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錯婚(四)

第18章 錯婚(四)

找上門來的是一名姓何的女性。她站在門外,極為幹練的打扮,開口便是:「請問是向小姐嗎?」

向楠點頭,打量了一下來人,確認自己並未見過之後,問:「請問您是?」

何女士說明來意:「我姓何。是這樣的,向小姐,有一份東西我必須親自交給您。」

向楠將她請進屋,沏了壺熱茶。

何女士說話簡潔又精鍊,一坐下來,便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單刀直入:「這份資料是我的上司托我送過來的,請您務必當場打開。他說希望您在看了之後,能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

向楠蹙眉,接過信封,拆開來看,裡面是幾張照片和一份調查書。她瀏覽了一遍,面色平靜,很久之後才開口:「這些東西我看過了。希望你能回復你的上司,我做什麼樣的決定,都不需要他來干涉,這是我個人的事情。」

何女士很快便離開。茶几上留著散落的照片和紙張,向楠將其收拾好,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旋即將手機關機,去廚房做飯。

不管怎樣,飯還是要吃。

晚上八點,程慕北出現在她的家門口。她正好去逛完超市,提著購物袋,精神不濟地往家門口的方向走。見到他,向楠眼神毫無波動,彷彿早已算到這一幕。

「你來做什麼?嘲笑我嗎?」她放下袋子,「還是因為別人待我的真心都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你覺得報復到我前幾天對你的拒絕了?你打著正義的旗幟去背後調查別人,這樣很有成就感?」

程慕北一動不動:「這件事是我前幾天碰巧發現的。而我告訴你的目的,不是想嘲笑你或是報復你。」

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往上涌,幾近失控:「我寧願你不告訴我。」

他很無奈:「即便是我保守秘密,你總有一天會知道。」

「好。就算周延寧是為了利益討我歡心,就算他是成昊安排在我身邊的,也比你這個偽君子好一萬倍。」

程慕北的胸膛微微起伏,臉色不太好:「你不該這麼苛責我。」

他們從以前的和平相處到如今的劍拔弩張,也不過短短十來天的時間。以前她還能指望掩飾過去,可現在,程慕北的行為越來越明顯,令她頭疼不已。眼看著他和季瑤的婚期在即,且季瑤父親剩下的生命已經不多,如果這時背上了負心人的罪名,名譽受損的不僅是他,甚至連程家那老兩口都會受到波及。

向楠只覺得全身疲乏。她擺擺手,不想再和他交談下去,拿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樓道的燈卻忽然暗下來。一片漆黑中,程慕北抓住她的手,聲音低沉:「我告訴你這件事,並不是出於我的利益。因為我知道,即便你知道周延寧騙了你,也不可能再接納我。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受騙。」

她語氣淡然:「你這是多此一舉,我並不希望由你來告訴我這件事。我和周律師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地步,談不上受騙不受騙。」

「你對他投入感情了嗎?」

「沒有。」

程慕北鬆了一口氣。

「但那也與你無關。」她掙脫他的大掌,「你做事從來都沒想過別人的感受。就好像現在,你該陪著季瑤和她的父親,在老人去世之前盡孝道,而不是來我這邊做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樓道的燈大概是壞了,半天都還沒亮。應急燈發出幽幽的光,照得周圍十分陰森。

程慕北強調:「每個人都說那是我的責任,可你知道,那不是。我和季瑤早就分開了,現在我和她只是朋友。」

向楠答:「前提是你對她做了承諾,就該兌現。」

話題從她身上繞到他身上,兜來兜去,都讓人心生不快。向楠想得很明白,他們之間的死結有兩個,一是錯過,二便是責任。程慕北有他的責任,而她也有自己的尊嚴。既然都已經錯過,再勉強縫合也不會有太愉快的結果。

她準備進門,卻被程慕北給阻止。「不過就是遲了些,這樣就要判我的死刑嗎?」他用大掌覆住她的手背,語調緩慢,「你可以裝無所謂,但我不能。再說,阿楠,你真的放下我了嗎?」

向楠渾身一震,被他說中心思,難受無比地僵硬在原地。

他從背後將她輕輕環住,又說一遍——阿楠你真的放下我了嗎?

程慕北的聲音刻進她腦海最深處的地方,將她內心的疤痕又挖開來,血淋淋地展現出來。她恨自己的懦弱,也恨程慕北的咄咄逼人,導致她現在心臟極為難受,卻又不得不維持冷靜,最後情緒崩開來時,她轉身,掄起拳頭朝他的肩膀上面砸,一下一下,發出沉悶的擊聲。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任由她發泄,鎖骨那處又疼又麻,可渾身的痛感都比不上心尖上的疼。黑暗中,有冰涼的液體砸在他的手背上,他聽著向楠發出極低的如同困獸般的嗚咽聲,終是不忍。

她斷斷續續地說:「程慕北,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幾分真假,但我現在很累,你能放我進屋去睡覺嗎?」

他擦拭掉她的眼淚,溫柔地說,好。

向楠動作倉促地進了屋,將他隔絕在門板后,心跳紊亂,又極為不安。這一晚,她在沙發上躺了很久,翻來覆去地做著令人不愉快的夢,醒來時正好是凌晨四點,再也睡不著,便熬到早上,直到祝思敏打電話過來。

今天祝思敏要帶她去參加一個慈善宴會。

這次的慈善宴會是一位當地的房地產大亨籌辦的,名流巨賈眾多,主題是為市裡的漸凍症患者籌集醫療資金。祝思敏用向楠個人的名義捐了一筆不小的數目,她信佛,認為這是積福的善事,便拉上向楠,二者也能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見到她時,祝思敏問:「昨晚沒睡好嗎?怎麼黑眼圈那麼重?」

向楠莫名心虛,小小地撒了一個謊:「備課備到很晚。」

祝思敏勸導她:「女人要少熬夜,否則不利於身體。」

之後祝思敏帶她去做了造型,晚上六點,司機將她們送到了宴會現場。

面對這種場合,向楠還是略顯局促。周圍衣香鬢影,華服美酒,燈光絢爛,她顯得格格不入,只能跟在祝思敏身邊,微笑到僵硬。後來那位房地產商出現,五十歲左右,長得慈眉善目。身旁跟著他的夫人,保養得體,兩人在眾人面前極為和諧,舉手投足都透出一股夫妻應有的默契來。

祝思敏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這位夫人,整天操心,比起我前年見她時,老了不少。」

這樣的場合,向楠實在不適。期間她又透過人群,窘迫地發現那邊竟然有一人同她撞了衫,祝思敏也看到了,說:「早知道咱們就選那件綠色的。這件粉紅色雖然看著淑女,但撞衫這種事太尷尬了。」

向楠心不在焉地點頭,似乎透過人群,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心臟一緊,正想探個究竟,眼前的侍者卻出了點紕漏,端著盤子經過這裡時,不小心將酒灑在她的身上。主人沒多久便過來賠禮道歉,並問她要不要去客房處理一下,向楠搖了搖頭,拉著祝思敏的手說想去外面透透氣。

夜晚,游泳池旁的涼風吹得向楠雙臂泛冷。她來來回回地走,期間拿出手機,思考半天還是沒有開機。

她暫時還不想面對周延寧,也不想面對成昊。

今晚的月色極好,對面葡萄藤下,一對戀人正緊緊依偎著。向楠放輕腳步,最後實在無聊,乾脆拋開一切,放空腦袋,坐在涼椅上賞月。

很久沒這樣放鬆過了。她閉上眼睛,聞著花香,大腦逐漸混沌。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起初她坐在那裡,因為疲倦的緣故有些昏昏欲睡,便在椅子上小小地打了個盹兒。沒想到一杯冰水從上而下澆下來,向楠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水珠從臉上不停地往下滴,滴進尷尬的地方。那位剛才還賢淑得體的夫人,正站在她面前,臉色如冰。「長得雖然還看得過去,但論姿色,怎麼也比不得之前那個狐媚子。聽說你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怎麼,這次來是打算跟我示威嗎?」

向楠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站起身來:「您在說什麼?」

「我只警告你一次,糟糠妻不可棄,你想要擠我下來,還沒那個本事。我可以容忍你生孩子,但容不得你作怪,別天天吹枕邊風,惦記著不該屬於你的位置!」

向楠沒想到今天因為一件相同的禮服而鬧出這樣的烏龍事件。她竭力解釋:「夫人,我想您應該是認錯人了……」

對方冷笑:「你雖然沒多大的姿色,但腦子比上次那個要聰明百倍,懂得裝無辜。」

向楠頭疼,說我不是您丈夫外遇的對象,我是一位普通的賓客而已。

那位夫人仍是不信,加上隱*秘之事被人揭露,面子掛不住,臉上又陰沉了幾分。向楠回想起剛才祝思敏那句話,明白眼前的人大概將她當成了第三者。她想,真是倒霉,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月色。

僵持下,她無意間將眼神移向遠處,見到了正朝這邊大步趕過來的某人。向楠來不及疑惑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的出現的確給她帶了安心。之前的那一瞬她甚至希望他能來,有這個想法之後讓她懊惱又唾棄自己。

片刻后,程慕北走近,動作自然將她攬進懷裡,脫下外套裹住她,隨後緩慢轉身,語氣不卑不亢又極有壓迫感:「錢夫人,我家阿楠從小安分懂事,不喜歡麻煩別人,也是個好脾氣,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事情惹您不快。如果有,我程某親自給您賠禮道歉,如果沒有,請您務必向她道歉。」

向楠心情複雜,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才在人群中的身影,果然是他。

「我也在邀請的名單當中。」

她聽著他的心跳,明顯加快了許多。向楠抬頭,也不知是諷刺還是誇讚:「程慕北,你這人做事真有毅力。」

他低頭,瞥見她因衣服濕透而泄出的春*光,喉結不易察覺地動了兩下。

「因為一兩次的挫敗就放棄,那不是我的風格。更何況,如果你遇見今天這種情況,沒人來替你解圍,你又會將氣轉移到我身上。」

「你別胡扯,我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

「昨晚你那樣,就是在無理取鬧。」

向楠抗拒著他越收越緊的手臂:「程慕北,就事論事。現在大庭廣眾的,你規矩點兒!」

他故意放鬆手臂,她整個人因為失了支撐,下意識地便緊緊摟住他的腰。向楠抬頭,那人柔軟的唇壓下來。

對面的錢夫人見狀,神情變得尷尬起來,知道自己認錯了人,可又不好意思在後輩面前拉下臉來。可幾秒后,眼前的兩個年輕人忽然親到了一起,場面更加戲劇。

恰巧,祝思敏尋到這裡來,正好見到這一幕。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紙上談婚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紙上談婚
上一章下一章

第18章 錯婚(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