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原始的角力與戰鬥

。

無心栽花，花要開；

有心插柳，柳無蔭。

寬大明亮的董家客廳，裝飾風格獨樹一幟。

奢華不張揚，古典中透著現代氣息，富麗堂皇卻又不失簡約雅緻。

一家人都不說話，默默地坐著。董羽西偶爾拿眼睛瞟一瞟父親，再看看母親。母親何玉姝卻將臉扭到了一邊不理他。

董乙甫坐在厚實的真皮沙發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下一秒他要說什麼，其他人都不敢吭氣。

「老董，你也別生氣了，不就三百萬嗎？當買個教訓得了。」何玉姝吞吐了好幾次，終於憋不住，最終說話了。

董乙甫沒有吱聲，還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董羽西倒是動了一下，他在觀察父親的反應。

「兒子，你怎麼盡上這些傻當？她安儷要三百萬，你就給她三百萬？三百萬是那麼好掙的嗎？你就這麼輕輕鬆鬆給了她？」

「最先，人家要六百八十萬。」董羽西嘀咕了一句。

「她要，你就給嗎？她有那麼高的身價嗎？」

「三百萬，是我承諾給她攢人氣的錢。也不算白給，也算投資吧。」

「投資，你這也算投資？哎呀我的傻兒子，現在有很多商務模特兒，也叫外圍女，她們就靠這種方式斂財呢。你呀你，做了冤大頭還以為做了投資。」

「她不是外圍女，是真模特兒。」

「真模特兒，還能找人把你車給攔了，還動手打你？」

「是我先動手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攔我的車，只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也不說見誰。我才動手了。」

「呵呵呵，你先動手，你長本事了你。有本事你不給錢啊？把信用卡刷爆了算什麼本事？」

「別外的兩百萬，哪兒來的？」董乙甫終於開口了。

「平時攢下的。」董羽西看了一眼父親說。

「你手腳那麼大，還能攢下兩百萬？」何玉姝不相信這個事實，斜著眼睛看著兒子問。

「我就行為誇張點兒，其實沒花多少錢。」董羽西不服氣地低著頭說。

「你說算投資，是怎麼回事？」董乙甫盯著兒子問。

「安儷她想成立一家模特經紀公司。缺錢，就想找我借。我沒借給她，算投資給她。」董羽西看了看父親說。

「兒子呢，這種鬼話你都信？你在美國的三千，上的當還少嗎？」何玉姝說。

「少拿那些事，來說事。」董羽西低著頭說。

「既然是投資，投資協議呢？」董乙甫盯著兒子問。

「過幾天，再給我。」董羽西答道。

「過幾天？錢都划走了，過幾天才出協議？這不是騙錢是什麼？」何玉姝嘆了一聲說。

「……」董羽西低著頭，沒了語言。

董乙甫再次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董乙甫的內心卻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這麼多年來，他已經養成了不動聲色的習慣，尤其在他思考重大問題的時候。

當下比較棘手的，是滿公司擴散的那些謠言。按照董氏集團的危機管理辦法，一旦出現針對董氏集團的不良信息，公共關係部會迅速做出反應，通過內部互聯網平台（包括oa系統）、微信公共平台，以及社會公眾媒體，發布澄清公告，刊發事實材料，消弭不良影響。特別重要的危機事件，他會親自坐鎮指揮。董氏集團曾經有幾次重大危機，都是在他迅速而且穩、准、狠的指揮下，被消滅在萌芽狀態。

這次的謠言或者說危機，卻有很大的不同。他知道這次謠言的始作俑者是誰，當然還有他身後的人。但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他沒有辦法。他名義上是他的大哥，董氏集團的「二當家」。謠言針對他及家人，怎麼處理，力度必須拿捏恰當。

女兒和金家小子，在遙遠的南太平洋上，倆人的關係還沒有定論，沒法說什麼。夫人私下邀請金老先生參加了「老股東度假活動」，這算不上「夫人干政」。因為度假活動，並沒有涉及公司的任何政策討論和生活經營活動。如果硬往上扯，也太過牽強附會了。他有辦法處理好這件事——讓夫人賠付公司十倍的「度假休閑費用」，堵上「假公濟私」的議論。

攀附高官？笑話了。副廳級官員算高官嗎？至少董乙甫認為不算，如果在創業初期的當年，當然算。但是現在，董乙甫見過多少廳官及以上級別的官員，他心裡太有數了，用得著去攀嗎？

中國社會已經發生巨大變化，官商關係在這兩年變化也很大。新一屆中央領導主政以來，反腐風暴席捲各個領域，一些聲名顯赫的政界大佬、商界大哥紛紛倒下。現在不要說搞什麼團團伙伙、吃吃喝喝，就是你打電話約官員正常見個面、談個事，他們都會慎之又慎。

「事可以談，喝茶就免了。」

「有事打個電話就行，您就別來辦公室了。」

現在的官員對「請吃飯，打個牌」之類的安排已噤若寒蟬，更別說要做點「拉拉扯扯、勾勾搭搭」的事。董乙甫要對自己企業和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可能去做違反規定的事，更別說要搭上女兒一生的幸福。

想到女兒他又想到了兒子。這個不爭的東西，突然把信用卡刷爆了。如果不是銀行打來電話詢問他是怎麼回事，他還被蒙在鼓裡。剛才聽兒子解釋，是用三百萬去「投資」了。是被騙還是真投資，現在不好下結論。三百萬，在他眼裡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最讓他放心下下的，是兒子的不醒事，怕他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怕他卷進董氏集團的內部爭鬥中來。

兒子不爭氣，終究是他的血脈，是他的兒子。

不更事的人，最讓人操心，特別在多事之秋。

「謠言止於智者。」董乙甫沒辦法有平息謠言。

「把它交給有智慧的人吧。」

「但願。」

天空、雷霆、閃電，高高在上；

大海、狂風、烏雲，心有不甘。

起風了，天邊染上了一抹灰色。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觀景平台上聊天的三姐姐竟然沒有察覺。

曠世大戰是在大海的挑唆下發生的。大海對天空的藐視一直耿耿於懷。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戰爭，暴發得十分突然，之前沒有任何徵兆。

戰爭在大海上醞釀，狂風自恃力大無窮，拉著烏雲的手，蓄意挑釁。

天空警覺到了危機，以雷霆的方式打了個噴嚏，轟隆作響，向對手發出了嚴正警告。

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狂風，根本沒把一無所有的天空放在眼裡，似乎世間萬物，唯風獨狂。大海推擠著海浪，煽動狂風臌脹的**，將海水源源不絕地輸給狂風。狂風裹挾著巨浪，驅趕著一堆堆烏雲，如戰車奔突，獵獵而至，在天海之間翻滾，以橫掃萬均之勢，向天空發起攻擊。

看吧，狂風呼嘯著，緊緊抱起一層層巨浪，裹挾著一簇簇烏雲，一邊呼喊一邊沖向高空，似乎要撞破天門。大海捲起萬堆惡浪，海浪在憤怒的奔襲中呼叫，像脫韁的野馬疾馳而去，跟狂風爭鳴，與烏雲爭高，一層層向上攀爬，想用浪花的厲手去刺破天空。

聽吧，轟隆隆！轟隆隆！！天空怒吼的雷霆——充滿正義力量，讓世間萬物震撼！

閃電是天空的意志。唯我獨尊的天，它發怒了。它將盛怒之火化作閃電，如力劈華山的神斧，衝天揮舞，直劈下來，誓將腹黑的烏雲碎屍萬段。

聽吧，雷霆是天空發出的戰鬥怒吼、是助力的戰鼓、是進攻的號角，是兵器的碰響。

看吧，閃電在大海上燃燒，電光在天空中閃爆，照亮了天海之間，讓烏雲無處遁形。大海撕扯著閃電，電光火石之間，要把閃電洇滅在自己的深淵裡。瞬間爆裂的閃電，像一條條火龍，在大海上遊走，看那耀眼的閃電，像一柄柄巨大的懸天利劍，直刺大海的心臟，刺得血光四濺、黑血翻湧！

暴雨傾盆而瀉，狂風掠過大海，帶起許多海水，雨頃刻間就來了，不斷地洗刷著整個世界。那是大海噴涌的血水，是狂風撕裂的殘葉、是烏雲殞落的碎片，是閃電濺落的火花，是雷霆必勝的信念，是天空酣戰的大汗。

誰都不願服輸，狂風怒吼著，再次裹挾著烏雲，逼著海水順勢而起，鋪天蓋地有著壓倒一切的氣勢，如黑色的獸口般洶湧過來，在轟鳴的浪聲中，在暴風驟雨里，呼嘯著向高空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

看吧，天空手握閃電，電光火石間，手起刀落，眨眼間劈開了簇簇烏雲，使之煙消雲散。天空還學會了八卦掌，它順勢回收，將海浪引向天際，再綿力回吐，緩緩將海浪逼回大海，再配合一個驚天炸雷，就讓層層疊疊的海濤瞬息蹦塌、趴在海上苟延殘喘。

看吧，最原始的角力、最暴虐的戰鬥、最持久的高-潮！

天地之間，人，何其渺小。

狂風驟起的時候，天空瞬間暗了起來。

三姐妹剛剛感知到的時候，南太平洋上的滔天駭浪和狂風已向她們襲來。

她們相互扶持著向舷梯走去。然而，董舒雅的長裙被狂風吹起，纏在了欄杆上，扯也扯不開。

何美琳回身去撕扯裙擺，由於裙料的質地太好，加上船體的劇烈搖晃，一時半會兒也沒撕開。

金旺旺跟著人群跑了過來，他略微遲疑地看了看，又跟著人群跑下了舷梯。

董舒雅只好在林嫚妮的攜扶下，反身回到欄杆處，想抽出裙擺，但狂風越來越大，裙擺被吹出欄杆外越多。

何美琳和林嫚妮全力拉著董舒雅，三人一齊用力向外拽，終於在狂風轉向的一瞬間，把裙擺拽了出來。

「啊！」三人一起跌倒在搖擺不定的甲板上。

三姐妹掙扎著相互扶持著站起身來，在左搖右晃中再次衝下舷梯。

董舒雅吸取了教訓，用手捏提的裙擺，沒有再被吹開。

她們很快到了避風處，臉上露出了得利歸來般的微笑。

「呀，你臉上流血了？」何美琳驚叫起來。

「啊？我的臉？我的臉？」董舒雅用手抹了一下臉部，看著手上的血，也叫了起來。

「我看看，我看看。呀，撞開了一個大口子。」林嫚妮上前撫了撫董舒雅的臉說。

「趕緊去醫務室，不然要破相的。」何美琳急了。

「啊，破相？我不要啊！」董舒雅驚叫起來。

郵輪繼續劇烈地搖晃著，大雨傾盆而下。

董舒雅在兩位姐姐的攙扶下，向船艙內走去。

「我不要破相啊……」

戰鬥結束了。

戰鬥高-潮漸漸退去。

沒有白雲，只有彩虹。

天空讓閃電到天之崖充電去了。

狂風拖著殘腿到海之角療傷去了。

烏雲已經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

大海偃旗息鼓，靜靜地趴，溫和得如鏡般平靜，海水碧藍，安詳一片。

天空以勝利者的姿態，傲視九霄，從眼前到永遠，鋪展它那無所不容的寬大胸懷和無邊無際的浩瀚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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