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珂玏不簡單
「索太醫，勞你久等了。」
青藤下靜坐喝茶的身影落入視線，趙明月不覺揚聲耀笑。
不是客套。她時不我待地兌了銀票蹭了午飯，興緻高昂地轉悠了一兩個時辰，順便還意猶未盡地加了餐下午茶，真是讓人等了好久。
「娘娘氣色大好，看來傷勢已無大礙。」
索慕世站起身，神色恭藹之外，比上次見她時更多了些感懷。
本來就沒什麼大礙，是你們大驚小怪。
此番念頭在腦海中一過，小腹便抗議般地一陣哆嗦。
「還是請索太醫再給我瞧瞧吧。」
趙明月幾不可察地擰眉，無聲默噝。
窄巷內的打鬥不多，該是布陣耗了她不少元氣。正常情況下自然無妨，可她忘了身上有傷…
進屋前，趙明月悶殺殺抬頭，沖著藍盈盈的天翻了數個比白雲還白的白眼。
烈某人他小媽的，光想著酬勞，竟然遺漏了補償金！
「娘娘近日內不可擅動內氣，否則傷口易感染，難復原。」
耶？
曉得她用過內力了？
趙明月盪著淺波的眸俏皮地對上索慕世蘊著深意的眼。「謹記索伯伯教誨。」
她本沒有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掛心的愛好，可眼下寄居她人之軀卻少了她人之憶，直接間接導致她諸事欠順，倒教她漸漸養成了臨時惡補的習慣。
「娘娘許久不曾這般喚老臣了。」
「那是因為我許久未見伯伯了。」
趙明月笑得越是嬌憨，索慕世越是聲哀氣嘆。
這丫頭的一顰一笑，都像極了他數年前無憂無慮的小女兒。同樣命途多舛的兩個人，一個讓他慶幸而欣慰地化蝶沖繭，另一個卻是縈繞他醒睡間的辛酸與黯然。
「倘若絡兒也能如娘娘這般堅強，該有多好。」
絡兒？
趙明月表情不變，心下暗忖了開。
小胖妞給她惡補時，沒提到這茬吖！
回頭得另找人鬧鬧明白。
「索伯伯切莫過多愁苦，絡兒的事我們從長計議，總歸不會無法可想。」
鄭重其事的音色稍稍寬慰了索慕世的心，亦斂回他的神。「老臣惶恐，感念娘娘當年搭救小女的恩德。老臣還是那句話，娘娘若有能用到老臣的地方…」
「索伯伯不必惶恐。」
某高仿王妃娘娘陡然起身，廣袖一揮，驅散滿室凄風慘雨。「現下我正有一事，需要您的幫助。」
索慕世人過中年，行動卻不遲緩。手下的學生更是執行力驚人，充分展示著與閻王搶時間的職業道德。要不是趙明月心知肚明自己掰得有多瞎，還真以為珂玏重傷不治，隨時要翹辮子了。
這會兒她也才剛睡飽，慢吞吞吃著早飯的間隙小胖妞就帶了話回來，存心想害她噎到嗆著般，一驚一乍地細細將場景還了原。
睦太醫長於望聞問切，小胖妞擅於察言觀色，二人合璧，該是能瞧出些鬼跡。
「小姐，這個珂玏，絕對不簡單。」
報告完畢，輕煙一句話作結，偏偏腦袋，輪廓初清的臉蛋翕忽婉嫣。「睦太醫與我到達翊坤府時，他正與渾將軍撫琴練劍，其音之美，其態之妙，教人全然忽略了他平凡的外表。」
哎呦喂！
小胖妞瞧出了珂玏的鬼跡，她怎麼瞧出了小胖妞的歡喜呢？
趙明月輕舔嘴角，賊兮兮一笑。「你這麼神魂顛倒，你家南冠知不知道？」
「小姐你別亂想，我就是純欣賞。」
小胖妞一愣，即刻回神，立馬撇清。
一般來講，她家小姐不愛趟渾水，卻蠻喜歡在心情很好或很不好時攪上一攪的。
「如此，我也去欣賞欣賞唄。」
趙明月轉回視線，「不亂想」地專心喝起了蝦米瘦肉粥。
午飯過後，兆凌王妃娘娘搖晃著腦袋，愉快地踏歌前行，殿後的首席大丫環卻是耷拉著頸項，瞅著手中的竹籃，自顧納悶。
翊坤府趙明月說熟不熟，輕煙說生不生。晨間才打了兆凌王妃的名號來過一趟，門丁也沒加阻攔，只道將軍不在，不好辦事。
趙明月嘴上客氣，心下暗語：你家將軍不在，才好辦事吖！
尋到後院，遠遠瞄見珂玏高徹著身形、扛著斧頭在劈…到一半的柴禾堆旁與幾枚小丫頭你來我往得正起勁。
瞧小丫頭們嬌羞有加又歡喜無匹的模樣，純不止欣賞吆！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從啊！
趙明月感慨著淡笑，心下的疑惑彷彿她少年時常含在嘴邊吹著玩的泡泡糖，忽大忽小，卻始終不破。
「夫人。」
珂玏側臉發現了主僕二人，嘴邊的弧度不覺凝頓，平靜的語氣掩不住驚訝的神情。
「我來看看你。」
趙明月的眼神在小丫頭們同他之間彈了個來回，興味挑眉。
輕煙也在挑眉，對著珂玏，些微詫異。
怎麼回事？明明知曉了她家小姐的身份，還是不改稱呼？
「勞夫人大駕，小的已無大礙。」
珂玏嘴上恭敬，人已移近。趙明月盯著他的額頭密密地看：傷口早結了痂，卻還未脫落。厚厚的一片暗紅教她下意識捂住自個兒的額頭，感同身受般地呲了呲牙。－－這傷情真要擱她這兒，穩穩的毀容吖！
「我看你是次要的，」
慶幸過後是真心感激，不礙璀璨的眸子眯了又眯。「聽你才是主要的。」
「夫人想聽小的撫琴？」
珂玏臉龐不動，視線卻自動轉向輕煙。
那執行力迅捷的丫頭正安排著先前的幾枚小丫頭搬琴挪桌完成準備動作。
「禮尚往來，我也彈一曲給你聽。」
「珂玏，主子讓你做什麼你就做，哪那麼多說辭？！」
小胖妞嗓門大過蹬地聲，行動力快過執行力地奔至，不滿地睨著他。「主子不放心太醫的回話，特意過來看你，還帶了禮物…」
說到禮物，小胖妞嗓音忽而就低了下去，悻悻地皺皺鼻子。「快點彈！」
珂玏撥了撥頭髮，眸子亮得無辜。
他可是一個字的說辭都沒有哇！
得，還是依令坐好，乖乖彈琴。
嗯，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的，彈得果然比她好。
趙明月斜倚碧柳，舒眉展眸，明俏臉蛋淺淡籠著在場的丫頭們無暇顧及的疑霾。
她年紀輕輕耳聰目明，對撫琴人的有所保留並不迷瞪。
一曲畢，萬籟寂。
小丫頭們沉醉的沉醉，羞媚的羞媚，趙明月紅唇彎彎，勾出玩味。
「怎麼樣小姐？」
輕煙顛顛地跑近，迫不及待地獻寶。「小姐沒打招聲，大約叫他緊張了…他早上彈得更好。」
呼吸間帶著股悠遊爽氣。
果然還是舊稱呼叫著稱口順心，珂玏真有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