳得極為神乎,便特地尋到你了。誰知……」

現在想到,王河都還控制不住露出猙獰的醜惡嘴臉,「誰知你並不應允我!我有什麼辦法?你都說我快死了!我怎麼能死?憑什麼那些人能活得好好的,能生活富足,而我不僅貧困潦倒,還要忍受惡疾,甚至還要死去。我便再度找到了韓終。」

「韓終教了你法子?」徐福冷聲問道。既然之前韓終就推脫說他能力不足,那麼之後韓終應該也不會輕易應允王河,除非是韓終早就和自己有嫌隙,所以決定藉由此事來踩一踩自己。畢竟自己做不到的,最後卻在韓終手中完成了,那他應該能感受到巨大的成就感吧。

「他給了我一塊絹布,讓我自己去尋法子。那絹布上記載的都是古法……」

「比如通過換臉來改變面相這樣的法子是嗎?所以後來你誘拐了兩個人到你的屋中,你剝下了他們的臉皮,你打算覆蓋到自己的臉上,但是他們很快就死了。你很害怕,你害怕自己的臉皮被剝落之後,也會落得那樣的下場,於是你倉皇地扔下了手中的人皮,一路跑到了韓終那裡去。你大罵他騙了你,你甚至想要動手殺了他……」

王河看著徐福的目光逐漸變得驚恐起來,「你、你怎麼會知道?」

徐福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經歷這麼多磨練之後,連智商都變得高了不少。他都差不多能推測到王河做了什麼了。

「那麼你的面相,究竟是誰改的呢?」

「是你。」王河咧嘴笑了笑,「給我改面相的是你!」

當然不可能!徐福立即在心底否認了王河的說法。

阿武聞言,一腳踹在了王河的肚子上,「說實話!」阿武認為王河在撒謊,他並不認為徐福會是改面相的那個人。在王河和徐福之間,他當然選擇信任徐福。

王河死死咬著牙,「我說的就是實話。」

「你從我那裡偷走了什麼?」徐福面容更冷,「偷走了我的手札,上面是不是正好有改面相的記載,還有相面的記載,你將它給了韓終,最終真正實施改面相的人還是韓終。」

王河都到這份兒上了,他的確不大可能說謊,只能說他隱瞞了什麼。韓終既然沒有那個本事,那方法就很有可能是從別處得來的。徐福從當初他記下的日記可知,徐君房說改面相哪裡是那樣好改的,但徐君房卻並未否認沒有這樣的說法,那就說明徐君房是知曉辦法的,只是並不會向外人傳罷了。

王河驚恐地往後縮了縮,最後他不甘地道:「……是,是如此。」

「它現在還在韓終手中?」

「是……」

難怪韓終也會相面了,而且在公子嘉那裡一見著他,便極為陰陽怪氣,原來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

「但是韓終已經死了,那手札會落入誰的手中?」徐福沉聲道,「你可識得一個名為『田味』的人?」

王河連連搖頭,「我並不識得他。」

徐福有些失望。

不過現在他至少知道田味的面相為何詭異了,也大概知曉田味懷的什麼心思了,到時候希望他能從田味口中問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徐福坐回到了位置上,不再看那王河,阿武對上王河那張臉,大約是覺得太過噁心了,最後乾脆下手,將王河敲暈了。

之後幾日,他們都一直行在路途中,到了晚上夜宿的時候,王河便會被丟到馬車外,和阿武一同睡在外面,只不過睡著的時候,王河都會被綁起來,這幾日下來,王河頓時瘦了一圈,精神也頗為萎靡不振。

徐福的精神實際也好不哪裡去,不過他面色冰冷,並不太能讓人察覺到罷了。

這幾日,他做夢的頻率愈發地高了。

直到這一日,他的夢卡在了他坐在咸陽城中,為嬴政卜卦的節點上。他的記憶像是在漸漸倒帶一般,最後倒到了這裡。徐福很懷疑,這或許就是馬上要失憶的前兆了。

「該用食物了。」阿武在馬車外喚道。

徐福掀起車簾走下去,草草吃了些食物,然後他便立即回到了馬車中,拿出絹布和炭筆,在背後草草記錄了下來,當然,挑緊要的事兒,不然絹布上根本就寫不下。

「田味……」

「王河……」

「韓終……」

這些名字一一被他記錄進去。

直到全部完成之後,徐福才鬆了一口氣,他收起絹布,沖阿武招了招手,「過來。」

阿武立即湊到了馬車邊上,徐福馬上塞了一顆藥丸給他,「服下。」

阿武早就習慣徐福這樣乾脆利落的態度了,他並未多問,立即就服下了。

此時徐福才對他開口道:「我可能要失憶了。」

「什、什麼?」阿武臉上的表情滯了滯,全然沒反應過來。

「我每過幾年就會清洗一次記憶,若是哪一天我醒來后,你發現我不認得你是誰了,那你便告知我,我記了絹布自己翻出來看便能得知失憶前的事。」

阿武的臉緊緊繃住了,他的腮幫子微微鼓起,看上去是死死地咬住了牙,他像是在剋制自己的什麼情緒。

「記住了嗎?」徐福厲聲道。此事他必須提前與阿武說好,因為一旦他失憶了,誰也不知道可能會發生意外。

「那先生若是失憶后,便不記得要為我治病,那時該如何?」阿武終於憋不出問了出來。

「你不必擔憂,我早說過,我已經記下來了,到時候我依舊會記得你的事。何況我只是失了記憶,不是失了手藝。」徐福淡淡道,「你並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你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聽從我的,何況此時你的體內,還有我的葯。」

阿武臉色微變,「那顆藥丸有毒?」

徐福並沒說話,他留給了阿武充分的空間去遐想。

阿武的臉色來回變幻了數次,「我知道了,你說得對,現在我一切都要靠你,我只有這一個選擇。」

「聰明人。」徐福心底驟然鬆了口氣,當然,他的面上並不會暴露半分。他捏了捏手掌,放下了車簾,「我累了,我再休息一會兒。」

徐福靠在馬車裡睡了起來,如果不是王河佔了塊地方,他會覺得四肢更為舒暢。想到這裡,徐福頗為厭惡地看了一眼王河。

馬車還在繼續往前走著,徐福在顛簸之中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這次的夢境又紛亂得多了,徐福醒來的時候,半點也回憶不起。馬車已經停住了,徐福估摸著外面的天色應該暗下來了,他正要撐著起身,卻驀地注意到,旁邊的王河看著他的方向,竟然眼露垂涎之色。

那王河本就是個好.色的東西,若是忽略了徐福的性別,相信誰都會忍不住沉醉於他的美貌之中。

但徐福絕對不願意見到,王河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長得再好看,也不允許王河這樣的東西,對著他意.淫。

徐福撐著起身,王河這才發現他醒了,於是慌忙地收回了目光。而徐福卻是直接一腳踹在了王河的臉頰上,踹得王河痛呼了一聲。

「阿武!」徐福高喝一聲。

阿武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趕了過來,「何事?」

「將此人拖下去,好生懲處一番!」徐福眼中流露出厭惡之色,「只消留著那張臉和他的性命即可。」

阿武早就想對王河對手了,只是他害怕壞了徐福的事,這才生生壓下了心中的仇恨和暴戾。此時聽徐福一說,阿武眉毛一揚,伸手便將王河提溜了起來,王河雖然是個胖子,但是抵不住阿武的手臂強勁有力。

王河嚇得吱哇亂叫起來,但他仍舊被阿武提下去,重重扔在了地上,還揚起了好一片塵土。

此時正值荒郊野外,那王河就是叫得再為響亮,也不會有一人聽見。

徐福放下車簾,仰躺在車廂內,耳邊聽著王河的慘叫聲,何時又睡過去了,他自己都不知曉。

這一夢,似乎就夢得長了些,他就如同一抹蜉蝣,在天地間遊動,尋不著可以讓他停靠的地方,這種滋味太奇怪了。漸漸的,徐福厭惡了這樣單調的夢境。

哪怕是夢見嬴政也好啊。

徐福心想。

想著想著,他便睜開了雙眼。

睜開眼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徐福都忍不住在發獃,他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

身下沒有顛簸的馬車,不遠處沒有王河的身影,更沒有阿武的聲音。他此刻身在一處客棧之中,身下的床榻柔軟,身上的被子暖和。這一切令他覺得很舒服,但又很怪異。

徐福爬了起來,是阿武將他帶到了客棧中休息嗎?這一覺,他睡了那樣久?

徐福起身,洗漱一番后,還叫夥計拿來了飯食。

「與我同來的人呢?」徐福問那夥計。

夥計一臉疑惑,「您說什麼人呢?您來的時候,是一人啊。」

他一個人來的?徐福心底的違和感更濃了。但此時腹中空空,提醒著他不管什麼事,都應該先用過飯食再說。於是徐福遵從本心,先吃了飯食,然後他才起身走了出去。他又不好貿然去敲旁邊的門,萬一那屋中不是阿武怎麼辦?於是徐福走到了客棧門邊,問夥計:「此處是何地?」

「客棧啊!」夥計的表情就像是認為徐福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一般。

「這是什麼城?」

夥計雖然覺得這個問題更蠢了,但他還是答道:「咸陽啊。」

咸陽?徐福愣了愣,他這麼快便到咸陽,他究竟睡了多久?但是到咸陽的話,為何不見其他人?嬴政呢?徐福為了驗證心中所想,大步出了客棧,往著王城的方向走了過去。這段路並不太長,但是徐福的體力不好,因而走了好一會兒,他才見到了宮門外面的守衛。一見到眼前熟悉的宮殿,徐福心底陡然放鬆了下來,他大步走了上去。

然後……那些守衛竟然將他攔住了!

徐福臉色微變。

這些守衛是何意?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闖到此處?」守衛沖著他橫眉豎目地道,語氣是徐福從未體驗過的兇狠。

徐福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脫口而出說「我乃是秦國駟車庶長」,這一切的詭異,已經在他心底深深扎了根,他又不傻,當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對勁,這種話自然也就不能貿然說了。於是徐福改口道:「我是方士。」

那守衛恍然大悟,「你是陛下下令召集來的方士吧?你來晚了,那些方士已經散了。」

陛下?

徐福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他心中重重一跳,不由問道:「這是……這是什麼時候?」

「申時。」

「這是……什麼年?今年是什麼年?」徐福幾乎是急迫地問道。

守衛看向他的目光登時便如同看瘋子一般了,守衛道:「始皇三十五年。」

這短短六個字,對於徐福來說,無異於一記響雷。什麼始皇三十五年?開什麼玩笑?他一睜眼,十幾年過去了!難道他中間又丟失了十來年的記憶?

徐福實在難以接受這個回答,一時間滿腦子都是驚怒,同時回蕩著的還有嬴政的那張臉。

如果真的是十幾年過去了,那麼這十幾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會在客棧中醒來?為什麼他不是在嬴政的身邊?當這些問題一一擺在徐福跟前的時候,他總算稍微冷靜些了。他沒有去管守衛向他投來的怪異目光,他面癱著臉直直轉身走了。等離開之後,徐福無處可去,便只能先回到客棧中了。

他在客棧中,借用水面照了照自己的臉龐。

沒變。

他的模樣竟然是半點沒有改變!

就在此時,他的屋門被敲響了,夥計道:「先生,有人來找你。」夥計的聲音落下后,同時便響起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君房可休息好了?快些開門,我是盧生。」

盧生?這個名字對於徐福來說,可是陌生得很。

徐福壓下心底的疑惑,起身去打開了門。進入他眼帘的,是個年紀不輕的男子,徐福估摸著他應當有四十往上,而此人還留著半長的鬍鬚,便給人以仙風道骨之感。

難道對方是方士?徐福覺得他和韓終身上的味道挺像的。

盧生見門終於開了,便立即進來了,他面上露出憾色,道:「原本與你約好今日一同進宮,但誰知今日我來喚你的時候,你竟是怎麼樣也喚不醒,我無法便只得先行離去了。君房沒有怪我吧?」

果然是個方士!徐福聯合那守衛的話,便立即反應了過來。

「沒有。」徐福淡淡道。

盧生並未覺得徐福的冷淡有何不對,他又嘆道:「今日前去,陛下對我等並不滿意。明日你可定要隨我一同前去,說不定你還能獲得陛下的青睞。」

盧生話是這樣說,但徐福卻從他的眼底瞥見了一點點輕蔑,盧生是瞧不上他的,甚至認為他絕對占不了半點便宜的。

「好。」徐福如此應道,不管如何,他都要先入宮見到嬴政再說。

盧生又與徐福說了些卜筮、煉丹上的話,但言語間都能聽出盧生帶著幾分優越感。徐福聽得心中好笑,但也並未多說什麼。他在秦國叱吒的時候,盧生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呢。

當夜,徐福倒是很快入眠了,只是他什麼夢也沒有做,到翌日醒來的時候,他還極是神清氣爽。

待到下午,盧生便前來尋他了,徐福和盧生一同踏上了步行前往王宮的路。徐福覺得很是懷念當初的馬車。

盧生見徐福面色極冷,只以為他是心中膽怯了,並不知徐福此刻滿腦袋想的都是一輛馬車。

「你勿要擔憂,陛下對於具有才能的人,向來十分偏愛。」

「……」

「當然,若是妄圖欺騙陛下的,便不會得好下場。」

「……」徐福實在懶得與他說話,盧生這般,無非就是為了諷刺他。看來盧生很不看好他啊。

一路上,徐福並未搭理盧生,但盧生倒是說得起勁,直到走到了宮門口,盧生便立即閉嘴了,他也端起了架子,看著宮門口聚集的其他方士,眼露厭惡之色。

很快,有人出來引他們進去了。

重新走在熟悉的咸陽宮中,徐福倒是頗為感慨,他心中的思念幾乎快要將他整個人吞沒。他恨不得此刻便脫隊離去,去尋胡亥、扶蘇的,還有嬴政。但是理智將他的衝動生生壓下了。

很快,他們進入到了大殿之中,徐福想要立即抬起頭來,於是他也真的這樣做了。

在一群年紀普遍居長的方士之中,仍舊保持著少年模樣,且容貌俊美的徐福登時驚艷了殿中其他人。他太顯眼了,他站在人群中,卻無人能阻擋他半點光芒。

徐福直直看向了坐在殿上的人。

而旁邊的侍從原本是要喝止他的,但是最後不知何故,張了張嘴也閉上了。

徐福看見了坐在王座上的嬴政。他穿著緇色的衣袍,頭戴黑色冕冠,冕板垂旒,氣勢威嚴冰冷,教人本能地在他面前顯露出臣服之姿。徐福向來很喜歡嬴政這般模樣。

他的目光穿過了旒珠,他看見了嬴政冷峻的面孔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迹,他的眼角不可避免地有了道深紋,他的眉間也有,這讓他看起來更為嚴酷和懾人了。

但是徐福卻並不覺得,他忍不住心中微動。

嬴政這般模樣,看上去極為迷人。

其他人早已經在嬴政的氣勢所懾之下,變得有些畏懼了,就算看上去平靜的,也絕沒有徐福這般大膽,竟然還敢一直直面著嬴政的臉。

盧生在旁邊差點笑出聲來。

這般冒犯陛下,是在找死嗎?

就在徐福擔憂掩藏不住內心情緒的時候,嬴政開口了,「這人也是個方士?」

這句話便如同登時在徐福的身上澆了一盆冷水,徐福冷靜下來了。嬴政不認識他!徐福心底叫囂著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會這樣?徐福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里世界,他見到了不同的秦始皇。現在坐在上面的,只是秦始皇,不是嬴政。這樣想,總算令徐福覺得心中舒服多了。

「是。」答話的是盧生,「他也是個方士。」

「你年歲幾何?」秦始皇問道。

徐福默默在心底算了一下,「四十餘歲。」始皇三十五年,他應該是四十來歲了。

旁邊的人卻實在忍不住笑了,「這可不好笑。」

徐福:「……」你明明笑了。

秦始皇滿眼興味地將徐福打量了一遍,口氣卻是極為冷厲地道:「你可知道欺騙朕是何等下場?」

徐福毫不畏懼,他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正對上秦始皇的眼眸,「君房並未欺騙陛下,君房確實四十有餘。」

「那你為何卻是生的少年模樣?」

「自是……」

不等徐福說完,秦始皇便已經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你擅長生不老之術?」

徐福一怔,他該說是還是說不是?

「為何不答?朕要尋的便是你這樣的人,若是你真有這樣的本事,寡人便會厚待於你。」秦始皇立即許諾道。

徐福動了動唇,道:「我會。」

秦始皇點了點頭,「如此,那你便隨侍在朕身側吧。」他看著徐福的目光,不再掩飾其附帶的侵略性。

徐福:……

怎麼換了個世界,這人骨子裡倒是半點沒變。

其他人此時已經驚了,他們沒想到徐福竟然會這樣快便獲得陛下的青睞,早知這樣便能令陛下另眼相看,他們便也不刻意將自己打扮成這般老成穩重的模樣了,也不會留著鬍子來營造仙風道骨的味道了,他們會直接剃光鬍子,打扮成小白臉,往陛下面前一湊,再報個年長二十來歲的歲數,那不就也成了嗎?

不管這些人如何扼腕,之後其實秦始皇的目光都一直放在了徐福的身上。

秦始皇令人擺宴,賜了他們食物。

徐福對著桌案上的食物頗有些食不知味。

其一是這些食物沒有因為他而改良,味道實在不如何;其二是秦始皇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若僅僅是因為對長生不老懷有好奇之心也就罷了,偏偏秦始皇的目光幾乎是從徐福身上寸寸梭巡而過,這讓徐福有種衣服被對方緩緩剝開了的錯覺。

這種被視.奸的感覺,教徐福還如何進食?

秦始皇似乎注意到了他始終沒有用食物,於是他也跟著停下手中的銀箸,道:「君房可是不喜這些吃食?」

君房?叫得這般親熱做什麼?徐福心頭不快。

而其他人已經隨著秦始皇這句話,都紛紛看向了徐福,他們目光中都帶著譴責,似乎是在譴責徐福的不識好歹,畢竟這些吃食可是陛下賞下來的,他竟然敢不吃?難道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嗎?

簡直就是仗著秦始皇的青睞,便開始驕縱起來了!眾人如此想道。

他們哪裡知道,原本徐福還應該是更為驕縱,享受著更多特權的。

徐福忽略掉那些煩人的目光,道:「陛下所賜,君房多有不舍。」意思就是,我捨不得吃,這下你滿意了嗎?

秦始皇那張冷峻的臉上這才見了點笑容,「原是如此。」他當然不會輕易被徐福糊弄過去,徐福甚至懷疑,他是知道自己為何吃不下的,他會出聲問自己,或許只是想要瞧一瞧自己無措的模樣?

很可惜,自己的心理一貫強大。

到這一刻,徐福又開始思念另一個模樣的嬴政了。雖然這個秦始皇也極有魅力,身上的氣勢甚至比嬴政更為濃厚,但是他不是嬴政,不是他的那個嬴政。

很快,大家都用完了飯食,而徐福面前的仍舊沒有動。

這些人迫不及待地向秦始皇展示起了自己的本事,甚至在秦始皇面前高談闊論了起來,恨不得將腹中的那點兒知識都抖落出來。徐福冷眼旁觀一言不發。他們的模樣實在太好笑了,徐福不認為自己需要摻合進去,反正有他們也就夠了。

但是徐福無意中對上秦始皇的目光,他才發覺到秦始皇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他看向這些方士的目光,帶著些微的冷意和嘲弄,他在看這些人出醜,他根本沒將他們的話聽到耳中去。

也對。徐福在心中暗暗道,秦始皇本來就應當是這樣,如果極為輕易便被蒙蔽過去了,那他的智商還怎麼坐到如今位置上來的?徐福實在好奇,歷史上的秦始皇,究竟是被哪個方士忽悠了,並且令秦始皇深信不疑,最後賠上性命的?

最後,這些方士終於停住了表演。

大家雖然不舍,但還是不得不向秦始皇拜別,他們沒能讓陛下滿意,自然也只有滾出去,再想些法子來討陛下的歡心了。

徐福正要跟著他們出去,秦始皇出聲道:「君房自是要留下的。」

話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便如同利箭一樣,嗖嗖嗖扎在了徐福的身上。

徐福:「……」理智告訴他,現在違抗秦始皇的意思沒有半點好處。這個秦始皇不是那個嬴政,這個人是真一路艱難走來,絕對的心狠手辣。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后,徐福轉過了身。但他竟然詭異地有種給嬴政戴綠帽的感覺。

綠雲罩頂……啊……

秦始皇沒有再看其他方士,他的注意力全在徐福身上,他又道:「君房走近來些。」

徐福依言走近了。

方士們看著陛下這般親近於他,差點沒咬碎了一口牙。

守衛們催促著他們快快離去,於是方士們只能懷揣著不甘離去了,或許等到回去后,他們便會立即在心底咒罵徐福——這個勾引陛下的妖精!

而此時大殿中,很快就變得空蕩了起來。秦始皇走了下來,他走到了徐福的跟前,然後他伸手捏住了徐福的下巴,徐福頓時覺得自己就如同那些話本里,被調戲的柔弱的良家婦女一般。

「君房怎麼還能生得這般年少美貌呢?」秦始皇的手指摩挲著徐福的下巴,帶著一層薄繭的指腹摩挲過細嫩的皮膚時,會讓徐福生出曖.昧旖.旎的感覺來。

徐福僵了僵,於是很不高興地道:「陛下也可以做到如此。」

徐福表現得很是抗拒,而且很是冷漠,十足十的高嶺之花的模樣,但是他不知道,此刻他的模樣在秦始皇的眼中,充滿了吸引力,讓他恨不得將對方身上的衣袍撕碎,將他身上籠著的寒冰寸寸敲碎,看著他露出冷漠卻又眼眶微紅的倔強表情。

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個秦始皇和嬴政還是有著共通之處的,他們骨子裡都是一樣的,只是嬴政提早擁有了徐福,於是便在他的暴戾還沒滋長起來之前,便被徐福鎖住了。而秦始皇卻沒有,所以他體內霸道的欲.望,層層拔高,尤其是當他坐上這個位置之後,他便再也不用壓抑自己的欲.望了,他的戾氣被擴大到了極致。

徐福出現的時候,反倒就顯得太不合時宜了。

他只會幫助秦始皇體內的暴戾攀升得更高而已。

此刻對於秦始皇來說,沒有什麼比眼前的「少年」更美味了。他方才也沒有用飯食,因為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徐福根本不知道秦始皇的腦中已經掠過了多少黃.暴的東西。

秦始皇不滿徐福的反應,於是他的手滑落下去,摸到了徐福的脖頸處,徐福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和嬴政同榻十餘年,嬴政最喜愛的便是他的脖頸,時間久了,那處便成為徐福的敏.感.點了,但是他並不希望這個地方掌握在秦始皇的手中,這讓他極度難受。

他愛撫著徐福的脖頸,「朕從未見過長成你這般模樣的方士。」

徐福硬邦邦地堵了回去,「今日陛下不是便見著了嗎?」他的口吻中夾雜著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嘲諷,對秦始皇沒見過世面的嘲諷。

秦始皇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朕好不容易見著一個你,自然便要鎖在掌心,不能讓你輕易離了朕。這世上,說不好,便只有你獨一個了。」

於是說完,他的手順著徐福的脖頸滑了下去,他摸到了他優美滑膩的背脊。

徐福:……

那裡一層汗。

摸著會舒服嗎?

徐福不會理解,哪怕是他出了一身的汗,對於對方來說,也是助興的。徐福越是緊張地冒汗,說不定對方便會愈加滿意。

徐福腦子裡嗡嗡作響,他瞬間只能想到,完蛋了,嬴政又要被綠雲罩頂了。

正想著,徐福「咕咚」一下摔倒下去了。

還舉著手的秦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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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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