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第八十四回

雁容望去,駐足的女子都有些不悅,得意的同時驕傲的昂起了頭:

「庭芳,你今日穿的太過招搖了些。」

「哦?」

「你看不到么?」簡雁容昂起頭來,眼神流轉,假裝呷醋,昂起一張俏臉,額頭抵在了許庭芳的下顎,許庭芳笑意盈盈,握緊了手中的韁繩,順帶緊了緊環住腰身的手。

「你喜歡看,我天天穿。」

簡雁容居然會害羞了,只覺臉上火辣辣的,她當真沒想過和一個男子親昵到這個地步,只低了頭依在他懷裏,不做聲。

「我們直接進宮面聖。」許庭芳加了一鞭,原本慢走的馬兒立刻加快了速度。原是進宮面聖才穿的這樣整齊的,雁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好在臨走前韓紫煙交給自己的那一方包裹內,這身衣裙最得體大方,也不算失儀。

馬車停在宮外,二人整理好衣衫直奔皇上議事廳——乾元殿。這一路上已經知道京內最近發生的事情了,程秀之取代許臨風的事也知道,皇上立程清芷為後的事情更不用說。

宮外深秋,草木多已經枯萎凋零,宮內除了天氣涼了點,四下看去仍是蔥綠一片,讓人倍感舒適。

「許大人,嚴大人!」不遠處有人招呼道,遠遠望去,便知是高拱,「皇上拍老奴在此等候。」

「高總管,許久不見……」許庭芳拱手,穿過一道道門禁,往裏走去。

乾元殿在深宮正中,門衛森嚴不說,皇上待的地方更是講究至極。簡雁容無端的有些害怕,剛跨過門檻,乾元殿的的門匾赫然在目,威嚴無比,迎面而來的是一方高二丈有餘,寬三丈的金龍盤玉雕刻,且不說雕工如何,光是這麼大一整塊枕玉世上怕是沒有第二塊了。上面的龍栩栩如生,盤在雲海中讓人望而生畏,尤其那一雙眼睛,簡雁容徹底走不動了。

「庭芳……」

許庭芳只跟在高拱身後,聽得換輕輕看了她一眼。

簡雁容更覺不安,這樣的皇家陣地,她真心不想來。

繞過石雕,便是乾元殿的正門,許庭芳在拐角處見四下沒有侍衛,略頓了頓,待簡雁容走到身邊,伸出右手握緊了她因為害怕而冰涼的左手,「有我。」

言簡意賅,很快鬆了手,往裏走去。

朱竮正在御案前看着摺子,高拱走了進去。

「皇上,許大人,嚴大人到了。」

「宣。」

這個陰晴不定的皇帝,簡雁容的心裏一點譜都沒有,以前男扮女裝算是欺君么,嗚嗚嗚……

只不過皇上並沒有她想像的那番嚴厲,以前幾次相遇都是故意刁難,此次二人是有功而回,自然嘉獎是少不了的。況且許庭芳還因公受傷,朱竮讚許的看了看二人,為自己給他們賜婚而覺得自己真是千古明帝。

三人聊了許久,濟陽城內的狀況悉數稟報於皇上聽了,皇上的情緒也隨着事件的起伏而變化,抹了,道:

「辛苦兩位愛卿了,此次回京,你們二人稍作休息,回濟陽城后,案子還需調查。」

「是。」

「我有話與庭芳單獨說,」朱竮起身,看了眼簡雁容,「嚴大人去看看皇后吧,她對你也甚是挂念。」

簡雁容巴不得馬上就走,高拱伸出手來:

「嚴大人,請。」

程清芷的宮殿是長樂宮,在乾元殿右後方。高拱將簡雁容領至宮前,便離去了。程清芷知道許庭芳簡雁容二人回京,早就在宮內的正殿等候他們。

皇后所住所用,定是奢侈至極。簡雁容一路看去,雙眼冒着星光,嘴角留着口水,這大到整個屋頂,小到腳邊的花瓶,無一不是巧奪天工,價值連城。

程清芷的命真不錯。

跟在宮女后,簡雁容很快進了門,程清芷正高坐在最前方的鳳座之上,她原本就天生麗質,此時身着金羅蹙鸞華服,頭戴五鳳朝陽桂珠釵,更顯貴氣逼。人。

「你們下去吧,本宮想和嚴大人單獨聊聊。」

「是,皇後娘娘。」

宮女悉數退下,殿內殿外,一片安靜,在這金碧輝煌的廳中,簡雁容卻看不到程清芷臉上有任何的表情。

程清芷幾步走下,「嚴容……」未語淚先流。

「皇後娘娘,二小姐,你可別哭……」簡雁容一見皇后哭了,急的干跺腳,這要是被旁人看到,自己還不是死罪。

程清芷擦乾眼淚,抓住嚴容的手,「我只問一句,你和許庭芳是不是兩情相悅?」

簡雁容以為程清芷已經放下了許庭芳,才同意嫁給皇上的,見她淚水連綿不絕,方覺她心中對許庭芳仍然留有念想。

可是,自己和許庭芳的確是兩情相悅,想到此處,又想起許庭芳的一方印鑒。

「回皇後娘娘,是。」簡雁容抬頭看了看,程清芷並未大哭,「那日印鑒之事是陰差陽錯,庭芳將皇後娘娘認錯成了……」

下面的話,簡雁容不說,程清芷也知道。終究是自己一廂情願……

獃獃坐下,等到最後竟是自己負了自己。

「那方印鑒被我哥哥搶去了,嚴大人去要回吧。」既然許庭芳心裏從未有過自己,那自己也要儘快斬斷情絲,就算再有不舍,若仍戀戀不忘,將會禍及一大片。

二人又聊了一會,程清芷命人泡了上等的雲霧茶上來,似許久不見的老友一般,相聊甚歡。

******

高拱進了乾元殿,在朱竮頭旁耳語幾句朱竮流連點頭。

許庭芳在案下看着,也不多問。

此時,曹太后就在許庭芳身後。高拱奉旨將她請來,就是為了讓她看到,許庭芳安然無恙,大可安心。然曹太后是心思縝密之人,她怎能給皇上帶來麻煩,只在殿前的屏風后等著,強忍着,遠遠看了一眼許庭芳便離開了。

朱竮怎會不知曹太后的心思,心中更心疼曹太后的用心,更恨許臨風當初的賣妻求榮。

朱竮簡雁容,在宮內的旭陽門碰上了,二人相視一笑,緩緩出了宮。

「皇後娘娘安好?」

「極好,」簡雁容故作輕鬆道,「和我有說有笑。」

「程秀之應該不會再為妹妹的婚事而自尋煩惱了,現在郭媗一意從官,連郭太后都那她沒辦法,更不用說郭從武了。」說到此處,許庭芳轉身道,「我已不是相爺公子了,你可介懷?」

「介懷!」簡雁容應答了一聲,「我還想做相爺的兒媳哪!」故作掩面而泣狀。

許庭芳方覺被耍,一把摟過嚴容,「你若真想,我考取功名,讓你當宰相夫人即可。」

簡雁容又感動又羞愧,「無論你是何人在何地做何事,我都不會離開你。」

二人出了宮門,許庭芳簡雁容一路談笑,親眼看她進了簡家書肆,才離開。

「沒有話本,客官要啥?」

簡老爹也不抬頭,邊打着瞌睡邊說道。

「爹——」

「哎——」簡重燁只當是做夢,答應了一聲。

「爹——」

「哎——」簡重燁懵了,夢裏沒人叫自己啊,兩個丫頭都不在身邊,夢裏都是一張張銀票被吹得四下亂飛,他急的上躥下跳。

「爹,你的銀子掉了!」

簡雁容大喝一聲。

簡重燁下巴磕在了桌面上,「哎喲——」老淚都流出來了,一睜眼,居然出現了幻象,大閨女怎麼在店裏了?

簡雁容見簡重燁一動不動,忙走進,「爹,我回來了!」

簡重燁又驚又喜,從櫃枱下的暗格出開了側門,直奔簡雁容身邊。

「丫頭,你總算回來了,我們書肆已經十來天沒有進賬了……嗚嗚……」一把鼻涕一把淚,簡雁容的心都涼了,爹想她,終究還是為了銀兩,她也想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邵氏正好出來,一見簡雁容,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了過來。現在不知簡蕊珠下落,邵氏有些擔心。

程清芷梳洗完畢,獨坐在鏡前,眼睛已經消了腫,心中疑惑既已解開,也不再去想,可是又不說忘就能忘記。

看着鏡中的自己,又覺得慶幸,若不是為了等簡雁容的答案,恐怕早已死了。

「皇上?」鏡中突然出現了朱竮的身影,程清芷忙站起了身。

她只穿了一身內裙,因準備就寢,髮髻朱釵悉數摘下,此刻的她如出水芙蓉般清秀美麗,不需要任何雕飾。

「皇后,你真美。」朱竮攬過程清芷的肩,「快去歇息,你睡著了我再走。」

朱竮將她立為皇后之後,從來沒有強迫過她,下午剛剛經過「情變」的她此時見朱竮對自己如此用心,心裏對他的戒心早已拋開。婚姻自古不都是「父母之門,媒妁之言」么?那她願意等,等自己愛上朱竮的那一天。

「皇上別走,陪我。」程清芷主動拉住了朱竮的手。

朱竮渾一怔,不可思議的看了看一向冷若冰霜的程清芷。

程清芷已然對許庭芳絕望,不再抗拒皇上對自己的愛慕,朱竮更是欣喜若狂,這一夜二人溫柔繾綣,如夢一般華麗多彩。

同時未入睡的還有簡雁容,她用完飯後獨坐在房內,雙手撐著頭在想許庭芳的事。若是真如程清芷所說,印鑒在程秀之那裏的話,那麼程秀之就是命人提炸藥的主謀,那殺許庭芳之人……也是他?

簡雁容只覺后脊冰涼一片,這也太恐怖了!許庭芳是真真拿程秀之當朋友的。

帶着一連串的問題,簡雁容昏昏入睡,夢裏和許庭芳打打鬧鬧,好不熱鬧。

睡到日立三竿,簡重燁和邵氏居然沒有喚她起床,只是一睜眼,便看到簡老爹和邵氏一人立於床一側,均瞪着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啊——」

「啊——」

「啊——」三人同叫了起來。

「你們怎麼在這裏?」

「我們等你吃飯。」邵氏滿腹委屈的說,一臉疼愛,原本就捨不得撲粉帶花的她此刻苦笑,活像一個大倭瓜。

「你們出去,我馬上起來。」簡雁容裹了裹被子,沖二人叫到。

簡重燁邵氏二人,怏怏出了簡雁容的房間。

這二人,這樣等她,肯定有事。

果然,她剛到桌邊,簡重燁和邵氏就湊了過來。

「爹,今日不開書肆?」簡雁容拿起一根油條,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難得回來,今日爹陪你。」

「噗——」一口粥噴向起身正準備盛粥的邵氏一臉。

「不礙事,米油美容養顏。」邵氏居然不發火不心疼,將臉上的粥拍了拍,一臉燦爛的笑道。

簡雁容傻眼了。

「爹,有事就說吧。」

簡重燁一聽,雙眼朦朧!雖不是親生,這麼多年跟在他身邊察言觀色透過看現象看本質的本領學的爐火純青。

「大閨女,有人天天盯着我們簡家。」簡重燁一臉憂鬱。

「誰?」嚴容又嚼了一口油條,簡家無財無色,況且又財,簡老爹就算是死也不會拿出來的。

「還不是那孟為!」邵氏嗔怪道,「已經不是一次來我們家逼問我們什麼顧家兒子的下落……我們哪知道什麼顧家,李家……」後面邵氏的抱怨簡雁容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只在乎兩件事,一是孟為是許臨風的人,二是顧家兒子。昨晚想了一夜,今日一聽這個,立刻茅塞頓開!顧家後人莫非就是說的顧綉傳人?

簡雁容大驚!顧綉出自程清芷之手,那程秀之不正是顧家兒子么?可為何改名改姓?這一定與許臨風有關。

不顧喋喋不休抱怨的邵氏,也不管一哭二鬧的簡老爹,簡雁容放下了油條撒腿就往相府跑。此刻的她已經明白了大半,許臨風就算想動顧家,也動不得,且不說他已經失權,那顧家後人一個是當朝大官,一個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許臨風若是想動他們,豈不是自取滅亡!

相府門口,依舊門禁森嚴。

簡雁容和門口的小廝說了幾句,小廝往內院跑,找到了許通,許通一聽,板着臉走了出來,看到真是簡雁容,心裏暗恨,表面仍客氣道:

「簡小姐找少爺么?少爺不在府內。」

「我找許相。」

許通一愣,膽子不小,直接找許相。

「相爺很忙,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事關顧家。」簡雁容只說了四個字,已見許通神色大變,顧家?顧綉傳人?眼裏露出一股殺氣。

「裏面請。」

不知拐了多少彎,走了多少步,總算來到了一處空曠的院子,不遠處有一個亭子,簡雁容眯眼望去:「閑鶴亭。」這三個字和許臨風此時的狀況倒挺像,離得遠,聽不見許通在和許臨風說着什麼,只覺他二人神色不太好。

「請。」許通又伸手。

亭內許臨風和簡雁容相對而坐,氣氛降到冰點。這是公公和未來兒媳的談話,簡雁容有些害怕。二人均知要談什麼,故表情都不太好。簡雁容涉世未深,怎斗得過許臨風這隻老狐狸。

「許相,您曾經對顧家做過什麼?」

許臨風沒想到他的兒媳如此開門見山,毫不客氣。

「沒有。」

「那您為何一直在尋顧家兒子,甚至不止一次逼問我們簡家。」簡雁容既然說了一句,也不怕第二句。

「我是當朝一品宰相,有必要回答你么,如果你真要我給個答案,那就是子虛烏有!」

「相爺,就此告辭。」簡雁容起身,不顧許臨風如刀劍的眼神,抬步離去。

簡雁容心中嘆了口氣,許臨風的態度早就暴露了一切,方才她提起顧家二字時,許臨風右眼和右耳都不自覺的跳動了兩下,那是心虛。

然,她已入瓮。

許臨風很快找來了孟為。

「這幾日簡雁容見過什麼人?」

「簡老爹,邵氏,皇上,高拱,還有皇後娘娘。」孟為早就將這些打聽的一清二楚。

許臨風愣了,皇後娘娘,程清芷?似乎她也是七月初七的生辰,且她有哥哥,她的哥哥是程秀之。

獨坐在閑鶴亭內,周圍無一人,許臨風卻又背腹受敵的感覺。想起許庭芳無故遇刺,原本一直認為是簡雁容所為,可上次在濟陽城簡雁容尋自己談話,說的那些根本都是無關緊要的話,現在又來詢問這些,那更證明了她不是顧綉傳人。程秀之取代了自己的相位,又將妹妹送上皇后的寶座……許臨風後背的汗一層一層滲透了衣衫。

他們定是顧繡的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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