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就這樣，史湘雲正式在老太太住的春暉堂住了下來。老太太原本說讓史湘雲跟自己一起起卧不過是隨口一說，小孩子嘛，性情不定，說哭就哭，自己一把年紀，哪裡受得住。老太太原本只是打算表明個態度，帶著史湘雲睡上一晚上就借口太吵，將史湘雲挪到隔壁暖閣里住去。

誰知道這乖孫女竟然這樣乖巧，一晚上不哭不鬧，餓了尿了只哼唧兩聲，等乳母抱下去喂好了奶，換好尿布就又睡著了。且乳母和丫鬟們十分驚醒，動作又小心，老太太一晚上竟沒被吵醒過。

一覺醒來，老太太倒有些奇怪，問道：「昨兒個夜裡，雲丫頭可曾醒來過？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啊！」

冬至和立春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向來最得老太太喜歡，冬至一邊服侍著老太太洗漱更衣，一邊湊趣道：「昨晚上可巧是奴婢值夜的，奴婢可知道呢！大姑娘可乖巧呢，不哭也不鬧，餓了尿了就哼哼。」

立春邊笑著幫老太太換著衣裳，邊笑著說道：「可見是老太太福氣大，大姑娘也體貼老太太呢！」

老太太被哄得合不攏嘴，「是啊！該是她和我有緣！記得當初仁哥兒那會兒，稍不如意就哭的天翻地覆，哎呦，只在我屋裡住了一晚上就鬧得我第二日起不來床，還是後來漸漸大了才好些。」

冬至笑道：「要不人家怎麼說女孩兒貼心呢！」

「是啊！人家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呢，我看啊，老太太這孫女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呢！」立春也湊趣道。她二人都先後受過已逝的大奶奶恩惠，雖然大事上無從幫忙，可這些小事還是可要敲敲邊鼓，幫幫忙的。

「你兩個猴崽兒，今兒怎麼這樣嘴甜？可是嘴上抹了蜜嗎？」史老太太也不傻，只是這些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何必較真！

冬至和立春笑道：「果真是老太太，一猜一個準兒，奴婢早起時可不就是抹了蜜嘛！」

因為冬至和立春這一打趣，老太太高興不已，看著收拾好了抱到自己跟前的史湘雲，也更喜歡了幾分，看著史湘雲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張氏留下來的，十四五歲的樣子，也伺候不了湘雲幾年了。「湘雲身邊的丫鬟年紀都這樣大了，日後也伺候不了湘雲幾年，這可怎麼好？這樣吧，冬至，我記得你還有個妹子，今年五歲了吧？你爹娘可捨得，若是捨得的話，就送進來，陪大姑娘玩吧。」

冬至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哪裡由得她說不，當下就笑著說道：「那敢情好，奴婢替我爹娘妹子多謝老太太了。阿彌陀佛！」

老太太奇道：「你如何這樣高興？」

立春和冬至一向交好，當下笑著說道：「老太太不知道，冬至那妹子乳名梅子，十分能吃，每餐都要吃下三碗飯才好，且無肉不歡。冬至老子娘每每看她妹子吃飯都十分頭疼！如今老太太做主，讓她妹子伺候大姑娘，她老子娘可不要念佛嘛！」

滿屋子伺候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老太太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顧不得擦，只抓著冬至問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冬至羞紅了臉，好在她天性爽朗，因此也不將這些放在心上，故大方的點點頭，「是呢！我妹子一個人都頂的上我哥哥嫂子兩個人的飯量呢！且說也奇怪，偏生她怎麼吃也不發胖，倒讓我和嫂子好生嫉妒呢！」她特特說了這個，就是怕老太太以為梅子貪吃體胖，不讓進府伺候。

老太太笑著抹著眼淚，「原來是這樣！罷了，就讓她進府吧！你跟你妹子說，管飽！」老太太的話一說完，一屋子主子奴才都笑了，連史湘雲也笑的燦爛。

老太太慈愛的看著湘雲，「你妹子乳名叫梅子？可有什麼緣故？」

冬至知道老太太這是要給妹子賜名的意思了，忙說道：「因我妹子是冬天生的，梅花開得正好，所以小名叫梅子。」

老太太笑了，「你是冬至，她又是立春，罷了，你妹子就改名叫小寒吧！」

冬至笑著應道：「奴婢替小寒多謝老太太賜名。」

老太太笑著說道：「魏嬤嬤，湘雲身邊的人你多費點心，可不許偷懶耍賴的，再過幾年，等她們放出去了，再給湘雲挑好的使。」

魏嬤嬤心中大喜，冬至的妹子給了姑娘，那冬至一家子勢必要站在姑娘這邊了，這可太好了。姑娘在府里又多了一份助力！

史湘雲心裡也明白這一點，因此朝著老太太笑的更歡喜了。

史王氏和史梓仁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見老太太高興，也笑著湊趣了幾句，然後史王氏往外看了看，因保齡侯府和忠靖侯府是分開了的，因此，老太太便說讓史薛氏不必每日前來請安，只逢一逢五時前來請安，今日恰好是十五，往常這個時候，史薛氏應該已經到了的啊！今日怎麼遲遲不見。

老太太眼尖，當即就明白了史王氏的意思，剛想說些什麼，門外忽然傳來方嬤嬤氣急敗壞的聲音，「老太太，老太太！」

「怎麼了？」老太太眉頭緊鎖，方嬤嬤掀開帘子進來了，努力喘勻了氣，方才說道：「老太太，忠靖侯府傳來消息，二太太她難產了！」

老太太和史王氏大吃一驚，史王氏和史薛氏身世相仿，妯娌間關係也不錯，且自從一門雙侯塵埃落定之後，彼此間更沒有了利益牽扯，因此當下也十分關心，「老太太，您先歇著，我過去看看。」

老太太雖然擔心老三媳婦，可老二媳婦也挺著個大肚子呢，哪敢讓她來回顛簸，「你歇著，我去看看。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撐幾年！」

說完，不等史王氏說些什麼，便讓冬至和立春扶著她走了，臨出門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什麼來，回過頭來看著史王氏說道：「你先替我看好雲丫頭啊！」然後匆匆出門了。

史王氏看著乳母懷裡吃完了奶剛睡著的史湘雲，原本她打算趁這個機會，讓兒子去自己院子，好好和兒子說說話的，既然老太太這樣說了，還是就在老太太屋子裡待著吧！

「你們伺候大姑娘睡覺吧，仁哥兒，你跟我到外間來，別吵醒你大妹妹。」

史梓仁收回好奇的眼神，乖巧的點了點頭，跟著史王氏去了外間。史王氏拉著史梓仁，先將他的衣食住行一一問過，然後又問道：「翻過年，你就該搬到前院去了，你對你新住處的布置，可有什麼打算啊？可喜歡什麼？告訴娘，娘替你置辦？」

史梓仁挺了挺胸脯，「太太不必費心，我如今住的這樣挺好的。我是男兒家，男兒家哪能在乎這些！娘的好東西以後留著給弟弟妹妹們用吧！對了，也給大妹妹留一點。」

史王氏聽了兒子的話很是欣慰，「我家仁哥兒真是個懂禮儀、知上進的好孩子！也是個好哥哥！你做的很對，你大妹妹父母都不在了，她如今還是個孩子，所以衣飾上難免樸素些，這也是她的一番孝心。等你大妹妹脫了孝，娘那裡有幾匹好料子，到時候給你大妹妹做衣裳！」

史梓仁點點頭，「太太放心，我知道的。」

史王氏欣慰的摸了摸兒子的頭，史梓仁有些不大好意思，想要躲開，卻又怕太太傷心，因此只好僵硬的站在那裡，好在史王氏知道這個兒子的性格，只摩挲了幾下就拿開了。「唉！也不知道你三嬸如今怎麼樣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忠靖侯府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史王氏索性連午飯都擺在老太太這了。期間，她也對史湘雲的乖巧有了新的認識，怪不得老太太喜歡呢，這樣乖巧愛笑，又不鬧人，老太太不喜歡才怪呢！老太太如今上了年紀，身邊就喜歡小孩子湊熱鬧，像嫁到賈府的那位姑奶奶，竟將榮、寧二府的姑娘們都移到自己跟前住著，說的好聽，是由祖母教養，其實就是個閑來逗趣解悶的。

唉！不知道自己這一胎是男是女，若是個男孩也罷了，四歲就要搬去前院獨立生活，為的就是怕男兒養在女人手裡，優柔寡斷，無所作為。若是個女孩，老太太性子上來了，要過去撫養可怎麼好。自己也像要個貼心的小棉襖啊！這樣看來，這史湘雲這樣乖巧還是好的，或許有了她，老太太就不會打自己這一胎的主意了。

老太太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回府，期間，史王氏派人多次來往兩府，打聽消息。只可惜一直沒好消息傳來。

老太太回來了，史王氏忙扶著丫鬟的手迎了上去，「老太太回來了，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吧！兒媳讓人備了參茶，老太太喝些吧！」

史老太太搖搖頭，臉上不悲不喜，「不必了。」然後看了看史王氏，「老三媳婦生了，是個丫頭，瘦的跟貓似的，明明老三媳婦懷孕的時候，也沒少吃好的啊！怎麼孩子生下來那般瘦弱？倒是挺能哭的，哭的我頭疼！還是湘雲好，對了，湘雲呢？」

是個丫頭，史王氏不知為什麼，心裡一松，然後聽到老太太的話，忙笑著說道：「在那屋裡玩呢！仁哥兒陪著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