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給俺躲回去

這時，一個又瘦又小的身影自天上迅速落地，擋在黑熊面前：「大聖，棒下留熊！」

緊接著，一道霞光普照而來，觀音菩薩坐於蓮台之上，掐著佛禮落在幾人頭頂：「悟空，且留他一條性命。」

孫悟空一揚下巴，耍了個花棍將金箍棒收進耳朵里，雙手草草合十道：「這妖怪一心求佛，本性不壞，俺老孫本也沒想要他性命。」

「晉三兒！」錦寧看到晉和，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站起身一隻腳顛著蹦了過去：「是你呀，大哥還好嗎？」

晉和趕緊上來扶住她，面色卻稍稍一頓，轉而就是落井下石般地笑了笑，回道：「大哥……還好。二姐，好久不見啊，你居然都能化形了。」他一臉同情地看了看孫悟空，又跟錦寧說：「你腿咋了？」

錦寧摸了摸膝蓋，還是劇痛，於是苦著臉道：「也沒啥大事兒，就是叫個無良的老道踢了一下。」

孫悟空在一旁完全摸不著頭腦：「緊箍還能有兄弟？」

「自是有的。」菩薩在半空臉上含笑，身上的佛光將萬物凋零的山頭都照暖了，看得錦寧一陣心安。

摔了個狗吃/屎的黑熊精這會兒才忍著痛呼直起腰來，跪在地上手持佛禮，那佛禮比觀音禪院里大和尚小僧人行得還要標準，臉上也是無比的虔誠：「弟子參見觀音菩薩。」

菩薩滿意地點了點頭，柔聲道：「黑熊怪，你可願皈依我佛，自此與我回南海落迦山領個守山的差使？」

黑熊怪聽言兩隻眼睛都放出了錚亮的光芒，連連咚咚地磕頭，道：「弟子願意，弟子願意！」

菩薩自懷中掏出晉和的真身，一拋落在黑熊頭頂：「禁箍加身，望你早日摒除塵念，修得正果。若理好俗事，自行來落迦山即可。」言罷，她輕架蓮台緩緩升空作勢要走。

「菩薩等等！」錦寧兩步跑上去，行禮道：「黑熊說有個什麼四奶奶總想要我性命，你可知她姓甚名誰，是何來頭？」

菩薩並未停住身形，只留空靈的聲音傳入錦寧耳中：「前緣因果，恩怨是非，須親身涉事方能破解。你且安下心來。」

孫悟空聞言倒是樂得愉悅。他上前一拍錦寧的肩膀，道：「小膽兒，有俺老孫在，怕啥怕。」

錦寧撅著嘴瞥了他一眼，心想，怕的就是你個齊天大聖。天天恨不得把她從腦袋上拔下去，忒不道德！

「二姐，我要回真身去了。」晉和見菩薩走遠，才搖了搖她的胳膊，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大哥最近很不好，似鬼迷了心竅一般，總想著去偷功德簿看看之前度化過誰。現下他正被菩薩禁足山中呢。」

錦寧聽后驚呼：「啥？大哥被禁足了？」

「噓！」晉和連忙伸手捂她嘴：「小聲點！大哥說他無意間在功勞簿上看到了你的記錄，讓我提醒你小心提防一個天上下來的妖怪，說他想壞你功德。」

這是多大的一個大凶年啊，是個妖怪就跟她過不去！

還是……所謂的四奶奶，就是天上的人？

錦寧僵著鼻子恨恨地說道：「缺德！你說這人可是叫啥四奶奶？叫她出來跟我理論！」

「大哥也沒看全，不過這位不是個奶奶，是個男的，還是個毛髮旺盛的。」晉和回頭看了下眼巴巴等著他的黑熊，低頭思忖了一下，道：「二姐你保重，我先與菩薩回落迦山了。」

說完，晉和一縱身變作一道金色的光嗖的一聲回了黑熊精頭上的禁箍中。黑熊精立即面露喜色，回頭對著孫悟空就是一個佛禮：「大聖，袈裟在禪房中，對不住了！」

別看他胖，往落迦山跑倒是竄得比誰都快。就他這個佛性，估計不過幾天兒就能功德圓滿了，晉和就能領新的任務了。

然而她這邊——她幽怨地瞅了孫悟空一眼，像個被拋棄的小媳婦兒一樣苦下臉來。晉和呀晉和，你倒是走得痛快，讓她怎麼辦嘛！話也不說完，說一半是要急死她嗎？！

她沒什麼法力，大字也不識幾個，落在妖怪手裡就是個死啊。

錦寧深深地思考了一下，滿臉可憐相地抱拳在孫悟空身旁說道：「大聖，你也聽見我三弟的話了。要不咱商量商量，你剋制不住怒火時我來負責攔住玄奘念真言，你先罩我一陣子行么……」

孫悟空歪著腦袋撓了撓後腦勺，朝屋裡一伸手，錦斕袈裟就好像得了命令一樣自動從窗戶飛了出來落在他掌心。他將其收進懷裡，道：「要不這樣，咱再想想辦法把你真身從俺腦袋上弄下來，到時候俺咋罩著你都行。」

完了，智商不夠用了。錦寧頓時老淚縱橫：她一介實心緊箍，如何能算計得過一個猴兒啊？她扶了扶額，又道：「那大聖，你金箍棒能借我用用嗎？我腿疼，拄著點，好回去給小唐師傅送袈裟。」

「俺棒子一萬多斤，你拿得動么？」孫悟空轉過身背對著她，彎下腰，道：「上來吧，俺背你。」話剛說完，他似乎想起什麼一樣，迅速把身子轉了回來，道：「不行，不能背。」

金箍棒也不給用，也不能背，那要怎麼回禪院嘛。

菩薩走了，黑熊走了，晉和也走了。這山上又恢復了深秋的低溫。一陣秋風吹過，直接就灌進了脖領子。錦寧只穿了一件短到膝蓋的裙子，立馬打了個哆嗦。

「還是夾著走吧。」孫悟空拽著自己戰袍的一邊給她裹起來，足下一踏高高躍起，筋斗雲已在腳下。

原來夾著走就是和胳肢窩進行親密接觸呀。錦寧眉角抽了抽，眨眼間就回了禪院。

玄奘看見袈裟眼淚都快下來了，一絲不苟地給疊起來放油紙里包好，才放回行李。

這時，孫悟空救下的那個叫高見的小哥牽著龍馬就從外頭走進了院子，道：「唐長老，我們可否出發了？」

孫悟空和錦寧都是一怔：「這咋回事？」

「悟空，這位施主家在西邊高老莊，近兩年一直鬧妖，此行本就是想來求助僧人捉妖的。我們既會路過，不如與他一同啟程去看看。」唐僧說完就拄著禪杖徑自出門了，完全不是徵求意見，而是命令啊。

錦寧抬起頭跟孫悟空對視一眼，無奈地在他的攙扶下也出了門。

唐僧聽見她腳步一跛一跛的，回頭道：「女施主，腿叫悟空砸傷了嗎？」

她立即點頭，速度謎之迅速，潛台詞是：小師傅，帥龍馬借我騎一會兒行嗎！

結果唐僧微微頷首，將手中禪杖遞給她：「拄著些會好點。」言罷，他動作利落地上馬，一揮小鞭子就走了。高見在一旁前呼後擁，一溜小跑，謎之諂媚啊。

唐僧的禪杖沒有一萬多斤，但是也好沉啊。錦寧真有種坐地上撒大潑的衝動。

孫悟空嘆了口氣，從她手裡把禪杖搶了過來，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上來吧，但是別老貼著俺。」

「好的好的！」錦寧淌著熱淚爬上他後背，心裡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誰知這一背就是半個多月，幾人跨過深秋來到寒冬，趕到高老莊時天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好在白龍本非凡馬，雪上也健步如飛，孫悟空更不在話下，只有錦寧和高見兩人總是拖後腿兒。於是孫悟空就背著錦寧、拎著高見，順便牽著馬、生著火，腳下生風。

望著孫悟空的後腦勺，錦寧總覺得上頭隱隱地刻著全能兩個字。

望見高老莊的廣亮大門，高見連滾帶爬地就奔了過去，剛要叩響門環，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頭走出一個長嘴大耳、豬頭人身滿腦袋鬃毛的妖怪。妖怪身後還跟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高見嚇得一下子跌倒在地，往後退了幾步，道：「姑、姑爺！老爺！」

錦寧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小聲在孫悟空耳邊道：「豬妖誒，大聖！」

唐玄奘倒是淡定，坐在馬上沒吭聲。錦寧想著，可能是已經嚇尿褲子了。

結果那豬頭哼哧哼哧地邁了幾步，直接繞過高見，來到玄奘馬前。孫悟空反應快，一竄就擋在玄奘跟前，還沒掏棍子，就見豬頭噗通一聲跪地上了：「師傅在上，受豬悟能一拜。」

怎麼個情況？這年頭這麼流行出家當和尚？

幾個人都驚呆了，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說點啥。

自稱豬剛鬣的那位接著扣了幾個頭，作揖道：「師傅，弟子緣是天上天蓬元帥，犯了些錯被貶下凡，投錯豬胎。幸得觀音菩薩點化，取了法號，在此等候師傅同去取經。」

唐僧一時半會兒沒說出話來，半晌，方才下馬去扶他：「徒兒請起，既是菩薩安排，便再好不過。」

「如此甚好！」老人從豬悟能身後走出來，接過身邊一小廝手中的包裹遞給他：「賢婿，此去好好修行，我就不留你了。這裡是些吃食，你帶著預備方便。天色不早，快快上路吧。」

「好好！」豬悟能牽起龍馬韁繩，道：「此段路西去俺老豬再熟不過，俺來帶路！師傅，您坐穩了！」

於是幾人還就真這樣上路了。錦寧看高家有錢，還以為能進去吃點好的暖和暖和，誰知一切都是想太多。也不至於這麼著急送客吧？說好的捉妖呢？怎麼變成賢婿了？！

而且隊伍里為啥突然就多了個豬啊？！

她沉浸在驚愕中久久無法自拔。

直到孫悟空刻意走慢了許多，與她傳音道：「你回你真身去，小心這獃子。」

「我？」錦寧得了好機會，趕緊湊到他耳邊：「大聖，你不是應該多擔心擔心小唐師傅，別再讓這豬頭卷著大餅吃了。」

溫熱的吐息直轟擊著耳膜，孫悟空也不知咋了，突然打了個激靈，回頭道：「他打一上路就瞄著你，一定有貓膩，俺老孫看一路了。給俺躲回去，馬上。」

「哦。」錦寧嘆了口氣，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卻發現，這猴子的半邊臉，紅得跟個大蘋果一樣。

啊，難不成這耳朵——嘖嘖嘖！

此處應有邪魅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