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啊，後來你離職出國進修沒多久，主任位置有空缺，大家都以為應該是他升上去，沒想到卻破格由我擔任。」

「你從設計師直接升主任？」這可是前所未有，亦是對梁之心能力的一種肯定。

「我這個人實在太粗枝大葉了，我剛看到晉陞的公文時，超開心的，壓根兒忘了哲士的感受，他因此跟我大吵一架，還跟我嗆說他要離職。」

「他真的離職了？」

「他離職是我的錯。」梁之心抿了下嘴，「那個時候我發現他不開心，我就跟他說，我去辭退主任位子，這樣就可以換他升主任了，沒想到他更火大，說他不需要我的施捨，隔天就遞辭呈了。」

孟軍典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只長年紀沒長腦子。」

「沒辦法啊，他那時候超生氣的，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撫他，所以就提出這項建議。我一開口看他臉色大變就知道我說錯話了，唉唷……」

她用力插了塊蝦子放入口中咀嚼，「然後他就非常生氣的說，他知道別人都講我們的組合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啦、他配不上我啦……有的沒有的，每次他只要吵架就會講這些，我實在聽得很煩。你說，」

叉子指向孟軍典，「情侶吵架不都是男生……在安撫女生嗎？但我跟他吵架都是我在安撫他，那時我就想，靠唄，難道我要安撫「牛糞」一輩子嗎？我就跟他說那乾脆分手好了，他就說如我的意，離開公司之後他就不接我電話，msn、skype等等通訊軟體都把我加入黑名單，做得超絕的。」

梁之心不說不氣，越說越氣，好像多年前的恩怨在這個時候突然都冒出來了，越說越是激動。

「後來你又交了幾個男朋友？」

許哲士的事算清楚了，接下來就是她的近況了。

「沒交。」叉子利落的插了三塊通心粉入口。「談戀愛真的是很煩人耶，你不覺得嗎？兩個家庭背景、經歷、外貌等級不同的人在一起，有太多要磨合，每談一次新戀情就要從頭再來一次，我累了。」

她靠著椅背，一副老頭子狀。「看我現在多清幽，白天上班，晚上玩遊戲練功，都不會有人煩我，更不會有人跟我吵架。」

雖然很偶爾很偶爾會冒出「難道我這輩子都要當個孤單老人？」的念頭，不過隨性自由的日子過慣了，人也會變得安於現狀不想改變，故這樣的念頭常浮現沒一會就被拋諸腦後了。

「玩遊戲的玩家不都是人，不會有人跟你吵架？」

「嘿。」她得意的一笑，「我跟你說，3D遊戲女生很少，所以個個都是寶，大家都對我很好，開心得咧。」

「但我看喵咪罵你可凶了。」

「喵咪是有顆粉紅少女心的阿伯。」說著，她覺得甚是好笑的吃吃笑起來。「他就很愛碎碎念而已，其實那也沒什麼，我們要原諒老人家，不給他有碎碎念的空間，他會很無聊的。而且你別看他這樣，他在遊戲中其實幫我很多，沒有他，我等級也不會升這麼快。」她可說是喵咪「拉拔」長大的呢。

「你以後打算孤獨的走向死亡就是了。」

「不會啦，我有遊戲陪我。」遊戲中還有玩家，也不算孤獨啊，只是關上電腦，大家都是陌生人罷了。

「如果你玩遊戲玩到一半突然猝死，有人能來救你嗎？」

「你少烏鴉嘴。」果然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我跟我爸媽住一塊兒的，才不怕呢。」

「你父母年紀一大把還要照顧女兒？你還真有良心。」

「……」她想她還是扒飯好了，免得被氣到吐血身亡。

這臭傢伙，都五年了，嘴巴還是那麼賤到天怒人怨啊！

梁之心記得孟軍典剛進公司時，就成了矚目的對象。

身高一八三的他，身材高帥健美，五官俊朗有型，氣質出眾不凡又才華洋溢，多少人明著暗著的喜歡他啊。

可是呢，他的嘴巴就像吃了一斤的大蒜，常一開口就是損人，臭得要死。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的臭嘴在愛慕他的人（不管男的女的）眼中，都成了幽默與機智。

而她的反應常都是慢半拍，無法當下做出反擊，不是等她想好怎麼回應時早就事過境遷，要不就是被他人打斷，難以扳回一城，於是她只好弱弱的做「人身攻擊」……

「你長得真帥。」

意思就是人帥真好，怎麼損人都不會被指責。

而且他看起來似乎並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還真以為她在誇讚他呢，這讓她有那麼一點點點報復的滿足。

「這是不是叫尼特族？還是啃老族？」孟軍典假裝無知的問。

他就是不肯讓她安心吃飯就對了！

「喂，我有在工作賺錢的。」

什麼尼特族、啃老族？她又不是每天賴在家裡頭不事生產，她不過就是回到家就關在房間裡頭打電動，但她還是會出來吃飯，趁解任務的空檔幫忙洗個碗啥的，每個月也都有給孝親費的。

這時，梁之心的手機傳來的提示聲，她拿起來一看，發現還在錄音狀態中，連忙按下暫停，再點選圖示。

蔣子怡：問了沒？

糟了個糕，差點又忘記了！

這次再忘記，蔣子怡一定會把她剁成肉醬，丟進馬桶衝掉的。

「換我問你了。」她將手機放到一旁，「你呢？在法國有沒有艷遇？」

「你覺得呢？」他一副氣死人的自信樣。

「不可能沒有吧？」

等一下，她忘了錄音了。

她趕忙再把手機拿起來，按下錄音鍵。

「你在忙什麼？」他覺得她的行動很詭異。

「沒有啊。」靈活大眼心虛轉了轉。

「我看看。」他朝她伸出手。

「看什麼？」

「手機啊，你剛在忙啥？」

「呃我……嗯……啊……我在採收菇菇啦！」吼吼，還好她這次有急中生智。

「菇菇？」

「手機的小遊戲啊，種菇菇，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採收的。」

她點開「菇菇栽培」的遊戲，拇指迅速滑過，採收了一大半后才交給他。

「就是這個，很有名的，小七還有出集點數換菇菇筆咧。」不管手機還電腦遊戲，她可都是如數家珍呢。

「你真是遊戲狂。」

「打發時間啊，像等車啦、買飯啦什麼的，只要是等待的時候，都可以玩點小遊戲，才不會無聊。」很好用的。

「那麼，女王，」孟軍典露出帶著威脅性的笑，「你的意思是說，跟我講話你很無聊了？」

「我才沒這個意思。」靠唄，這麼多心幹嘛。

「你跟我吃飯還在玩打發無聊的遊戲，不就是指跟我講話很無聊。」他咄咄逼人。

「就跟你說菇菇每隔一段時間要採收，不然木頭會長滿，就不會再繼續長了。」

「昨天我就沒看你採收菇菇。」

哇哩咧靠北邊走啦，為什麼就是有人記憶力這麼好啊？

「因為我昨天忙著跟你聊線上遊戲，所以把菇菇給忘了嘛！」她菇菇圖鑑早就搜集完成，現在的採收只是為了把可當作桌布的背景圖片全拿到手而已，想到時再採收就可了咩。

「好，那從現在起我要規定，跟我講話時，不準把手機拿出來。」

「啊？」

「不準看LINE！」

「蝦毀？」哪有人這麼霸道的！

「不準玩遊戲。」

「你強人所難。」專制啊！

「這樣我才會有問必答。」

「什麼有問……必答？」警鐘開始大響，她有不祥的預感。

「聽說我的八卦可以賣錢，是吧？」

靠腰啦，這間辦公室怎麼到處都「隔牆有耳」啦！

嗚嗚，她被拗了。

那個可惡的「後輩」臭阿典竟然說他可以提供他的八卦，不過若因此獲利的話，他要收版權費，六四分帳……他六她四。

他是不是有在辦公室設針孔，還是在她的桌下黏竊聽器？否則怎麼會這麼准又是一個六四分帳？

蔣子怡一進辦公室，就看到有個女人潛伏在桌下，不知在忙什麼。

「喂。」蔣子怡蹲在桌前，雙臂擱放在膝蓋上，好奇的問利用手機的光燈不知在探查啥的梁之心，「有老鼠嗎？」

「噓。」梁之心以食指掩口，「隔牆有耳。」

「啊？」

「我跟你說，」梁之心跪走出桌下，在蔣子怡耳旁低聲道，「我懷疑這桌子下面有裝竊聽器，不然阿典怎麼會知道我們要拿他的八卦賣錢。」

蔣子怡一臉震驚，「他怎麼會知道？」

「我就在查他怎麼會知道啊。」所以才在查有沒有竊聽器咩。

「那有查到嗎？」蔣子怡擔憂的問。

「沒有咧。」梁之心關掉手機燈。「我每張桌子都查過了，都沒看見。」

她嘆了口氣。

「你犧牲你的午睡時間在查這個？」

「對啊。」偉大吧。

「那你的八卦沒問出來？」這才是重點啊。

「這你放心，那位先生非常配合。」梁之心滑開手機，進入錄音程序后，點下播放鍵，湊到蔣子怡耳旁，「他花了三十分鐘跟我敘述他在法國的Story，包括艷遇跟女朋友，以及一位九十歲阿伯對他的性騷擾。」

「哇賽，你也太強了，這三十分鐘的紀錄我可以燒成光碟拿去賣。」

「錢別忘了給我就好。」她提醒。

因為還有個吸血鬼在她背後，等著分一杯羹啊。

這樣算一算，她好像是賺最少的一個耶，嗚嗚嗚……天道不公啊！

「不過最重點的重點是，他有沒有女朋友？」蔣子怡問。

蝦米？最重點的重點是，他有沒有女朋友？！

「等一下喔，當初你可沒有說有沒有女朋友是重點的重點，所以不能包含在這次的分帳中。」梁之心聲明。

「八卦當然最重要的是有沒有女朋友啊！」蔣子怡翻了個白眼。「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好唄。」

「最重點的重點只是有沒有女朋友？」梁之心單眉微挑斜睨。

「對。」

「現在嗎？」

「廢話，不然是昨天嗎？」少玩文字遊戲。

「沒有。」

「真的？」蔣子怡露出驚喜的表情。

梁之心嚴重懷疑，蔣子怡要挖八卦拿去賣錢，其實主要的買主是她自己。

「不過……」梁之心又有未說完的下文。

「不過啥？」話是不會一次講完嗎？

「他有喜歡的人了。」

「啊？」蔣子怡吃驚瞪眼，「誰？」

「不知道耶，他不說。」梁之心聳了下肩。

孟軍典連鞭打都不用就主動招認有喜歡的人時，她當然順理成章問了下去啦。

拜託，既然會主動招認，不就希望人家問嗎？

結果咧，少爺耍脾氣，竟然不講，就算她用頂級裝備誘惑他，還是不說。

這頂級裝備是法師專屬的，她牧師系的不能穿，她打了三個月的大型副本BOSS，才掉了最有價值的這件來，正盤算一個好時機掛出去賣，那傢伙真是傻傻的，她送他他不要，改日就叫他出錢買，哼哼。

「去查出來！」

「他喜歡的人叫啥就不包括在這次的重點偵查範圍了吧？」在蔣子怡還沒來得及張口，梁之心搶先道，「你剛說的，重點只在於他「有沒有」女朋友，而不是女朋友「是誰」！」

這算盤可要打得精啊，否則每次都被加碼下去，國家都滅了，CASE還沒結束，錢還拿不到手。