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光潔的大後背

「四奶奶就是四奶奶，她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只是憾在貧道從未見過。」老道哼哼笑了兩聲，道：「大聖，日日陪著那老和尚去西天有何意思？不如做回妖王來得痛快。」

「你若能把俺老孫腦袋上這箍兒取下來，俺倒是謝謝你了。可若只抓這丫頭走，那就是萬萬的不仗義了。」孫悟空將金箍棒架在肘上，道：「你乖乖把人放下，我留你個痛快死法。」

老道摟緊了錦寧的腿窩，道：「弼馬溫，你拽什麼拽？」

話音未落，錦寧只覺得老道身子一歪，險些從雲層上掉落下去。接著，老道箍著她的胳膊鬆了勁兒，她就開始從他身上往下滑，最後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呀！」錦寧一把抓住老道的道袍，誰知他道袍質量太差，刺啦一聲裂了，後背一大塊布料都被她扯了下來。就在她掉落的一瞬，孫悟空不知是使了個什麼身法，忽然就出現在她面前，她邦的一聲就掉他後背上了，拍得鼻子都要癟進去了。

老道見勢立即翻身逃跑。

錦寧摔了個眼冒金星，卻是抓著孫悟空的肩甲再也不肯鬆手。猴子也沒理她，竄上雲層一躍就趕上老道，從他身後把棍子繞到他脖頸處直接給他勒了個嚴實。

「大聖爺爺饒命，大聖爺爺饒命！」老道這才知死期將至，拚命作揖。

錦寧總算鬆了口氣，她一手摟著孫猴子的脖子，一手將那塊破布頭啪地甩在他臉上：「還罵我是殘次品？你看看你穿的這衣服，質量太次！」

「是是是，姑奶奶手下留情！」老道露著半個後背，這叫一個香/艷。

他改口倒是挺快的，風往哪邊吹，他就往哪邊倒呀！

錦寧很氣憤，在他肩膀狠狠擰了一下，這才解氣。

孫悟空並沒理老道這套，反而箍緊了棍子，撇著嘴回頭瞅了錦寧一眼：「就你那小勁兒，擰他不疼你再把手腕扭了。」他一揚下巴，漫不經心道：「剛才他踢的你哪只腿？」

「左腿……」錦寧下意識地摸了摸膝蓋，一碰就疼。

孫悟空沒說話，鬆開勒住老道脖子的金箍棒將他推到半空，一棒子就打在他左腿上。

咔嚓一聲，是骨頭斷裂的聲音。老道立馬大叫一聲，捂著膝蓋栽在雲里。

猴子隨即提棒趕了上去。

錦寧在他背後趴著，嚇得直冒冷汗。情急之下她揉了揉孫悟空一腦袋猴毛：「大聖息怒啊！別再開殺戒了！」

誰知猴子根本沒搭理她這茬，衝過去一把揪住那老道。

但是——也只是揪住而已。

錦寧真替那老道抹了一把汗。

「俺老孫留你尚有用處，跟俺走！」他左手抓著老道，身後背著錦寧，念動口訣駕雲回了黑風洞中，果然，黑漢已經不在這了，袈裟也不見了。

當猴王兼齊天大聖兼唐僧大弟子可真不容易啊。

簡直操碎了一顆男猴玻璃心。

錦寧這時候才想明白他為何要帶著這個跟她瘸了同一邊腿的老道，於是不吝辭藻地讚歎道：「大聖，你腦子可真好使啊。」

孫悟空一把將老道推倒在地上，長棍在腕上一個翻轉直指他的鼻尖。這一套動作下來，猴子頭上的鳳翎差點抽了錦寧一臉。幸而她個子矮躲得快，直起身來一顆少女心都要燃燒起來了：作為一隻猴兒，孫悟空你怎麼能這麼帥？

孫猴子自是看不到身後的錦寧那雙已經變成粉桃心的眼：「說，那妖怪除了這黑風洞府可還有外宅？」

「大聖爺爺！」道士斷了一條腿還不忘下跪作揖：「這山背後有一條小徑，一路往北行就能看見幾間隱秘的禪房。大哥他經常邀觀音禪院中的金池長老講經參禪，現下可能是去那裡躲避了！」

還講經參禪？這妖怪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孫悟空聞言稍稍頷首，一咧嘴露出兩顆陰森森的獠牙來：「小老道，今日俺老孫饒你性命。若然發現你謊騙俺，定打得你腦漿四濺，不得好死！」

「好的大聖！」老道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拄著倒是跑得挺快，只留下一個光潔的大後背。

孫悟空收了棍子回頭瞅了瞅錦寧，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嘟囔了一句「累贅」。

錦寧尷尬地笑了兩聲，默默把腦袋擱在自己胳膊上，假裝自己不存在。

_(w」∠)_

好在猴子再沒說什麼，任勞任怨地背著她出洞，尋到了山間那條小路，一路飛到山路深處，果見幾座禪房隱藏在巨樹枯木之中，幽靜深遠。

「這妖怪還挺有品味的嗯。」錦寧把腦袋搭在他肩膀子上去打量那幾座禪房，跟黑風洞一樣，不俗呀。

孫悟空微微點頭：「一個妖怪還禮佛，確是少見。」

這時，只聽得正中的那間裡面有窸窣人聲。

孫悟空回頭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外，附耳傾聽。

只聞得黑漢語氣十分誠懇，似是在與頗有威嚴的人說話一般，小心翼翼道：「姑娘，這袈裟確非凡俗之物，能不能請您與四奶奶說一聲，通融通融叫我上她洞府躲一陣子？我實在打不過那孫悟空，他可是齊天大聖啊。」

黑漢話音剛落，錦寧就覺得孫悟空做了一個很細微的動作：驕傲地挺直了腰板。

驕傲令人自負啊大聖！

屋裡那個姑娘這時候發話了：「你多年修道禮佛，卻求仙無門。可萬萬要記住了是誰賞賜仙丹傳授技藝。你又不是不知，四奶奶向來不以真身示人，亦從不透露行蹤。她老人家不要袈裟，要的只兩樣，唐僧肉和那鐵器。若尋不得，仙丹怕是也沒指望了。」

四奶奶四奶奶，這個老婆子到底跟她什麼仇啊？天天想著抓她走？錦寧沉不住氣了，與孫悟空傳音入密：「大聖，快進去捉了這丫鬟問問四奶奶到底是誰呀！」

孫悟空咬牙切齒地回過頭，眸子里泛起了精銳的戾氣：「你不愧屬緊箍的，勒死俺老孫了！有人要戕害俺師傅性命，俺自然降妖義不容辭，何須你一小小器靈置喙？」

錦寧望見他兇狠的模樣，本來是很恐懼的。可是怎麼瞧都覺得他這個表情與平常相比少了幾分威嚴。

唔，這是怎麼個情況？

她遲疑了片刻，突然發現了箇中玄機：孫猴子臉紅了！

臉！紅！了！

她趕緊撒開他的脖子，傳音道：「大聖，對不起，我沒發現你臉都憋紅了……」

「不是憋的……」孫悟空趕緊把頭偏向背對著她的方向：「你上身離俺遠點！」

錦寧一開始還沒明白，直起上身之後才發現——咳咳。

什麼狀況啊摔！(╯‵□′)╯︵┻━┻

她的臉嗵的一下也紅了：「大聖你不是說我營養不良像柴禾棍兒嗎！你你你——你臉紅個屁呀！」

孫悟空咬緊一口大鋼牙：「再廢話俺給你扔出去！」

沒等她反駁，裡頭倆人就出來了。

黑漢後頭跟著一個腰肢纖細一身白衣的女子，一走路還一扭一扭的，一雙桃花眼含著春水，朱唇黛眉，看著可比她有料多了呦。錦寧心裡登時有些不是滋味兒。

那倆人出來之後看見孫悟空和錦寧都驚呆了。

錦寧也怔住了：他們是來捉妖怪搶袈裟的呀！剛才他們都幹了些什麼？！怎麼光想著傳音不出聲，沒想著隱個身啥的？

白衣女子先一步反應過來，催動口訣駕雲就跑了，只剩黑漢一人跟錦寧大眼瞪小眼，最後硬著頭皮抓起了自己的黑纓槍。

孫悟空頗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不緊不慢地把錦寧撂在一旁的大樹底下，掏出來繡花針大的金箍棒，也不著急變大，拿在手裡掏了掏耳朵：「俺說黑熊，你既然知道打不過俺老孫，何必逞強呢？乖乖還來袈裟與俺，省得俺浪費功夫。」

等等——他剛才說啥，黑熊？

晉和那天是說他們要收服一個黑熊精吧，難道就是這個？

這麼說來，她很快就能看到大哥或者三弟了。

錦寧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說話，遠處黑熊跟猴子又斗到一起去了。

孫悟空依舊穿著幾個老龍王那搶來的鎖子黃金甲、鳳翅紫金冠、藕絲步雲履，頸上系著的披風遠遠地飄在空中，成了深秋這萬物凋零的山頭上唯一的色彩。

錦寧托起下巴，獃獃地看著，還嘟囔著：「幸虧沒被丟到黑熊那。黑熊長得真是有點慘不忍睹。」

金箍棒在半空揮舞著，劃出一道又一道光芒，一招一式都透著十足的靈氣。那棒子左劈右打，就好像能揮到人心裡似的，錦寧就覺得自己心裡一陣陣地往上泛著奇妙的情緒，心慌慌的，又痒痒的。

黑熊精依舊是武力不及，被孫悟空逼得節節敗退，毫無招架之力。

孫悟空卻也沒下死手，次次都留些破綻給他逃脫。

無奈黑熊精體型實在笨重，退了幾步竟自己被自己絆住，一個踉蹌砰地摔在地上。

孫悟空勾起唇角，揮舞著棒子輕盈落地：「黑熊，可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