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輛插著日本國旗的汽車，緩緩行駛在蕭瑟的街道上。不是因為人多，車多而使車速如此緩慢，司機正小心的避繞著橫躺在路面上的屍體，實在繞不過去了，也只得慢慢碾壓過去。顧彥章通過車窗看見路兩邊日本兵正在實施的暴行和車身不斷從自己同胞屍體上碾壓產生的時不時的顛簸，使顧彥章不由握住了顧華的手。由於內心的憤慨，他握著兒子的那隻手的指甲，深深陷入顧華的皮膚中。顧華忍著疼痛，讓手無怨的分擔著老父親內心的痛苦。

顧彥章實在看不下去了，閉上眼，身體重重倒在後座靠椅上。。由衷的發出一句：「國弱受人欺呀！」顧華和山本聽了都沒說話。顧華側身想把父親那邊的車窗帘給拉上，但被顧彥章制止住了。

「山本，你對你車外的同胞的所作所為，不知有什麼感想？」

山本對他這幽幽的問話，啞口無言了。他沒有華麗的詞藻再去粉飾車窗外正在發生的罪惡，他選擇了沉默。車在山本的指帶下，停在了五條巷的路口。司機沒下車。三人一下車，就見成群結隊的日軍向使館區方向奔跑著。

「咱們先到那看看吧！」顧華手指著日軍奔跑的方向。兩人扶著顧彥章，躲閃著奔跑著的日軍。三人在離使館區不遠處停住腳步。在這，已足夠他們看清前面發生的一切舉動了。

由於日軍進入的人數越來越多，使館區內臨時搭建的帳篷里，也隨著騷亂起來。咒罵聲，哭爹叫娘聲，慘叫聲不絕於耳。一個個青壯年被從人群裡帶出來。一個個女性被從人堆里拖出來。

那些被刺刀威逼到一邊的外國人，並沒有放棄努力，仍再用不同的母語詛咒著這些強盜，仍在不屈得從日軍手中爭奪著即將被拖走的女人們。

顧彥章看著眼前的一切，雙眼噙淚，手指著眼前這一幕，哆嗦的嘴唇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被帶出來的男人們正集中在一塊稍微開闊的空地上。一個日軍軍官說了通日語后，將喇叭交給身邊的翻譯。

翻譯大聲說：「請你們當中的中國士兵自己走出來，皇軍將予以優待。」一連說了三遍。終於，從人群中走出來了一個，緊跟著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但還有一部分人沒動。站出來的人，很快被驅趕上停在不遠處的大卡車上，隨即便被拉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了。

剩下的人稀稀拉拉的還站在原地，相互間沒有議論，在忐忑不安的等候著。顧華突然覺得，離自己最近的人群中有一個頭戴禮帽的人很面熟，他以為是自己的眼花了，忙換了個角度。邊仔細打量著，邊在腦海里搜索著這個人。想起來了，是睢友蘭。教導總隊5團的團長。此時，他正面無表情的等待著日軍下一步的甄別。

顧華急忙拉過山本。邊說邊給他指認睢友蘭。

「山本君，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救下那個人。拜託了！」山本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想了想。

「好的，請稍等！」便朝那邊走了過去。山本直接找到了剛才講話的那個軍官。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一陣嘀咕后，便將他領到睢友蘭面前。那個軍官點了點頭，便走了。

山本用中國話對睢友蘭說：「你跟我走吧。」說完，用手指了指顧華所在的方向。順著他指的方向，睢友蘭也認出了顧華，他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激動，臉上依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跟在山本身後朝顧華這邊走來。

「這裡說話不方便，換個地方講話。」顧華說完轉身扶著父親向回走。來到一僻靜處，這才停止腳步，回身握住睢友蘭的手。

「你怎麼還在南京呀？睢團長。」睢友蘭見顧華報出自己的職務，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顧華坦然一笑：「沒事的，都是自己人。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山本一郎，日本華中方面軍特別行動分隊隊長。這位是睢友蘭，國民革命軍教導總隊5團團長。」睢友蘭這才放下心笑著和山本點點了頭。

「睢團長，你們總隊的軍官就剩你一個人在南京嗎？」聽顧華這麼問，睢友蘭還是心存顧慮的看了山本一眼。

山本識趣的轉過身，對身後的顧彥章說：「老師，那我就陪您先到傅先生家，您意下如何？」

顧彥章連聲說著好。待兩人離開一段距離后，睢友蘭這才開口回答顧華剛才的提問。

「不僅是我沒出去，廖耀湘和總隊參謀長邱清泉都沒出去。」聽到這消息，顧華大驚失色。

「那你怎麼會在這？他們二位呢？安全嗎？」

「唉，我是出來打聽消息的。在路上遇見邱參謀長的那個外國朋友，他怕我出意外，這才把我領進安全區。剛才在裡面，他見鬼子在往外拖拽婦女就忙著和日軍搶奪婦女去了。我就被甄別到外面來了。」說到這，他一連苦笑，繼續說：「沒想到，國際安全區如今也不再安全了。要不是碰見顧華兄，我自己都不敢想後果會是怎樣。你放心，他們二位現在很安全，正藏在邱長官的一位外國朋友的家裡。目前，就我們三人在一起。」

「那你們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誰知道啊！還沒想出來呢。聽邱長官的意思，是想儘快撤到江北去。只要出了南京城，他就有辦法到達江北。可到現在，還沒想出一條能夠安全離開南京的辦法。」

顧華聽他這麼一說，就把本想讓他們和自己一塊突圍的想法又咽回到肚子里了。他們向北的決心以下，而自己卻又是往東。兩個方向不說，萬一這三人隨自己突圍，在路上有個閃失，這責任是他自己承擔不了的。

「你等等，我有辦法了。」他用日語叫住了走出不遠的山本，並追了上去。一陣交談后，又回到睢友蘭身邊。

「給，有了它，你們就可以出城了。但記住：這個證限制人數是3人。你們剛好是3個人，好了，你剛快回去吧！路上遇有日軍盤查，就出示這證件，不會有麻煩的。帶我向他們二位問好，祝你們一路平安！」

睢友蘭接過證件看了看。除了日本國國旗他認識，別的一個字也不認識。聽顧華這麼一說，感激的握住他的手。

「我替他們二位謝謝你啦！你也要多加保重！」在顧華不斷的催促下，睢友蘭這才告別顧華。消失在小巷的拐彎處。憑著這張通行證，邱清泉等3人安全離開了南京城。進入城北的棲霞寺，在住持的幫助下，又順利地到達到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