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陳來順起的比他還早，正在院子里鍛煉舉著石鎖，顧華沖他一笑：「去把他們都叫起來吧！我出去轉轉。」說完拉開門閂，獨自走了出去。

寒冷的冬季，吹凍著顧華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卻冷卻不了他體內正在沸騰的熱血。經過一夜的時間，連這窩在小巷深處的安品街，都變成了屍橫遍地的屠場。外面大街上的景況更是不難想象了。

剛走出巷口就遇到了兩個日本兵，兩人一見一身平民打扮的顧華，端著槍就逼了過來，顧華一笑。用日語和他們打著招呼：「辛苦了，這麼早就出來執行任務啦！」

兩人一聽顧華這嘴裡說出的帶有東京地方口音的日本話，忙放下槍，走了過來：「噢，原來你是一個日本人呀！太好了，你在這待了多長時間了？」

「我在這住了3年了。」顧華隨口回答著。他打算從這兩人的嘴裡套出一些南京城的現狀。他掏出口袋裡的香煙，一人給了一支。

「啊！那太好了，那你一定知道誰家有寶貝，誰家有漂亮的姑娘了，快帶我們去。拜託了！」聽著這話，顧華恨不得立即掏出槍殺了這兩個畜牲。

「你們不用執行任務了嗎？」顧華強壓著怒火，故意不解的問著。

「不用。軍部為慶賀攻克南京，下了進入南京城的部隊全體放假三天，自由活動的命令。所以，我倆一早就出來，可就是還沒找到一戶有錢的人家，這裡的小巷實在太多，像迷宮一樣。多虧遇見你，請你給我們帶路。好處嗎？當然少不了你的。」

顧華一笑，故意問道：「如果人家不給怎麼辦？」

其中一個目露凶光惡狠狠地叫囂道：「這南京已經是皇軍的天下，這些支那豬一旦有不從，就殺。」

顧華心中一驚，故作關心地又問：「這樣不好吧！萬一讓你們的官長知曉，你們一定會受到責罰的。」

「哈—哈—哈—哈，責罰？那是不會有的，昨天我們一夜就處理了近萬名支那豬，都是奉命行事的。」

「近萬名的支那人？一夜就處理完了，光造冊，登記就是一個龐大的工作量，那你們一定很辛苦吧？」

「不費事，兩個小隊輪流作業，處理起來倒是很快，就是處理屍體時很費時間。」那個日本兵頗有感觸的話，使顧華一陣眩暈。他穩了穩心神自言自語的說：「這是在屠殺啊！」

另一個日本兵眼睛一瞪。「混蛋，這不是屠殺，是復仇。你知道為佔領這南京我們有多少士兵犧牲在南京的周圍嗎？如果不儘快處理掉他們，我們還得省下自己的口糧去餵養他們。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快帶我們去找大戶人家和漂亮的姑娘去。」

這個日本兵，顯然是不耐煩了，催促著顧華。顧華想了想說：「我只一個普通的職員，我們社長一定知道誰家有錢，誰家有漂亮的姑娘。」

「很好，請快帶我們去拜見你們的社長。」兩個日本兵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哼，等會就讓你倆去拜會閻王。」顧華心裡在說。卻笑吟吟的轉過身，帶著兩個人朝住處走去。

一到門口，顧華就用中文喊了起來：「來順，告訴社長，有兩位皇軍要拜會他。」說著抬手拍打著門環。許久，門「吱呀」的一聲開了。

陳來順對顧華說到：「都準備好了。」

兩個日本兵疑惑地對視了一下，其中一個問顧華：「他在說什麼呢？他不是日本人嗎？」

顧華連忙解釋：「我們這的下人都是支那人，他剛才是說社長還沒起來，讓我領你們先到客廳稍等片刻。」聽顧華這麼一說，那兩個日本兵才放心地隨著顧華直奔客廳。

跨進客廳的門檻，才走了三步，兩人就覺得心口一涼，低頭一看，一把槍刺已經從後背穿胸而過，他倆所看見的只是槍刺的刀尖部分，自己體內的血液正順著刺刀上的血槽往外，汩汩的流著。隨著刺刀驟然離開的瞬間，一股涼風快速進入體內的同時，一股鮮血有力地向前噴射出去，身體也跟著無力的癱倒在地。

趙智，趙勇抬腳將刺刀上的血跡蹭擦到鞋底上，反手將刺刀插入刀鞘。

「參座，還按老辦法辦嗎？」顧華點點頭說；「順便讓潘秘書把衣服上的血跡洗乾淨，記得把衣服上面的刀口處縫補好。陳來順，去把大家叫出來吧！」

顧華讓李峰和李福寶去換上日軍軍裝，然後將龔嘯林拉到一邊，

「龔團長，我馬上帶他們兩個出去一趟，這裡就交給了你了，我們走時會將門鎖上，你組織大家輪流出來晒晒太陽，千萬不要大聲喧嘩，一有情況立即轉入暗室。」

龔嘯林還想說什麼，卻被顧華制止住了。

「麗華，我馬上隨參座出去，很快就回來了。」李峰一付日軍裝扮站在井台邊和正在洗衣服的潘麗華告著別。

潘麗華沒有抬頭，自顧搓著手中的衣服。她已經從李福寶嘴裡知道他和李峰相遇的經過了。李峰見她沒搭理自己知趣的轉過身就走。

「李峰，你站住，我問你。那個婊子真的對你很重要嗎？」潘麗華這冰冷的話，讓李峰的心裡一陣灼痛。

他站立在原地。淡淡地說：「麗華，我知道你對我好，也明白你的心思。可我，可我不能違背自己的承諾和辜負了一個姑娘對我的厚望。我想告訴你，她，的確是我妓院認識的。但她不是你嘴裡所說的婊子。希望你能尊重別人和尊重你自己。」說到這，不再理會潘麗華。快步走入客廳。

潘麗華的雙眼溢出了淚水，氣憤地將手中的衣服摔在井台上。

三人順著大道向基督教堂走去。一路上，不時能見到日軍在焚燒民宅，槍殺被搜捕到的**士兵和平民百姓。每逢碰到殺人的場景他們總是把頭一低逃也似的離開，他們無力拯救自己的同胞又不忍目睹同胞被屠殺的那一刻。逃避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站住。」

疾步而行的三人被身旁傳來的喊聲叫住了。顧華見叫住他們的是一個日軍少尉。忙敬禮說：「少尉閣下，您有什麼吩咐？」

「你們幫我把這些支那人都解決掉，我的手臂都砍酸了。」這個少尉右手上的指揮刀血跡斑斑，刀尖正往下滴著殷紅的血，刀刃上有幾處已經翻卷了起來。左手指著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的兩排中**民。

顧華懵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左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痛。

「混蛋，你還是帝國士兵嗎？為什麼不執行我的命令？」這個少尉對俯身拾著眼鏡的顧華大聲叫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