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喬宇

「守一，你何時從西邊回來的？只有你自己回來嗎？」見到守一，戒律長老神色間透出些許納罕。

「回戒律師叔的話，弟子是昨夜丑時回的山。是弟子一人先行回來的。守至師弟還讓弟子替他問候師叔您呢，讓您不必掛心！」守一面帶微笑，單手行禮回道。

「有你和成肅一起去，我有什麼好掛心的。這是他第一次下山歷練，怕是給你們拖了不少後腿吧？」風正陽依舊是一臉的深沉之色。

「師叔您過謙了，守至師弟心思縝密，處亂不驚，弟子和成師弟皆自愧不如！」守一由衷稱讚道。

風正揚聽了這幾句話，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剛想介面說話，卻被一旁一直未開口的常靜真人打斷了。

「三師兄，守至這是第一次下山，你這個當爹的，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常靜真人輕輕笑着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如珠玉水石相擊，清脆響亮。

看着師妹的笑容，風正陽微微面露窘色，暗紅色的麵皮有點泛紫：「師妹，都這個歲數了，你還取笑我！」

常靜真人當下爽朗的哈哈一笑，守一在一旁也不禁偷着抿嘴笑了笑。

「讓你們久等了！」常清掌門手執一柄浮塵，神采奕奕的大步走了進來。

常清掌門如今已六十多歲，身材瘦高，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他身着白灰色寬大道袍，仙風道骨，面帶慈和之色，卻又絲毫不失一派之掌的威嚴。

「掌門師兄！」二人連忙轉身，單手向掌門行禮。

「師弟、師妹不必多禮！」常清真人走到那高高的掌門座位前，並未落座，而是滿面春風、目光閃亮的向二人繼續說道：「西邊之事，守一昨晚已回報於貧道。今日乃是喬師弟出關之日，我們還是先行去星月洞相候，待他出關之後，咱們再行細細商討吧！」

「掌門師兄所言甚是，這次喬師弟一閉關就是十五年，以他的資質，修為必定精進頗深！」常靜真人滿目含笑道。

「是啊，為了太山一門的興盛，小師弟這些年所付出的犧牲，可謂甚大啊！」戒律長老嘆然。

常清掌門與常靜真人都知曉他口中所謂的犧牲，一時心下都索索然，皆不再言語，面色沉重。

最後，還是守一在旁開口打破了這番沉寂：「師尊，既要迎接喬師叔出關，弟子這便召集幾位師弟一同前去！」

「慢著！你喬師叔素日喜靜，不喜人多。就由你一人陪我們前去傲徠峰吧！」常清掌門揮手阻住了守一，他甚是了解自己這個師弟的性情。

傲徠峰之上遍植翠竹，只是倚峰而建了五六間小小的竹屋。那星月洞便位於竹屋的一旁。隆冬季節，峰頂遍處積雪，竹子亦皆已枯黃。整個傲徠峰一片寂靜、蕭索，毫無一絲生氣。

這十五年間，只有一啞仆可每隔三五日進星月洞一次，為喬宇送飯。太山門上下所有人，包括常清掌門在內，這十幾年內，都未曾見過他一面。

喬宇當年閉關之時，並未言明自己何時出關。直到三日前，他才讓那啞仆帶給掌門師兄一片竹簡，上面書明自己將於今日辰時準時出關，正好滿一十五年。

常清掌門等人不到辰時，便已候在那星月洞外了。

守一默默站在三人身後，心中頗為激動。守字輩弟子中，當屬他入門最早，卻只是見過這個喬師叔一面。他只記得那喬師叔身材修長，丰神俊朗，也不知這十五年變樣了沒有。太山門上下皆知，門中道法以這位師叔最高，卻都無緣得見。

守一企足而待，雖天寒地凍，但他卻絲毫未曾感到寒冷，相反，因太過期待的緣故，手指間竟有些冒汗了。

那啞仆也不知有多大年紀了，臉上的皺紋已深如溝壑，此時正佝僂著身子靜默的站在洞門口。見到常清掌門等人到來，他一直站在原地，並不挪步，亦不向前行禮。反倒是常清掌門三人見到他后，連忙神色恭敬的一同走上前去，就像對待師長那般躬身行禮，卻都未沖其開口說話。那啞仆見三人向自己行禮，也只是淡淡的沖他們點了點頭，並不還禮。

眼前的這番情形，讓守一心中着實驚詫，但又不敢向自己的師尊開口詢問，只得依樣畫葫蘆，像三位師長那般恭恭敬敬的對他行了禮。

大約辰時快到的時候，天上忽的飄起了零星雪花，不多時就已猶如鵝毛一般，揚揚洒洒。這陰沉的天，加上這成團的雪花，使得原本就荒涼的傲徠峰，變得更加簫寂。

常清真人他們都是修道之人，自然早已不懼風雪。那像棉絮似得大塊雪片還未落到他們頭頂，即已被他們以周身真氣化去。幾人之中，只有守一的頭上、身上落了些許。

更讓守一驚詫意外的是，那雪花在那啞仆身上也絲毫不見。難道，他身懷道法？並且比自己精深的多？守一暗自思慮著。

辰時已過，洞門卻還未有絲毫動靜。

常清掌門三人和那啞仆，臉上並未有絲毫不耐煩之色。守一一再想開口詢問，可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地上原本就積了一冬的雪，如今又厚了些許，竹枝不堪重壓，不時會有積雪散落下來，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響。

又等了好久，守一實在忍不住了，他踏前一步，剛要向自己的師尊開口詢問，只聽得洞口那石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洞門開啟后，隨即便有一人從洞內緩步走了出來。

只見那人身穿白色袍子，周身青光，不是喬宇還是誰。雖過去了整整一十五年，他的容顏卻依舊如昔，劍眉星目，氣質灑脫、清逸。

守一望着周身被青光籠罩的師叔，猶見仙人，雙膝一時發軟，險些向前跪倒膜拜。師叔應有五十歲了，竟然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當，而且容顏是那樣的俊朗不凡。再細瞧去，守一才發現那青光的來源，原來，師叔背上背着一柄長長的仙劍，通體青色。

昆吾！守一心下暗驚。

常清掌門三人見喬宇出來了，連忙迎上前去。

喬宇先是對那洞口的啞仆行了一禮，然後便朝正向自己走來的三人迎去。

「師弟見過掌門師兄，見過三師兄、師姐！」喬宇面帶微笑，單手一一向三人施禮道。

「喬師弟，莫要多禮，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常清真人笑吟吟的對喬宇說道。

「恭喜喬師弟順利出關！」常靜真人亦滿面笑容的還禮道。

「小師弟！」風正陽鮮有的笑容掛在了臉上，兩片厚厚的嘴唇激動的一時有些發抖。

「三師兄！好久都沒聽到你叫我小師弟了。」喬宇神色激動的竟過去一把抱住了風正陽。

師兄弟五人當中，只有他們二人是俗家弟子，平日自然走的近些，所以感情最是要好。風正陽一向最心疼這個師弟，什麼事都護着他，素日都不叫他喬師弟，而是稱呼他小師弟，這就更加顯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與他人不同。

「弟子給師叔叩頭！」守一走上前去，對喬宇恭恭敬敬的單膝拜了下去。

只見喬宇輕描淡寫般的朝他輕輕一揮衣袖，頓時一股渾厚的力量將他的身子穩穩的託了起來。

喬宇舉止灑脫的微微笑道：「不必多禮，你是守一？」

「正是弟子，弟子恭迎師叔出關！」守一見跪禮行不成，也不敢怠慢，連忙恭恭敬敬的單手彎腰重新行禮。

喬宇沖他淡淡一笑，便又朝常清掌門看去。

「請掌門師兄先行到極頂稍後，師弟我稍後即到！」說完，喬宇便扭頭朝不遠處的竹屋望去。

常清真人師兄妹三人相互對視，心下皆瞭然。

「好，我們便在無極宮靜候師弟，有些事還得大家仔細商討一下！」常清真人溫言說道。

「是！掌門師兄！」喬宇頷首應道。

首先，為表示對九天玄女的尊崇，太山門門規規定，嚴禁門下弟子駕馭法寶到達極頂，即便是掌門也不例外。再就是為防邪魔入侵，在極頂上空有歷代掌門設的極厲害禁制，一但有人駕馭法寶靠近，那禁制會立刻被觸動，法術低微者當場會被剿殺，法術高強者即使不死也會重傷。

所以，太山眾門人都是駕馭法寶先到極頂正東的天燭峰，然後步行到極頂之上。

常清掌門的法寶，便是他手中的那柄拂塵。那拂塵的柄把是由玄鐵所鑄，浮塵絲乃是千年天蠶絲，刀砍、火燒不斷，名曰「斷塵」。乃上古流傳的神兵利器，輾轉被道無真人所得，后又由玉虛真人傳於常清手中。

戒律長老風正陽的法寶，乃是一枚綠玉八卦，亦是上古神器，乃伏羲之物，名曰「伏羲盤」。因風正陽最擅長的便是占卜、星象、奇門遁甲之術，這個法寶與他倒是極為相襯。

常靜真人的法寶，則是一顆雞蛋大小的白色硨磲珠，有辟邪之用，邪祟、鬼祟之物皆近不得前，名曰「白靈魄珠」。

三人各馭法寶，頃刻即到天燭峰。守一亦御起他的仙劍「紫芒」隨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