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第283章 歲月，不饒人
對於老獵人諾曼來說，這本應是相當不錯的一天。
他的兒子的婚事就在今天，會在羅克鎮大教堂之中舉行。那可是羅克界裡面最上檔次的地方了，是每對戀人憧憬嚮往的聖地，沒人不想在羅克大教堂裡面，執著伴侶的手，宣誓將永遠走下去。
諾曼需要從帕特港去到羅克鎮，參加兒子的婚禮，於是他搭乘上了17路列車。作為一個帕特港人，他認得每路列車的模樣，就算那數字17掉了一橫變成了11，他也絕不會弄錯。
老人頭髮花白，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不少老年斑。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服筆挺，頭髮上打著摩絲，一本正經地朝後梳過去，頸間系著蝴蝶結，皮鞋擦得鋥光瓦亮，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講究。
他坐在那裡，臉上掛著微笑，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來。還有什麼事情，能比兒子結婚更讓人值得開心呢，這個兒子最為費心，年輕時沒少干荒唐事，最為讓諾曼擔心，生怕招惹了哪個強勢獵人，被人一槍崩了。現在他終於變成了別人的丈夫，估計以後能讓老人省心一些了。
老人現在的感覺就是，含辛茹苦養了二十年的豬，現在終於知道去拱別人家的白菜啦。
諾曼也不著急，就喝著小茶，靜靜等待著列車的開動。他有二十多年沒有乘坐這樣的列車了，想當年，他和妻子就是乘坐這班列車，來到帕特港謀生，而現在，兒子要結婚了，他想要帶著妻子一起，按著原路返回，從哪裡開始，就要從哪裡結束。
這是老人的情懷，在他這個年紀，別的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最想要的，要是追溯一下過往。
直到這個時候，諾曼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老了。喜歡回憶，喜歡惆悵，這是老年人才喜歡做的事情啊。他再看看桌子上的杯子，這是一個造型古樸的陶瓷杯，其中茶液暈黃誘人，茶葉兜轉不停，諾曼嘆了口氣，現在還有幾個年輕人願意花時間，去泡茶品茶呢，這確實是老年人才會去做的啊。
雖然很不服氣，但諾曼不得不承認，歲月不饒人，好多東西，都被時間帶走啦，回不來啦。
因為時間太早，列車上的人不多，整個車廂裡面，也就零零散散的那麼十幾個，很空曠，只要諾曼老人想的話，他甚至可以霸佔一排座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除了諾曼之外，車廂裡面還有一對年輕夫婦，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經濟條件不是很好，算得上是落魄，但是依舊可以觀察得出，男子眼睛之中充滿自信，氣度不凡，女子儘管風塵僕僕，滿臉倦容，但卻有一種驚人的美，她坐在那裡，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感覺那片區域都在發亮。
除此之外，還有一對父子，他們衣著華貴，一看就知出身絕對不凡。尤其是從父親身上騰起的若有若無的氣勢，彰顯著他的實力，這絕對是一名等級不低的強大獵人！
父子的臉上，都帶著怒容，很明顯是在鬧彆扭，兩個人都看著窗外，誰都不理誰。
最後，是坐在門口的一個黑衣男子，他帶著墨鏡，手中抱著一張報紙，漫不經心地看著。
「嘿，諾曼，你在想什麼呢？」諾曼出神的時候，對面忽地傳來這樣的聲音。
在諾曼的對面，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與諾曼一樣，她臉上布滿皺紋，眼睛都變得很渾濁。但那種高貴的氣質，卻是遮掩不住的，她穿得很正式，裹著一襲紫色禮服，在對諾曼說話。
諾曼晃晃茶杯，笑道：「我在想年輕時候的事情啊，那時候要不是犯了這麼多錯誤……」
女士握著諾曼的手，說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再多想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忘掉吧。」
「卡米爾，過去的事情，我怎麼能忘記呢，我……怎麼忘記呢？」諾曼苦笑道。
「那跟我說說吧，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卡米爾說道。
「最後悔的事情啊，那當然是……」諾曼開口，緩緩說道。
但是他還沒說完，就有事情發生了。另一邊，那對年輕夫婦有了動作，女人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坐在最後一排的黑衣男子，臉色忽地一變，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若無其事地對男人說道：「我渴了，你能不能……去接點水給我喝？」
男人點點頭，不疑有他，從背包裡面拿出水杯，就要往接水的地方走去。女人忽地叫住他，接著說道：「等一等，孩子又尿了，你順便把尿褲換一下吧。」
就這樣，男人抱著孩子，拿著水杯，去往廁所的方向，整個過程，他都沒有回頭。
而女人盯著男人的背影，一直痴痴地看，彷彿永遠都看不夠一樣，在男人的身影終於消失的時候，那雙明亮溫柔的眼睛之中，忽地浸滿了淚水。
黑衣男人起身，他拿著報紙，坐到女人對面，一言不發。
「動手吧，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那個地方……我受夠了。」女人說道，語氣決絕。
黑衣男人沉默地點點頭，右手伸往大衣之中，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握住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女人咬著嘴唇，將瑩白的脖頸湊了上去，她看向黑衣男人，哀求道：「還有，放過他們兩個。」
黑衣男人沉默，過了一陣子，才終於點點頭，女人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接著。刀尖，脖頸，鮮血，尖叫，混亂，騷動……
在這個過程之中，諾曼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甚至於沒有起身，什麼動作都沒有做出，連手裡的陶瓷茶杯都沒有放下，那茶液依舊醇香誘人，茶液兜轉不停，一切都沒有變化。
而卡米爾同樣是這樣，她坐在那裡，端詳著諾曼，臉上帶著微笑，沒有說話。
「兒子要結婚了。」諾曼說道。他看到，那去廁所的男子回來了，在看到女人的屍體之後，他抱著孩子，眼淚狂涌而出，男子跪在地上怒吼著，面目猙獰，但是不論怎麼做，女人都回不來了。
「我知道。」卡米爾笑道，「我們不就是去參加他的婚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