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長官，我看想從這突圍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咱們還是再往前走吧！到前面幕府山上看看，如果城裡實在呆不下去了，也好轉到山上躲上一陣子。」

顧華沒有說話，卻用行動同意了他的建議。兩人快步急行，不再做停留。從今天一早起來，所經歷的事。顧華的心就一直在悲痛和仇恨中轉換，他擔心自己會壓制不住心頭的怒火，一衝動，做出失去理智的事而累及跟隨他的十幾個人。

兩人順著山路往山頂攀爬，在這寂靜空曠的山林還能清晰聽見從山下傳來的槍聲，但這槍聲畢竟離此時的他們已經算得上很遙遠了。

忽然，從前面的岩石后和身後的草叢中，同時閃出幾個身影，將兩人圍在中間，拉動槍栓的聲音使他和陳來順本能的站在原地沒動。

顧華前後看了看，是幾個身穿日軍軍裝的鬼子。

「媽的，我還以為是鬼子開始搜山了呢！」

聽著從對方嘴裡說的帶有濃重山西方言口音的中國話，不禁使顧華心頭一熱，急忙丟掉手中長槍，欣喜的自我介紹著：「我是混成三旅的參謀長顧華。」又一指身後陳來順，「他是教導總隊5團的。你們是哪部分的？」

「喲，這小日本的中國話說得還挺行的啊！只可惜，老子不信。」說完這人舉起槍對準了顧華。

陳來順急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弟兄們，別誤會。我是教導總隊5團的，我們團長是睢友蘭，總隊長是桂永清，參謀長是邱清泉。請問，你們中有教導總隊的嗎？」陳來順急切的表達著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所有證據，並等著迴音。

「有啊！老魯，你把槍收起來，他說都是對的，是自己人。」從後面上來的那個人走到陳來順面前，只看了他一眼，就一把抱住他叫了起來：「順子，你小子還活著呀！」

陳來順也認出了那個人，邊抹著眼淚邊問道：「盛排長，見到你真是沒想到啊！我們排還有誰在這呀？」

「沒啦，就我一個。不過還有兩個7團的弟兄在這。來，你倆都上來。」

陳來順急忙向顧華做著介紹：「長官，這是我的排長盛大勇。」

盛大勇走到顧華面前，敬了個禮后。才說話：「長官，他倆是教導總隊7團的魏彪和李光明。其餘的哥幾個，你們還是來自報家門吧！」他招呼著其他人，自己卻拉著陳來順走到了一邊去說話了。

「您好！我是74軍的上尉連長，李延華。」

「長官，我們仨是64軍的，我叫陳庭旺，他叫魯習風，另一叫盧保。都是大頭兵。」

「對不起，長官！剛才多有不敬。請原諒！」魯習風趁機向顧華道了歉。

「我倆是70軍的，他是上士班長趙久林，我叫陳國柱，中尉連副。」

「太好了，大家都別站在說話了，找個地方坐下聊。」顧華壓抑幾天的心情，此時，終於被這幾個不期而遇的同袍兄弟，打開了喜悅的大門。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山洞口。李延華留下魏彪和李光明在洞口警戒，其餘人魚貫進入洞內。洞內，李延華詳細向顧華訴說了他們逃出來的經過，又說了如何消滅了鬼子的前前後後。顧華等他介紹完后也將自己的大致情況告訴了他們。

李延華聽完后問道：「您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顧華笑著說：「我正想聽聽你們下一步的打算？」

「我們？嘿嘿！哥幾個都商量好了，就留在南京和小鬼子們拼了。反正我們這些人的命都是撿來的，大不了再還回去。能殺一個是一個。」

顧華聽李延華講出這話，臉色一沉：「李兄弟，恕我直言。你們目前的想法是很愚蠢的，就憑你們幾個的力量又能殺多少鬼子呢？50？100？好吧，就算200。你想過沒有？這些死在你們手上200個鬼子，對於上百萬的日軍來說，能算得了什麼？大夥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的了，為什麼還想把這條命再還回去呢？我希望我們大家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活著衝出南京，把我們在這的所見所聞告訴全國同胞，將日寇在這犯下的滔天罪行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希望，我們都能活著出去，哪怕只有一個出去，也比在這殺死1000個鬼子的意義要大。李兄弟，我說的這些你能理解嗎？」

李延華沉思了會，點點頭：「長官，您的意思我懂了，您說吧！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李參謀，我這次帶順子出來，主要目的就是尋找一個合適的突破口，以便早日能突出南京，你們和我們都無法長期在這堅持下去，不想辦法離開這，只有死路一條，你認為從北面突圍的可能性有多大？」

「顧參謀長，說實話，由這往北突圍，是死路一條。就算我們合在一處衝出了城，還將暴露在鬼子的眼皮底下，與其這樣，我倒建議咱們不如從東面突圍，一旦衝出南京城。我們就可以鑽進湯山或青龍山。到那時候，就算鬼子來圍剿，也有足夠的時間和地方和他們周旋。更況且，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有利的一面還是在我們這。」

李延華的分析思路清晰，條理分明。有些觀點和想法和顧華不謀而合。

顧華認真的聽完后，讚許的點點頭，並饒有興緻的問道：「你說的句句都說在點子上並且簡單扼要。李連長，你以前是幹什麼？」

李延華嘿嘿一笑：「我以前是我們師的作戰參謀，南京保衛戰前，才下到連隊當連長的。

顧華笑著說：「難怪！我還在想74軍的一個連長都有這麼高的分析水準，那74軍將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啊？」

「謝謝長官誇獎，戰爭是以勝敗為論定的，我們敗了，這是事實。長官，那您認為我們幾個下一步該怎麼做？」

顧華臉色一沉：「你只說對了一半，我們失敗了，但你知道敗在什麼地方嗎？是敗在人數沒日寇的多，武器比日寇的差，十幾萬守城守軍中有一半是從淞滬戰場上退下來的，我們是一支拿著劣質裝備的疲憊之師，去迎戰裝備精良的虎狼之師，雖敗由榮。」

見所有人都不在說話了，顧華話題一轉：「我想我們還是合在一起行動比較好些？你看呢？」顧華試探性問著李延華。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啦！我們這就隨您下山。」李延華痛快的應承，使顧華大喜過望。

他掏出煙每人給了一支后，象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沒有急著說話，而陷入到思考中。所有人都看出他此刻正在思考之中。沒有人再說話了，各自低頭吞吐著煙霧，想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