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顧華和陳來順開鎖進到門裡，隱藏在花壇后的龔嘯林收起槍急忙迎了上來，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有什麼好消息沒有？」顧華搖搖頭，坐在花壇邊一言不發。
陳來順氣呼呼地回答著他的提問：「別提了，哪都沒去成，還出了半天的苦力。」
龔嘯林這時才發現，顧華左邊臉頰有些紅腫，還隱約能見到兩根手指印。他一把抓住陳來順的衣服領，惡狠狠的問著他：「說，參座的臉是怎麼回事？還有李副官呢？他怎麼沒回來？你要有半點隱瞞，我宰了你。」可憐的陳來順被龔嘯林這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呆住了。
顧華忙站起來，讓龔嘯林鬆開他，輕輕地拍拍了拍陳來順的肩膀「你先回去吧，跟大夥什麼也別說。」然後才對龔嘯林說：「這事和他沒關係。來，我告訴你。」他把上午的經過詳細的向龔嘯林講了一遍。
龔嘯林聽完懊惱的敲打著自己的腦殼。「參座，您就為什麼上午不帶上我呢？我要在的話，李副官他也不至於－－－－－－－」顧華摘下眼鏡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參座，照您這說的看，目前城裡的日軍是處於無約束狀態啰？」他試探的問著顧華。
「是的，他們大規模無組織但有計劃的屠殺已經從昨晚開始了。這是我從早上被我們幹掉的兩個鬼子嘴裡得知的。看來，鬼子接下的搜捕行動將要比我們預想的要更加瘋狂。手段更加殘忍。我們得儘快想出一個離開南京的辦法。」思忖片刻，顧華站起身。「不行，我還得再出去，一定要為這些活著的弟兄們找出一條出路來。龔團長，你去把陳來順叫出來。」
「參座，讓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吧？」看著龔嘯林乞求的眼神，顧華還是搖了搖頭。
「不必了。探路這事，人越少越好。再說了這還需要你來坐鎮。」龔嘯林失望的回到暗室叫出了陳來順。
當他倆再一次走在街上時，已經是中午啦。兩人一邊向西面走著，一邊啃著陳來順帶出來的饅頭。
小粉橋德國人漢斯家的客廳里，邱清泉坐在火爐邊，眼睛直直望著壁爐內燃燒的火焰，外面每一聲槍響都在敲打著這位職業軍人的心靈。廖耀湘和睢友蘭也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上，各自都在擦拭著手中的槍械。
漢斯走了進來：「邱將軍，我得去一趟學校。那裡面還有不少學生，我怕其他幾位外籍老師應付不了日軍。畢竟我是協約國的公民。」
邱清泉站起身，握住漢斯的手感激的說：「謝謝你，漢斯。中央大學的學生能為有你們這樣的老師而感到欣慰。另外，說不定校園裡還有不少散兵和傷員，希望你也能妥善加以保護起來。」
漢斯點點頭說：「請放心，我會的。」
國立中央大學為於現在的成賢街上，現改名為東南大學。當漢斯還沒到達學校門口時，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日軍，正朝著學校方向跑步前進著。
學校禮堂的地上放滿了擔架和簡易的行軍床。牆邊坐滿了受傷的**士兵。一群學生們正在給他們做著簡單的護理。這些學生天真的安慰著傷員們：「別怕，有外籍教授把守的大門，日本鬼子是不敢硬闖進來的。」
傅小真是昨天夜裡偷著從家裡溜出來跑到學校的，父親傅雲聰早在兩天前就不允許她出門了。她此刻正蹲在一個傷病邊上，膝蓋放著一張信紙，正不停的按傷員的口述做著記錄。大門突然被撞開了，在一群全副武裝的日軍身邊是多名外籍教授，漢斯也在其中。
漢斯攔住領隊的日軍軍官，用熟練的中文對他身邊的翻譯說：「請你轉告他，我是德意志公民，我有權向他提出，傷員你們可以作為戰俘帶走，但不要傷害到我的學生。如果，他們不聽我的勸告，我將向我國元首如實彙報，在這所發生的一切。」漢斯明白，自己已經沒有能力保住這些傷病了，他希望自己的身份能給對方一點壓力，以便保住學生們。
領隊的軍官，似乎對他的話有所顧忌了。說了一通日語，翻譯對漢斯說：「皇軍說，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你們必須勸說學生們自動離開。否則將被視為戰俘，全部帶走。」
外籍老師們，進入禮堂勸說拉扯著學生們往門外走，漢斯走到傅小真身邊，拽著她的胳膊，說：「快出去，不然你們也會有危險。」
「漢斯教授，再等一會，讓我把他家的地址記下后再走行嗎？求你了。」漢斯不為所動，硬著心腸強行把傅小真往外面拖著。
「大妹子，我是河南信陽柳林王家窪－－－－－－－－。」傷員大聲告訴著傅小真自己家的地址，但這聲音很快被嘈雜聲吞噬掉了。
漢斯把傅小真拖到門外，輕聲說：「你別亂跑，跟著我。我在找找還有沒有住在鼓樓附近的，等會我送你們回家。」
傅雲聰正在為女兒不知去向在家大發著雷霆。管家傅德說：「老爺，您消消氣，我這就出去把小姐找回來。」
「找回來？你到哪兒去找？你知道這會她會在哪？」
傅德滿有把握的說：「我知道，小姐准跑到學堂了，我這就去。」
傅雲聰叫住了準備走的傅德：「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她如果真在學校，我就放心了。」
經過調試后的殺人機器，開動了，此刻以完全進入了瘋狂運轉中。水西門路邊，日軍讓被捕獲到的戰俘一字排開的跪在地上，有兩名日軍同時揮刀從兩頭開始斬殺。
離開身體的頭顱，拖著殷紅的鮮血在地上滾動著。無頭的軀體在體內的血液從頸部向外噴涌的同時，跌扑在地上，身體還在一陣陣痙攣。
日寇對這些順從甚至有些麻木的戰俘絲毫沒有憐憫之心。反而變著法子，想著點子玩著殺人遊戲。看著被裝進麻袋中點燃后在地上翻滾的戰俘，聽著五臟六腑正在向外流淌但還有一息尚存人的哀嚎。沒有一絲憐憫與不忍，笑聲在訴說著他們的快意。
對他們來說，眼前的一切，是他們從未想過，也從沒見過的。可現在，這一切卻出自自己的手。而這一切經歷，卻又將成為他們回國后，可以炫耀，引以自豪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