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聖女篇-公子傾城真絕色（完）

武林盟主廣發英雄帖，邀請各路英豪在他生辰宴這天蒞臨盟主府，慶生的同時順便以武會友，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明眼人都知道生辰宴只是一個借口，折玉的生辰早已過去半個月了，這次慶生是假，光明正大地召集各門派才是真。

這樣的計謀根本不能算是計謀，但折玉的意圖也不是以此引妙音上鈎，他只是光明正大地創造一個機會，讓妙音和七音教的人主動上門。

她們一定會來，因為……折玉同七音教的恩怨由來已久，這糾葛甚至從他師父那一輩就已經開始了。

當初，折玉的師娘死在七音教的手上，所以折玉師徒畢生的心愿，就是剷除七音教，而七音教四大護法里有三個都殞在折玉手中，仇恨兩相增長，梁子自然是結大了。

折玉辦這麼個生辰宴，就是在向七音教挑釁示威，他已經擺出了擂台，就看她們有沒有種，敢不敢來。

妙音雖然不是七音教的教主，但她卻是下一任掌門，聽說從確定聖女的那一天開始，七音教就沒有停止過搜尋女童的行為，想來一定是妙音身上有什麼問題，她們才要另尋人選以備後患，可她們搜尋了這麼久，沒有一千個也有一百個，卻依舊沒有把妙音換掉，想來是暫時找不到能代替她的人。

如此這般，若是能殺了妙音聖女，於七音教而言，可是極大的重創。

各門派的代表陸續來了，盟主府里一連幾日都人聲鼎沸，每天接待的人絡繹不絕，有些自己有住處，有些則住進了盟主府里，好在這府邸夠大，不然還真沒地擠去。

大夫一直沒有找到陶夢昏倒的原因，作為「病人」，折玉勒令她不許下床，每天呆在他的屋子裏修養。

她的床就擺在折玉屋子的隔間里，她不僅不用伺候人，折玉還特別安排了好幾個下人伺候她。

在這賓客盈門的非常時期，陶夢自然不被准許出房間門，折玉每天早出晚歸，忙的腳不沾地，卻還是會在睡前抽出一刻鐘來陪她聊天。

生辰宴這天，整個盟主府都熱鬧了起來，下人們穿梭其中，忙着裝點各處，到了晚間時分，府里處處張燈結綵，眾位長老俠客褪去平時的嚴肅，觥籌交錯間，看着倒像是平常商賈設宴。

直到眾人都散了，七音教的人也沒有現身，折玉喝了幾杯，臉已經染紅了些，乘着醉意，心下卻並不着急。

最後，所有人都回住所休息，只余天山派的掌門成威帶着兩個親傳弟子，前來和折玉敘話。

「聞盟主。」成威拱手，「若是無事的話，我們說兩句？」

「好啊，我正巧也沒什麼事，成掌門瞧著精神不錯，我們那邊涼亭坐，散散酒氣。」折玉笑着答應，目光卻瞥向成威身後的兩人。

成威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解釋道，「天鈞是我的大徒弟，這些正事兒教他聽聽也無妨，至於問弦……他一向頑劣，讓他跟在我身邊，也省的他亂跑惹禍，不礙事的。」

成威這樣說了，折玉也沒什麼好說的，一行人進了涼亭，所有人都坐下了，唯獨千曉生堅持站着，成威與他推讓幾句，便也只好隨他去。

「成掌門是有什麼事要囑咐晚輩嗎？」折玉先開口問道。

「不敢當，聞盟主折煞老夫了。」成威對他很是客氣，「這次前來，是與聞盟主商量七音教的事情。」

「敢問成掌門有何高見？」折玉挑眉。

「這七音教一直是江湖正道的心腹大患，這麼多年來，名門正派一直致力於剷除七音教，可到現在，依舊沒有太大進展。」成威的鬍子一顫一顫的，「好在有聞盟主，年少有為，當年一連斬殺了七音教三位護法，教她們受了重創。」

折玉眼神閃了閃，「成掌門過獎了，當時我年輕氣盛，多虧有我師父在，我只是好運而已。」

那段記憶並不美好，成威的話讓折玉的腦海中浮現了許多他不想記起的畫面。

成威嘆了口氣，又問道，「說起來，你師父他什麼時候出關？」

「具體的我也不知。」折玉的眸色沉了沉，「這一次若是能拿下七音教聖女，我便派人去請他老人家出關。」

「也好。」成威點頭，「這結一直梗在心裏，若是能替他解了一半，想來他也會願意重新出現在江湖上，畢竟……剿滅七音教，還需要他的能力，七音教教主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那四個護法加起來，也不如她一人棘手。」

「說到這個，有件事情，晚輩覺得有些奇怪。」折玉擰眉說道。

成威來了興趣，「哦？你且說來聽一聽。」

「我上次和七音教聖女妙音交過手，她的功夫比起教主玄音，差得太遠了……」折玉幽幽地道，「幾年前我和師父遇上她們的時候，玄音的功夫深不可測，即使是我師父，對付她也有點吃力，我雖發狠殺了三個護法，可對於玄音，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當時情況危急，所以我到現在一直都記憶猶新。可這個妙音，按說她也快到繼承教主之位的時候，功力比起玄音卻差了太多太多……」

「這不是好事么？」成威一喜，「妙音是下一任教主，她不如玄音，只要剷除了玄音，即使妙音做了教主，七音教也是我們的掌中之物！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妙音不難對付，我們剷除了她，七音教沒了下一任教主，而她們培養一個聖女要花十數年的功夫，這樣一來她們後繼無力，於我們而言，是絕佳的機會！」

「成掌門所言極是，我們的當務之急，便是剷除玄音和妙音，不論哪一個，對七音教而言，都是一次重創。」折玉淡聲應和。

「好大的口氣——！」

突然，一道刺耳的女聲驀地響起，涼亭中的幾人全都站起身四處環顧，瞬間進入備戰狀態。

「妖女！」成威大喝一聲，「有種就現身，莫要裝神弄鬼！」

盟主府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白天隨處可見的侍衛這時候全沒了蹤影。

「小心，她們是有備而來，這府里的人大概已經被迷暈了。」折玉皺眉提醒，下一秒催動內力用真氣護體。

其他幾人聽他這麼說，也立刻催動真氣護體。

「老匹夫！今日我就替我師父收拾了你！」隨着這聲音，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在了院牆之上，柳眉倒豎，目露凶光，正是妙音。

妙音身後跟着幾十個絳衣女子，俱都用薄紗矇著臉，手中持着一模一樣的長劍。

這個時候還是沒有侍衛出現，折玉往身後的院門瞥了瞥，表情有點凝重。

「聞盟主，你就不用再看了，你的盟主府里現在飄着的都是我們七音教的獨門秘香，你的侍衛，現在怕是睡得正香吧！」妙音嘲諷地朝折玉看去，「上次的羞辱，這次我會全都討回來！等我解決了你，再把那個賤人一起殺了！」

折玉的表情沉沉，看着妙音眼神十分不善，「想動她你也得有那個本事！」

「聞盟主如此護着她，倒教人好生吃驚。」妙音突然笑了起來，語氣怪異道，「有件事情不知你知不知道，你如此護著的那個人，和我們七音教淵源可深了……」

折玉淡挑眉頭，「聖女就不必再挑撥了，她是什麼人我早已清楚，七音教嗜血殘忍，她尚還年幼的時候就將她送到這盟主府里，不聞不問，不管她的死活，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也不必再提什麼淵源不淵源的，橫豎她從沒做過向著你們的事，她的心究竟是在我還是在你們七音教，你們不是早就清楚了么？若真如你所說，你們錦州分舵也不會被我們搗了個底朝天！聖女說是也不是？」

「你！」見他非但不上當，還說出這麼一番話，妙音氣得直咬牙。

本來只是想詐他一詐，說不定他不知道陶夢的真實身份，這樣也好擾亂他的心智，誰想他竟全都知曉，還一點都不介意……

妙音氣得眼睛都紅了，她穿越到這個時空來，自然是要做這個世界的主角！陶夢算什麼東西？喝了本該屬於她的奇雲靈露，害得她不能修鍊更深層次的功夫，現在就連這個天下聞名的武林盟主都向著她！她憑什麼？！

「哼，盟主這麼有把握，那就且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後了！」妙音撂下這麼一句，便開始發動攻擊。

亭中五個人要對付這幾十個人，數量上有些不利，但好在這幾個人哪個都不是草包，局勢倒沒有一邊倒。

許是妙音的話讓折玉不高興了，他這次出招比起上次在樹林里時，要狠得多，幾乎招招帶着兇狠殺機。

兵器碰撞間，折玉眉頭倒豎，一頭墨發被吹地凌亂不已。

那柄他用了多年的長劍刺穿妙音身體的時候，他眼神冰冷地開口對她道，「賤人這二字送給你，她襯不得，你倒是剛好相得益彰！」

妙音瞳孔放大，嘴邊已經沁出了血，表情突然又變得怪異，折玉察覺不對勁的時候，身後已經傳來了利刃刺穿身體的聲音，和他用劍刺妙音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驚恐地回頭，陶夢的身體軟軟地靠着他倒下，成問弦的劍刺在了她的心口，他僵硬著身體接住她，握劍的手一松，那劍清脆一聲響，砸在了地上。

「盟主小心！」千曉生回過神來，飛身過來一掌拍開成問弦，成問弦被震飛三尺，撞在假山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妙音……妙音……」成問弦倒在地上，眼神卻痴痴地望着妙音，「對不起，我沒用……沒能幫你……完成……」

「你……你……」成威一口氣斬殺了身邊四個七音教教徒，看着成問弦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孽畜！你居然……！為師殺了你這個不知廉恥背叛師門的畜生！」

成天鈞還沒來得及阻止，成威就扔出一柄飛鏢，正中成問弦的眉心，那飛鏢扎的深，血洶湧不絕，很快便流了一地。

成問弦到死都沒合上眼睛，可妙音根本連一眼都沒有施捨他。

「哈哈哈哈哈……」她一邊吐血一邊笑，「想不到吧？你讓我不好過，我也要讓你不好過，她一定會死的，我說了會要她的命就一定會要她的命，聞盟主，這滋味如何呀？這個蠢貨居然為你擋劍，死的好……」

千曉生聽不下去，飛身過去一掌拍在了她的腦門上。

情況一下變得詭異起來，折玉殺了妙音，成問弦要殺折玉卻被突然出現的陶夢擋了劍，成威親手殺了成問弦……

「盟主……」千曉生不敢動，只弱弱地叫了他一聲。

周圍的七音教教徒全都被大怒的成威和成天鈞殺了，這院子裏只剩一地屍體和四個活人。

折玉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抱着懷裏的陶夢，雙眼呆怔。

「盟主……」

「你們都走。」折玉閉上了眼，「讓我和她靜一靜。」

「聞盟主……」成威想要說些什麼，千曉生卻搶先拱手道，「成掌門，我們先走吧。」

成威和成天鈞看了看折玉，又看了看他懷裏氣息漸弱的陶夢，最後什麼都沒有說，無奈地點頭跟着走了。走之前，他們有些哀傷地掃了一眼假山下成問弦的屍體。成威一瞬間似乎老了不少。

所有人都走了，這個漆黑的小院一片寂靜，陶夢呼吸困難地開口，「公子……」

「你傻啊，我武功這麼高強，你幹嘛給我擋。為什麼不聽話從房間里跑出來？還有，我不是教過你，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跑得遠遠的么。」折玉的語氣很溫柔，但那溫柔中卻帶着一絲絲顫抖，他跪坐在地上，一手抱着陶夢，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那手有些發顫。

他是會一點醫術的，她的脈相很清楚，他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公子……你的衣服……被我弄髒了……」陶夢費力地抬手想要摸他的衣袖，「你穿白色……最好看了……可被我……弄髒了……」

他的勝雪白衣染上了她的血跡，這裏一塊那裏一塊，風度翩翩的模樣早已不見蹤影。

他抬手按在她心口上，那血不停地湧出來，很快他的手便紅地不像話。

「說什麼傻話。」折玉像往常一樣勾起嘴角，可那弧度卻在顫抖，「別說話了，乖，我幫你按著，等會我派人去請神醫來，血止住了就沒事了，沒事了……」

「公子，你讓我……說……」陶夢又吐出一口血，折玉的臉也白了，手發顫地替她擦那血跡，陶夢艱難地笑了笑，「其實……我是七音教的……聖女……不會習武……被丟棄趕出來……可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對不起公子你的……事……」

她大喘了一口氣，折玉點着頭道：「沒關係，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七音教的人，我知道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我都知道……」

「不要說話了，很快就沒事了，會沒事的。」折玉的眼睛紅了，「冬天的時候我還要帶你去塞北看鵝毛大雪，陪你去爬這世上所有的名山，看所有的長河，我每天都站在你面前讓你畫，好不好？你說好不好？」

「好啊……」陶夢咧開嘴，「好啊……可惜……沒機會了……」

「別亂說，會有的，一定會有的！」折玉雙手抱着她，將她擁在懷中。

「公子啊……此生能遇見你……能得你珍視……能享這溫暖懷抱……我已經……很滿足了……」

「別說了！別再說了！」折玉咬着牙，臉埋在她脖頸間，倔強地像是在逃避什麼。

「……聽我念……首詩吧……」陶夢的臉色越來越白，血已經流了一地，他的衣擺被染得半白半紅，「要……要聽……清楚哦……」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她的脖頸處，一直埋頭抱着她的折玉抬起了頭，那雙通紅的眼睛裏滴下熱淚，打在了她的臉上，那熱度像是要在她心裏燒出一個洞。

「我知。」他接過她的話頭，「我都知道。」

折玉的手輕輕撫着她的臉，「你見青山多妖嬈，青山見你……亦如是。」

陶夢的眼睛在一瞬間亮了起來，那前所未有的神采比天上的星辰還亮，她嘴角的弧度漸漸擴大。

她終於從他口中聽到了啊。

晶瑩的液體順着她的眼角滑落，她的氣息急促了起來，嘴角的弧度漸漸無力，在閉眼之前，她用盡全力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真……好……」

她見青山多妖嬈，青山見她亦如是。

他也是喜歡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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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鈎似的月亮撒下銀白光芒，靜靜地籠罩在這個小院上，安靜的夜晚，再沒了對話聲音，只有一個好聽的男聲，在說着無盡的絮言。

「晚上這麼冷，要是染上風寒了怎麼辦？你答應我，睡醒了要快點醒過來，以後我每天都站在你面前讓你畫，你想畫多少胸肌都沒關係……」

「那串手鏈你很喜歡對不對，其實……我已經讓人去給你做玲瓏手串了，真的是玲瓏剔透的，你一定會喜歡……」

「塞北的鵝毛大雪你喜不喜歡，不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去別的地方看雪，到時候我給你慶生，陪着你許生辰願望……」

「上次的生辰願望我還沒許，也不知道現在再許有沒有用，有用的吧？我許個願你就會馬上不睡了，對不對……」

「我早就開始喜歡你了，你也知道的吧，只是啊，我想等到一切都安定了，再牽起你的手，是我太蠢了對不對，你笑我吧……」

「你一定要給我醒過來知不知道，如果你不醒的話，以後七老八十了，誰給我煮軟爛的東西吃，你說過要給我做一輩子丫鬟的……」

「只能睡一小會，就一小會，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裏陪着你，嗯？」

「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全都是你的，我擁有的一切，包括我……」

皎潔月光下，他的聲音無比綿柔。

「你知道嗎，從很早之前開始，我們就是兩情相悅了啊……」

喧囂塵世，一愛難得，金風玉露一相逢，從此便勝卻人間無數。

難得痴兒女，兩情相悅，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